拉開車門時,寧星漫特意看了一眼旁邊車位,傅思庭那輛奧迪仍靜靜停在原地。
她收回視線,轉動方向盤,徐徐駛出車庫。
“爸,媽,好了嗎?”
把車停在門口,寧星漫懶得再往裡走,索性在原地大喊,聲音驚飛了一旁樹梢上的麻雀。
“好了好了。”裡麵傳來聲音。
蔡舒雅邊應話,邊拎著包出來。
見到寧星漫就站在車旁,她停下腳步,仔仔細細打量。
麵前的閨女穿著一身咖色的呢子外套,微卷波浪披散於頸邊,此刻立於樹邊,眼裡含笑,麵色柔和,整個人看起來顯得柔軟慵懶,溫婉大方。
蔡舒雅滿意地點了點頭,發表評價。
“不愧是我生出來的女兒,真好看。”
寧星漫無奈笑了笑,打開後備箱,“是要多虧你基因好。”
說完這話,寧路海恰好出來,她又補上一句,“選男人的眼光也不差。”
“那當然。”蔡舒雅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口中未停。
“當初追我的人那麼多,我挑了你爸,不就是看上他人不錯,長的還好看。”
“每天看著他那張臉,陪他奮鬥的時候,我起碼也心氣順。”
“說我什麼呢?”
寧路海走上前,笑嗬嗬接口。
他出來晚,沒聽到她們娘倆說什麼,但看她們都在看他,估計和他有關。
“我媽在誇你帥呢。”
寧星漫歪頭看向她爸,不得不說,即使臉上肌肉已經有微微鬆弛,寧路海反而顯出了一種到了年紀的儒雅,任誰也能看出他年輕時候的好相貌。
“哈哈哈。”寧路海大笑。
“你媽就是一個顏控,你是不知道,當初追她的男人可多,我可是靠這張臉,才好不容易殺出重圍。”
說到這裡,他語調漸高,甚至有些自得。
“我顏控怎麼了。”蔡舒雅走上前,“我要是沒有這個缺點,就你那時候的條件,我能看上你?”
寧路海趕緊順毛:“是是是,我這不是高興,高興我起碼有這一點吸引了你啊,這是我們的緣分。”
蔡舒雅輕哼一聲,放過了他,又蹙眉看向寧星漫。
“說起來,漫漫現在還有這個毛病嗎?我記得你也從小就喜歡好看的,當時你爸還怪我遺傳。”
“有嗎?”寧星漫有些詫異。
說起這個,寧路海歎氣,“你小時候,親戚來抱你,你都笑嗬嗬的,我們還以為你不怕生,後來我朋友來玩,一抱你就哭,當時我們還開玩笑,說你能認得清血緣關係。”
蔡舒雅憋笑:“然後他老婆抱你,你就不哭了。”
一開始他們還沒想到自己女兒小小年紀就看臉,直到帶她出門,長得好看的逗她,她就笑,還主動伸手和人玩,長的普通的,她就一臉冷靜。
發現這個事實的那天,寧路海坐在床邊,滿臉崩潰,後來緊抓教育,每天晚上都給她朗誦禮貌平等小故事。
寧星漫:“——啊?”
她難以置信地開口,“你們以前沒說過啊。”
“後來你長大了就沒這麼明顯了,我們後來忙,也給忘了,估計是開始學習後變懂事了。”
寧星漫:……
她想起自己和傅思庭在一起的最主要原因。
第一眼注意到他,就是因為,她覺得他好看。
她輕咳一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寧路海拍了拍她的肩,“說得對,隻要你注意隱藏就行。”彆表現的太明顯,讓彆人跟著尷尬。
寧星漫:……
她坐上駕駛座:“上車,出發!”
遠方的天邊有些灰沉,看著有風雨欲來的趨勢。
後座的蔡舒雅有些擔心:“這天氣有點陰,不知道半路會不會下雨。”
寧路海打開手機翻了翻,“我看天氣預報,兩個小時後有雨,不過是錦城,德縣天氣不錯,是晴天。”
“那就行。”蔡舒雅放下心來。
一路行駛,沿途相似的景色讓寧星漫有點疲勞,忍不住淺淺打了個哈欠。
副駕的寧路海轉過頭,“也開了兩個小時了,漫漫,前麵服務區休息會,等會我來開。”
寧星漫點點頭,沒拒絕。
從服務區的廁所出來時,她才發現手機上不知何時多了條消息。
傅思庭:【你已經出發了嗎?】
寧星漫順手翻了翻聊天記錄,這一周她和傅思庭都有斷斷續續的聊天,多為對方開啟。
不管是看到路邊的鳥,還是天上奇怪的雲,傅思庭都會拍個照發給她,再附上幾句話,似乎是純然的分享。
第一次收到時,寧星漫疑惑無比,雖然傅思庭變化了許多,但她仍能確定,對方不是這種多言且開朗的人,而且這種行為,莫名給她一種既視感。
……
和她曾經一模一樣。
大學時候,她看到什麼新鮮的有趣的,都會拍個照發給傅思庭,一部分原因是覺得對方生活太過無趣,另一方麵也是真的從心所欲想要給他分享。
沒想過四年後,這個方法居然用回了她身上。
寧星漫不由想起一句話,你對待彆人的方式,其實隱含了你自己的渴求,如何對待彆人,就意味著你希望彆人怎麼對待你。
她至今不確定這句話是否涵蓋所有人或者事務。
但傅思庭這樣,她的確是開心的。
寧星漫:【嗯,在服務區休息。】
傅思庭:【快到了嗎?】
寧星漫:【快了,估計還要一個小時。】
傅思庭:【好,開車注意安全。】
發完這句話後,傅思庭擰開音響。
【……準備出發,目的地德縣距此300公裡,預計時間四小時。】
天氣霧蒙蒙的,已經下起了小雨,傅思庭心裡卻像捂著一團火,他一個小時前剛到錦城,下了飛機就匆忙過來,草草吃了頓飯,收拾完自己就出了門。
這種奔波幾千公裡去見一個人的熱情,他幾乎未曾有過。
回頭看這一個月,他從剛開始的畏懼謹慎,到忐忑不安,再到現在的期待開心。
想見她,哪怕隻有一分鐘。
幸運的是,他現在正在去見她的路上。
*
寧星漫到達德縣的時候,已是下午三點過。
跨出停車場時,遠遠就聽到了前方人聲鼎沸,向周圍看去,街道往來的人無不穿著盛裝,腳步輕盈。
這就是這裡生活的少數民族,襄族特有的民族節日——飲食節。
熱鬨的氛圍能感染人,蔡舒雅已經新奇地左看右看,寧星漫則帶著他們往記憶中的方向走去,遠遠就看到有人對她招手。
“寧總,好久不見。”
洪啟隔了老遠就看到了他們。
聽到這話,寧星漫和寧路海都下意識抬頭。
寧星漫撲哧一笑:“洪叔,你叫我漫漫吧。”她給洪啟介紹,“我爸你認識,這是我媽媽,蔡舒雅,你叫她蔡女士就行。”
洪啟摸了摸稀疏的頭頂,沒有客氣。
“好嘞。”
他走在眾人中間,順口給他們介紹起這個活動。
“現在還不夠熱鬨。等到六點過,基本人都會過來。”
“這是襄族的節日,他們一向能歌善舞,晚上還會有篝火舞會,到時候你們都可以去玩。”
前方街道兩邊,擺著各種各樣的飲食,寧星漫側目看去,除了店麵,小鋪上的飲料,小吃,水果,琳琅滿目,一應齊全,大部分看著都是手工食品。
“襄族民風淳樸,一般都很歡迎外地客人,有幾個地方都挺有意思,可以去看看。”
洪啟大致給他們介紹了一遍,麵上有些猶豫。
“洪叔你去忙吧。”寧星漫含笑,“我們先自己玩玩,有事情再找你。”
“好勒。”洪啟放下心來,“那你們先看看,有事情記得聯係我。”
臨走時他想起一事,又轉過頭,“玉珠說她等會就過來了,漫漫你到時候可以問問她。”
“行。”
等洪啟走後,蔡舒雅戳了戳寧星漫。
“漫漫,你不是說這個節日是他們相親的節日嗎?”
“不是相親。”寧星漫淺笑,“襄族風格大膽而熱情,而飲食節本就是打破禁錮,交朋友的節日。
“因此長年累月,在年輕人之中,就延續出了一個新傳統,他們會給心儀的人贈送情果,若是對方接了,就意味著答應晚上會一起跳舞。”
蔡舒雅突然指著一個小攤,語氣興奮,“漫漫,那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情果。”
寧星漫順著視線望去,攤麵上擺著一顆顆紅豔豔的果子,被包裹在心形的玻璃容器裡,在光下顯出誘人的色彩。
她走上前:“老板,多少錢一個。”
“不講價,100元。”
“好。”
寧星漫一點都沒有嫌貴的意思,反正不是她付錢。
寧路海看著齊齊盯著他的老婆和閨女,無奈的上前掏錢,“拿兩個吧。”
“一個就行。”寧星漫趕緊搖頭,“我可不要,給我媽看看熱鬨就行。”
“好咧。”
聽到錢到賬,老板顯得十分熱情,“要不要你們自己來挑一個。”
蔡舒雅走上前,認真挑了一個,塞在了寧路海手裡。
“怎麼了?”寧路海一臉懵。
“送啊!”
寧星漫看著他,聲音裡滿是不爭氣,她爸真是除了臉,就沒點浪漫細胞。
“哦哦。”寧路海難得有些手足無措,把手裡的情果遞給蔡舒雅,“老婆,送你。”
“嗯。”蔡舒雅一臉優雅矜持地接過。
“我自己去轉轉,不和你們一起了啊。”
寧星漫不欲再留在原地吃狗糧,擺了擺手。
時間慢慢劃過,冬日天黑的早,僅僅五點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遠方的空曠場地就是晚上舞會的選址,此時篝火已經燃了起來。
周邊都是一派熱鬨,來玩的人成群結隊,寧星漫已經看到不少年輕男女互贈情果,她難得感受到了一絲孤獨。
她拿出手機,打算問問父母的位置,找他們一起去吃晚飯。
傅思庭的頭像突然跳了出來。
【漫漫,回頭。】
寧星漫下意識捏緊手機,飛快轉過頭。
遠處樹下,傅思庭穿著一身黑色大衣,圍了一條暗紅色的圍巾,四周燈光把他臉上的笑意暈得柔和,他眼睛眨都不眨,眼裡似乎隻有她。
寧星漫想到了那句詩。
她下意識抬步,往傅思庭的方向走。
剛踏出腳步,有個少女奔到了傅思庭的麵前。
應該是襄族的少女,寧星漫隻看得到她的背影,她微仰著頭,似乎在對傅思庭說些什麼。
傅思庭也低下了頭。
那個少女把手裡的情果遞了出去。
傅思庭伸手接了。
寧星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