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1 / 1)

“我為什麼會這麼想?”寧星漫重複了一遍,轉頭看向傅思庭,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在等待傅思庭的那三天裡,她想過無數種可能。

第一天,她從傅思庭的表白裡品到了微微的甜,但生氣傅思庭怎麼不早點表白,害她一個人猜測委屈,難過了那麼久,但她想,傅思庭來哄哄她,哄哄她,她就和他再試試。

第二天,她看著空蕩蕩的對話框,心想,原來她說的沒錯,傅思庭真的不喜歡她,她生氣之下所說的話反而提醒了對方,讓他認識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第三天,寧星漫開始自責反省,她想,她是不是太任性了,傅思庭一定都討厭她了,她是如此的莫名其妙,想和對方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手就分手,和她的戀愛體驗一定糟透了。

她終於忍不住,對著對話框寫了一行又一行字,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發出去。

她想起小時候,姥爺在桌邊慢慢修剪著水仙,和她輕言細語。

“漫漫,如果你以後有了喜歡的人,不要等待,不要怕,要勇敢地去付出,愛情是美好的,勇敢的人會更容易體驗。”

寧星漫托著腮,坐在桌邊的高腳椅上,小小的腿在空中蕩來蕩去。

“那……如果體驗後發現不美好怎麼辦?”

姥爺抬頭笑了笑,拿過一旁的紙,擦乾手上的水珠,這才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如果不美好,那就是你選擇錯了對象,漫漫,如果對方讓你的難過大於開心,那就放棄他。”

寧星漫沒有喜歡過人,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了陌生的情愫,就是傅思庭,因此最後,她主動提出了戀愛邀請。

和傅思庭這段戀愛,寧星漫的心從一開始的雀躍熱情,慢慢開始變得冷卻,像浸了冰水,被風一吹,就會感到瑟瑟發抖。

寧星漫想,或許現在就是姥爺說的,難過大於了開心,到了放棄的時候了。

她不要再努力了,她也不想再喜歡傅思庭了,她再也不會主動給他發消息了。

寧星漫轉頭看向傅思庭,他眼睫低垂,瞳孔裡似乎沁著悲傷。

她不明白,為什麼傅思庭看起來如此難過,明明他所謂的喜歡,也從來沒有堅定過。

在一起的時候,傅思庭隻是答應了她的戀愛邀請,並接受了她的所有行為。

後來分手時,傅思庭表了白,可被她試探的拒絕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聯係。

明明是這樣淺薄又脆弱甚至不知真實的喜歡,此刻傅思庭的眼裡卻仿佛裝著滿滿的情深。

寧星漫有些遲疑地開口:“其實這些也不重要了,我隻是偶然想起……”

話未說完就被傅思庭截斷,“這很重要。”

“寧星漫”,他珍而重之地叫她的名字。

“直到現在,我人生最幸運,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在大學時候,答應和你談戀愛。”

……所以,你不能覺得自己任性,不能這樣隨意地否定自己。

看著寧星漫的眼睛,傅思庭感到了荒唐。

自從和寧星漫重逢,他已經一次又一次地認識到,他當初所擔心所畏懼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毫無必要的。

但他沒有想到,他讓一顆星星,變暗淡了。

傅思庭仍然記得那顆星星曾有多明亮,她劃過他的夜空,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臨彆時,他站在世界邊緣,目送她的離開。

他以為,那顆星星離開這片黑暗後,會前往無垠星河。

可是沒有,那顆星星似乎代替他,墜在了黑夜裡。

他偏過頭,聲音帶著誘哄。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在貢城規劃遊樂園嗎?”

寧星漫果然上當:“為什麼?”

傅思庭視線落在遠方的樹梢上:“你還記得大學時候,你帶我坐過山車嗎?”

他聲音淡淡,“那是我第一次坐過山車。”

寧星漫視線落在他的側臉,“可我當時問你,你說你不恐高。”

而且她記得,傅思庭也沒有表現出害怕。

傅思庭側過頭看她,點了點頭:“我是不恐高。”

寧星漫嘴唇囁嚅,有些不理解。

不恐高,為什麼會沒有坐過過山車,她以為,這是去遊樂園必體驗的項目。

但傅思庭沒有在這點上深談的意思,他把視線收了回來,凝眸看向地麵。

“和你去遊樂園的那一次,我很開心。”

那次遊樂園之行,可以稱得上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

寧星漫喜歡各種各樣的刺激的項目,因此,過山車,跳樓機,海盜船她都帶他體驗了一個遍。

其實也不僅僅過山車是傅思庭第一次體驗,所有的項目都可以說是他的第一次體驗,因為,那是他第一次去遊樂園。

傅思庭仍然記得,那天的陽光很好,寧星漫興致勃勃,一進遊樂園就催著他快去過山車排隊。

為了能選擇最前方的位置,還主動讓了幾個人,換到了下一批。

傅思庭其實有些緊張,他沒有坐過過山車,但他不想在寧星漫麵前丟臉,也不想讓對方覺得奇怪,硬是裝出了一副淡定的樣子。

寧星漫大抵看出了他的緊張,在過山車攀爬時教他。

“深呼吸,憋氣,一會下降時就能暢快大喊。”

極速下墜地刹那,他聽到寧星漫在大喊,“傅思庭——”

他情不自禁偏過頭,看到了她被風吹的紛亂的頭發,和她嘴角揚起的笑意。

過山車在空中翻騰,下方和兩邊是灌木和草地,陽光撒在上麵折射出光斑。

傅思庭感覺自己仿佛在叢林中穿行,奔向遙遠又未知的藍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暢快和自由。

到達終點後,他仍有些意猶未儘,寧星漫轉頭問他,“要不要再來一次。”

兩人又去排了一次隊,這一次,傅思庭在過山車上升時就做好了準備,短暫的停駐後,過山車向開始極速下墜。

“寧星漫——”,

傅思庭張開嘴,想像寧星漫剛剛叫他一樣大喊。

可惜前兩個字聲音太小,最後出口的隻有一個“漫——”,還拖長了尾音。

後方有人吼道,“慢不了,兄弟——”

然後他聽到了寧星漫如銀鈴悅耳的笑聲。

好開心,傅思庭心想,和寧星漫在一起,果真如他所想,非常快樂。

所以後來畢業後,考慮到國內本土文化IP的主題樂園仍有市場,他和楊時宇一拍即合,建立了奇遊。

由於他的私心,第一批選址就選在了貢城。

哪怕寧星漫已經不喜歡他了,他也希望她開心。

寧星漫在嘗試理解傅思庭的話,因為和她去遊樂園開心,所以在貢城投資遊樂園?她還沒有理清邏輯,就聽到傅思庭繼續開口。

“後來選址的時候,想到了那一次,定在貢城沒有彆的意思,隻是希望你下次再去遊樂園,可以多一個選擇。”

傅思庭說的雲淡風輕,寧星漫卻有些聽不懂,“所以……”

“所以,當初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也從不後悔,你並不任性,也並不自我。”

傅思庭的聲音溫柔,那雙沉靜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的視線專注看著她,裡麵像潛藏著愛意。

可這種感覺,在和傅思庭在一起的時候,寧星漫曾有過無數次。

這次,或許也隻是她的錯覺。

畢竟他有一雙,看誰都深情的眼睛。

寧星漫偏過頭笑了笑,“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其實現在回頭看,確實也算是一段美好的體驗。”

她說得輕鬆,仿佛早已放下。

傅思庭似乎還想開口說些什麼,被寧星漫接著打斷,“我們該去趕車了。”

他們回錦城的動車還有不到一小時就會發車。

說著她便朝著路口揮了揮手,路過的出租車緩緩停下,司機伸出了頭示意他們儘快上車。

傅思庭看著她的背影,半晌才垂眸跟上。

不必著急,他告訴自己。

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