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歌曲進入尾聲,徐舟野攬著她徑直走向一樓,還不忘拿起她落在卡座上的黑色大衣。
兩人穿過人群擁擠地帶,她一直被顧舟野護在懷裡。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這句歌詞在沈令姒腦海中不斷循壞,她想仰頭看向他,卻隻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顎線和那雙充滿堅毅的眼睛。
和那天在船上被他護在懷裡的樣子重合。
喧囂聲驟然落下,耳邊恢複安靜。
男人手掌中的熱意源源不斷地傳到她裸露的皮膚上,徐舟野雙手扶住她的肩膀,保證她能站住後將搭在胳膊上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沈令姒這才得到機會正視他。
還是那張輕易能讓她繳械投降的臉,一身休閒衝鋒衣,哪裡有一點是常年在海上的感覺,酒精讓她大腦變得遲鈍,雙眼間蒙上一層朦朧。
“船長?”沈令姒咽了口唾沫,空空如也的胃中翻滾著,她撓了撓後腦勺的發絲,停頓了兩秒,抬起手指著他,“顧……舟野?”
徐舟野將咬在嘴裡的煙拿出來,煙尾已經被男人咬的痕跡分明,他看著眼前醉熏的女人,迷離的眼神讓他一瞬想起那天下午她在身下承歡的模樣,顧盼生姿。
薄唇間掛上一絲不鹹不淡的笑容,他盯著麵前的女人,鼻腔間發出一聲:“嗯。”
“頭好暈啊。”沈令姒的眼前突然顯出好多星星,視覺失衡,她下意識伸出手臂去找尋能讓自己穩住的平衡物。
徐舟野好心地向她伸出手,卻不靠近她,等待著她的下一步行動。
一雙骨節分明青筋明顯的手伸向自己前方,汽笛聲回響在街道上,秋風瑟起,吹散了幾片落葉。
眩暈感讓沈令姒無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徐舟野眼眸漆黑,嘴角扯上一個晦暗不明的笑容,稍一用力,就將女人再次拉入自己懷中。
“睡了我就想跑?沈令姒,你真是有膽。”剛喝過酒的聲音浸透著微微的沙啞,尾音上揚,莫名繾綣。
沒有進食的胃部被烈酒灼燒,沈令姒有些撐不住,整個人緊繃起來,伸手捂著嘴。
徐舟野比她反應還快,扶著她走到路邊垃圾桶旁,下一秒沈令姒就俯身將胃裡的酸水吐了出來。
“嘔”
“就你這酒量,還逞能?”徐舟野一手給她順著後背,一手從兜裡拿出一瓶礦泉水來,這還是剛才他隨手在桌子上起的,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你是誰啊,你就管我。”吐出來後沈令姒稍微好受些,將男人的話消化後出聲反駁。
“你未來的男人。”徐舟野懶得搭理著酒鬼,將擰開的礦泉水遞到她嘴邊,沈令姒睨了一眼他,對他剛才說的話表現出一瞬加怔愣。
“你放屁,我男人……我男人不是徐家的……”
“嘔”說著沈令姒又吐了出來。
“行了,喝點水。”徐舟野看著沈令姒眉眼間難受的申請,將水喂進了她的嘴裡。
清涼的液體順著咽道流進胃裡,舒緩了濃烈的酒。
“為什麼不辭而彆?又為什麼來這裡買醉?”
“姒姒!”一道聲音打斷了徐舟野的節奏。
沈默得到肖煜的電話後就著急忙慌地往酒吧趕,遠遠地在車上就看到沈令姒彎著身子在嘔吐,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扶著她的肩膀。
他以為沈令姒遇到流氓痞子了,但跑近的時候發現好像並不是他預想的那樣,當看見兩人的距離拉近,她被摟進懷中卻沒有任何反抗的時候,沈默慌了。
徐舟野扶好懷中的女人,扭頭看見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兩人不遠處,帶著一副金色眼鏡,眼中帶著一絲擔憂,緊緊盯著沈令姒,似乎是跑著過來,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著。
他微微側了身子,將懷中的沈令姒擋住大半,阻擋了沈默的視線。
雙方都在打量著,誰也未曾先開口。
直到懷裡的沈令姒難受地發出嗚咽聲,徐舟野察覺到低頭去看她的同時,沈默也跑向了她。
“放開她。”
徐舟野聽到他不容置喙的語氣,目光淡淡地撇了他一眼,這麼晚還能找到沈令姒的人,估計隻能是那位沈家大少爺了吧。
“你是沈默。”徐舟野淡然開口,用的卻是肯定句。
沈默沒想到等來的第一句話是這個,眼前的男人渾身透著散漫,英氣的五官帶著生人勿近的冷冽,但卻不像是街邊隨意出來花天酒地的富家子弟。
“你認識我?”沈默反問,眼神卻絲毫沒有讓步。
“這不重要。”酒醉的沈令姒這會格外安靜,在徐舟野懷中閉眼休息。
“姒姒。”沈默現在隻想把沈令姒接到手中,遠離這個不明底細的男人。
聽到熟悉的聲線好像在呼叫自己,沈令姒剛想抬起腦袋,一隻寬大的手掌便觸在她後腦勺處輕輕用力,將她的腦袋緊貼在他的胸口處。
“你放開她,”沈默垂在右腿邊的拳頭驟然攥緊,“既然你認識我,那你就應該知道我和她的關係。”
看著兩人緊抱在一起的身影,一股混雜著怒意和醋意的情感交織在心頭,他大步走近準備將懷中的沈令姒拉出來。
重心被移動,沈令姒半個身子被蠻力拽出懷抱,徐舟野害怕傷到她,便放開了她的胳膊。
力道讓她睜開眼睛,沈默嚴肅的神情展現在眼前,
“哥?你怎麼來了?”
“走,帶你回家。”
暈黃的路燈打在三人的身前,徐舟野看著沈默的背影,手中捏著剛才咬在嘴裡的煙,稍一用力就撚斷在手中。
“姒姒,我們後會有期。”
/
宿醉的後遺症就是當沈令姒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頭是痛的,記憶卻是模糊的。
房間裡拉著窗簾猶如身在黑夜中,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換上的睡衣,宕機的大佬愣了一瞬,揉著太陽穴摁下床頭櫃上的窗簾開關,幾束昏暗的光線照進屋內。
外麵陰雨連綿,滴落的雨滴拍打在窗欞上,發出輕緩低落的聲響。
10點的鬨鐘準時響起,她原本打算今天要去看一下新上的攝影設備,突然看見手機上有一條未讀消息。
【哥:張媽給你準備了蜂蜜水,記得喝。】
昨晚她隱約記得有人還出手幫了自己,但零零碎碎的記憶無法為她提供準確的證據,直到她看見昨晚被換下來搭在椅子上的臟衣服,意識中淺淺清涼的海洋香調直達神經,她才恍然確定,
昨晚她遇到顧舟野了。
不過他怎麼會出現在北城?
“砰”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物體破碎聲,沈父發怒的聲音傳到沈令姒的耳朵中。
她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恐慌,這麼多年她還從未見過沈父發脾氣。顧不得換衣服,披了一件絨毛的外衣就下了樓。
“混賬東西!”樓梯上鋪著地毯,沈令姒下樓並沒有發出聲音,隻見沈默跪在地上,沈母坐在前麵的沙發上掩麵沉默著,沈父一臉怒氣地用手指著沈默,眼神中是沈令姒從未見過的很厲。
“那筆錢是你能動的嗎?”沈父衝沈默吼著。
沈家家訓沈令姒從小就見識過,但那根黃花梨做成的木棍從未真正落在她身上過。
因為十四歲那年沈默替她攔下了那場風暴。
被沈家收養後,沈令姒有著彆人眼中羨慕的顯貴家世、滿身的名牌衣服,但這些都沒能打破沈令姒的叛逆期,隻有她自己知道,每天不可或缺的關愛,每晚按時的敲門查崗,都不是她想要的,即使沈母可能對自己懷有真誠的關愛之心,但是極強的控製欲讓沈令姒無所適從,所以那晚她偷偷翻牆跑到酒吧過夜,還帶著沈母的外甥劉修謹一同前往。
兩人年齡相仿,所以玩得到一塊去。
第二天驚動了沈家和劉家,全家出動去找尋尋兩人。
兩個小孩玩瘋之後看著手機中幾十個未接電話,心中徹底慌了,劉修謹無助地看著沈令姒,不知該怎麼辦。
沈令姒咬了咬牙,一把奪過手機給沈默撥去了電話,沈默掛掉電話之後從高中的教室中偷偷溜走,打車直奔酒吧。
看著兩人嚇得發抖的小朋友,沈令姒隻記得他說了一句話,什麼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所以,當沈默第一次被沈父打的時候,她拚命咬住下唇,眼淚無聲地往下掉。沈默還給她分了一個含笑的目光。
也是那次,沈令姒徹底將這個名義上的哥哥當作真正的大哥。
當沈父再次拿起桌子上的木棍揮向沈默時,沈令姒急忙出聲。
“爸!”
沈令姒跑到兩人之間停住,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默,眼神中有遮蓋不住的疲倦。
再看麵前的沈父,眼底儘是怒意。
“爸,有什麼事好好說,你彆打哥。”
“姒姒,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沈默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孩,欣慰地笑了一下,柔聲開口:“姒姒,聽話。”
“我也是沈家的一份子,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嗎?”沈令姒這次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沈默挨打,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可能還會跟自己有關。“還是說,你們根本沒把我當沈家人。”
“不是這樣……”
“住口!”沈母看著沈默那道看向沈令姒不明深意的眼神,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她緩緩從沙發上站起,走到沈令姒跟前,搭住了她的手,帶著隱隱的哭腔,“姒姒啊,我們沈家這次遇到麻煩了。”
沈令姒咽了口唾沫,看著沒有化妝臉色憔悴的沈母,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絲顫動:“是公司出問題了?”
沈父將棍子扔在了地上,背著手走向窗邊,目視著後院,留給眾人一個背影。
“公司中有人走假賬,卷走了將近一個億的缺口,現在公司股市受到嚴重影響……”
進修兩年的商科讓沈令姒一下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任何東西要是從裡麵開始腐爛,那麼離消失也就不遠了。
沈母打量著沈令姒的神情,頓了兩秒,繼續開口,“你徐伯父的公司雖然也受了點影響,但總歸是穩定的,你爸打算跟他們公司合作的項目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沈母說著就要去抹眼淚。
零零細雨不知何時開始變大,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張媽好心地將客廳燈儘數打開,刺眼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一時間緊閉雙眼。
已經察覺到沈母的用意,她還是仍然多問了一句:“媽,如果和徐家項目順利進行,是不是就能彌補這個資金缺口?”
沈默聽到她的話從地上踉蹌著站了起來,“姒姒,不行。”
“你住口!”沈母打斷了沈默的話,將自己置於他和沈令姒之間,“沈默,你記住,你是沈家的兒子,沈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沒了剛才的悲痛之意,沈母聲音間帶上一絲怒氣。
沈默看著兩眼放空的沈令姒,心中籠罩上一層霧靄,他驟緊眉頭,神色痛苦,仿佛內心在鬥爭些什麼。
“媽,不是說徐舟野回來了嗎?你跟徐伯母聯係一下吧,我們倆可以見一麵。”沈令姒緊盯著後院中的銀杏樹,暴雨拍打在金黃的樹葉上,不過一分鐘,一片樹葉沾染了雨水的重量讓它急速下降墜落在草坪上。
沈母一聽沈令姒話中之意嘴角立馬掛上了笑容,加快腳步去拿手機,
“我這就給你徐伯母發微信。”
沈令姒將目光收回,眼神中帶著淡淡的淒涼,就像那片葉子,明知道它最終的命運但卻隻能眼睜睜地遠處觀望。
“姒姒,你不能……”
“哥,”沈令姒出聲製止住他的話語,“哥。”她又重複一遍,卻沒有看向他。
這句稱呼,是在提醒沈默,更是給窗邊站著的沈父的一劑強心劑。
沒一會沈母就舉著手機從臥室中走出,“姒姒啊,你徐伯母說徐舟野也有這個意思,她把徐舟野的微信給了我,我發給你,你們倆自己商量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