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南區某大型娛樂會所。
一濃妝豔抹打扮妖嬈的中年女子領著幾個高挑個子打扮新潮的年輕姑娘腳步匆匆從會所後門進入,高跟鞋踩在地麵的“咚咚”聲不絕於耳。
後門處停著幾輛限量版豪車,引得年輕姑娘們紛紛側目。
這些車的型號她們不認得,但車標是認得的,隨便一輛入門都是七位數起步,來往於這樣的場所,沒有點慧眼識富的本領可吃不開。姑娘們心情有些雀躍和忐忑,聽帶頭的媽咪講,今晚這波客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大人物。
倩麗的身影們走進了會所走廊,高跟鞋跟踩在華麗的大理石地磚上,響聲比剛才更加清脆。
會所內的裝潢可堪歐洲皇室居住的豪華宮殿,一磚一瓦都在反射著不菲的光芒。
“站成一排,從現在開始閉上嘴,走路聲音都輕點。”領頭的媽咪傲慢地往她們身上一掃,見女孩們紛紛聽話地迅速在她身後規矩站成一排後,慢悠悠轉過頭,扭著渾圓的身軀腳步一拐,走入了走廊儘頭的消防通道,後方女孩子一一跟著走了進去。
“怎麼不走電梯啊?穿著高跟鞋走樓梯太累了。”不知走到了第幾層,走在最後的女孩子有些累,她第一次來這地方,不知這是什麼規矩,於是偷偷小聲問向前麵的人。
“最頂層的客人非富即貴,也有可能是公眾人物,不能讓人看到我們走正門和電梯,馬上到五樓了,忍忍吧。”前麵那女孩子頭也不回的低聲說著。
幾分鐘後,一行人終於到了五樓,也是這棟樓的最頂層,消防通道的鐵門被推開,女孩子們紛紛走出,靚麗的身影們再次回到了金碧輝煌的走廊內。
整個五樓隻有一個包廂,包廂門很大,上麵雕刻著複雜華麗的花紋。媽咪叮囑了幾句,女孩子們紛紛點頭,隨後在她的帶領下一一掛著微笑走了進去。
在無人注意的走廊另一側有一處休息區,歐式沙發內慵懶坐著一個氣質清冷的女孩,她如瀑黑發散落兩肩,美麗精致的臉龐宛如雕塑,一雙細長的腿不耐煩的搭在麵前的茶幾上,周圍無人。她淡漠的看著不遠處那群女孩一個個走入包廂,揉了揉太陽穴,神色有些厭倦,低頭看了眼手機。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半,不遠處的包廂門時開時合,是服務生在進出送酒,轟鳴刺耳的音樂時不時從裡麵宣泄出來,伴隨著裡麵人群的吵嚷聲。
“吵死了...”女孩低罵一聲。
手機突然嗡嗡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眼底不悅更甚。
細長手指在屏幕上一劃,電話被接通。
“溫聆,你人在哪呢?趙總說你人不見了!”電話另一頭響起粗糲的男聲,態度並不算好。
她深呼口氣,“蘇侃,來之前你可沒告訴我是在KTV。”
“KTV怎麼了?KTV也能談正事啊,老板可說了,你隻要給趙總陪好了,之後一切的事都好說,”蘇侃仔細聽著電話這頭的動靜,依稀能聽到音樂聲,他急躁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那個...你人是不是還沒走遠?”
“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和我搞這一套。當年簽約之前,公司和你承諾過給我的資源一概沒有兌現不說,反倒在這五年間,你給我安排了無數的應酬,不是跟這個總吃飯就是和那個總喝酒,如今合同快到期了,你還不忘壓榨我,知道我不願意來這種局,直接來騙的了?”溫聆沒接他的話,語氣冰冷異常。
今晚動身之前,蘇侃美其名曰今天隻需要和電視台的趙方達趙總喝喝茶,確定下下部戲的合作意向。溫聆是和同公司女藝人一起來的,誰知剛一下車,她就被帶到了趙方達麵前,隨他上了五樓。
KTV喝茶,蘇侃還真敢編,溫聆被惡心到了。
五年前,溫聆結識了作為實習經紀人的蘇侃,當時的蘇侃第一眼見到溫聆就直了眼,娛樂圈美女很多,但眼前這姑娘的獨特氣質他見所未見。
蘇侃是個有野心的,彼時正要找幾個好苗子開疆拓土,恰逢當時溫聆年紀不大涉世未深,頗好拿捏,幾句話就被說服簽約了娛都娛樂公司。
溫聆雖然長得美,但美貌這張牌單出,不管怎麼樣都是爛牌。她沒有好的家世背景和人脈資源,又沒有機遇,在娛樂圈這個市儈的地方寸步難行。
五年間,娛都幾乎是把她雪藏的狀態,她除了幾部不太火的戲以外毫無曝光。若隻是這樣她自認倒黴也就罷了,過分的是蘇侃一直安排她出去應酬,做那些大佬的掛件,得來的資源又都用在他簽的另一個女藝人身上。那女藝人家世顯赫,蘇侃不敢得罪,一舉一動都小心伺候著。
這待遇差彆就像親媽和後媽。
如今合約還有兩個月到期,溫聆早就決定了不會續約。之前怕蘇侃給自己穿小鞋,影響前途,她維持著表麵的禮貌和體麵,本著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的態度,對於蘇侃的不合理要求,溫聆隻能聽從。可如今她人都要走了,蘇侃居然還不放過她,她當然不會像以前那樣逆來順受。
“嘿我艸,你這話說的。”蘇侃不樂意了,“我給你安排應酬不都是為了你好嗎?你不認識幾個金主罩著你,怎麼會有人給你資源,你是第一天在圈裡混,不懂沒後台寸步難行的道理?行啊你,現在想解約了,用不著我了,跟你侃哥說話這麼不客氣,好歹我也提攜過你吧!”
這丫頭片子真是翅膀硬了,之前唯唯諾諾的,現在敢和他急眼了。
溫聆冷哼,“你口中的提攜,就是利用我拉資源,然後把成果給蕭諾享用?”
“那...那當然不是,”蘇侃卡了一瞬,把聲音提高八度提了下底氣,“你沒背景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帶你認識幾個大老板這還不算提攜?你把他們任何一個搞定都夠你吃飽的!溫聆,我對你還不夠上心嗎?你說說我給你介紹這些人哪個沒看上你,是你自己假清高,睡一覺就能解決的事你偏不上道...”
“你彆太過分。”溫聆聽不下去了,聲音冷下來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蘇侃:“...”
蘇侃有些氣急敗壞,雖然是話趕話,但這些說辭也是發自內心的。他給溫聆鋪的就是社交花瓶這條路,以她的條件走好了肯定風生水起。可她麵上順從,心裡卻有自己的主意。
吃吃飯聚個會什麼的可以,當這些金主們對她隱晦的提出要求想更進一步的時候,溫聆通常都是照舊掛著她那嫻熟得體的微笑,然後毫不留情地拒絕。
這樣的事情多了,蘇侃才發覺溫聆心裡其實對那些上層圈子的人物很反感,隻是從沒表現出來過。因為無人撐腰,就連蘇侃的安排她也一直不敢過分反抗。
對於這樣的軟柿子,蘇侃可真是太喜歡了。即便知道溫聆心裡不願意,他還是不厭其煩的帶她出去認識各種資方。原因無他,溫聆太好用了,她往那裡一坐,哪怕什麼都不說,那些大佬看著也喜歡的不得了,她就是莫名其妙有這樣的魅力。蘇侃也是毫無背景出來打拚的人,想拓寬自己的圈子,手裡必須得有籌碼。
溫聆就是他最好的籌碼。
二人沉默了幾秒,許是趙總那邊又催了,蘇侃的態度不得不稍微緩和了些許,他清了清嗓子開了口,“好了彆鬨了,我保證今天是最後一次,哥也不想你這五年跟著我什麼都沒帶走,這趙總可是電視台的人,也好說話不會為難你,你今天好好陪著,我爭取在你走之前幫你拿到個大製作的餅。但你今天要是把他得罪了,不管你之後跳不跳槽,人家也有能力把你封殺。多餘的先不說了,你先原地等我,我剛才堵車來晚了,過一個紅綠燈就到,等會我親自帶你進去。”
溫聆好看的深色眸子閃過一絲疲憊,掛斷了電話。
“沒一個好東西。”她涼涼自言自語。
走廊那邊包廂的門又被打開,不知道是又走進了什麼人,裡麵震耳欲聾的音樂瞬間響徹廊道,溫聆眉頭又是一皺,卻沒心思去回頭看。
剛才在裡麵待了一會,距離離開包廂過去了十幾分鐘,溫聆看了眼手機,同行來的女藝人給她發了好幾條信息。她沒有回複,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應對。
那個趙方達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著雖然待人溫和長得也不顯老,但剛剛見麵的時候,那雙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的眼睛讓溫聆意識到了他並非蘇侃口中形容的善類。
電梯“叮--”一聲響,一個穿著花裡胡哨西裝梳著油頭的浮誇男人火急火燎跑了進來,溫聆懶懶抬眼一看,不是那瘟大災的蘇侃還能是誰?
蘇侃光速巡視一圈,看到了冷冷瞥向他的溫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抓過她的手腕,帶她來到了包廂門前。
“最新消息,老板說了,你今天要是能讓趙總開心,他說不定會給你一個S級彆大製作的女二號!”蘇侃平複了下起伏的胸腔,笑眯眯看著溫聆,“所以你今天多少給趙總一點麵子,裡麵這麼多人看著呢,知道嗎?”
溫聆淡淡看著他,不情不願的輕輕點一下頭。
相似的事情經曆多了,溫聆也學會了妥協。想要從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手裡拿到什麼東西,讓他們開心是最基本的。五年以來的無數應酬,讓溫聆一邊厭煩,一邊又漸漸麻木。
見她態度軟了下來,蘇侃頓時眉開眼笑,拉著她一把推開了包廂門。
霎時音樂的轟鳴再次入耳,五顏六色的燈光晃在包廂內眾人的臉上,溫聆看不清裡麵這些人的麵容,隻覺得他們的表情都是一樣猥瑣醜陋,而她自己也要馬上投入地去扮演類似的角色。
“抱歉來晚啦趙總!”蘇侃帶著溫聆走到包廂內的一處沙發坐下,“溫聆怕我找不到路,剛剛出去接我了,耽誤的有點久,您彆介意哈...”
趙方達無所謂的擺擺手,示意溫聆坐到自己旁邊,微笑地看著她。
溫聆心裡毫無波瀾,麵上露出了得體的微笑,走到了他身邊坐下。
“不好意思趙總,剛才出去接侃哥應該提前和您說下,給您賠個禮。”說罷,溫聆拿起桌上的空酒杯,斟滿了一杯洋酒,朝他一敬。
趙總還是微笑著,嘴上說著不在意,卻並沒有攔下溫聆送到嘴邊的酒杯,反倒拉著她的另一隻手挽上了自己的胳膊,讓她坐得離自己再近些。
溫聆心裡冷冷罵了一句“偽君子”,端起酒杯正欲一飲而儘,須臾間,餘光掃過之處突然感受到了一束突兀的目光。
對麵有人在盯著她看,那人坐得遠,雖隻是餘光,溫聆依舊能感受到他極強的存在感。
難不成是遇見了認識的人?
細眉微挑,她裝作不經意向那邊看去。
在來時對麵方向原本空無一人的沙發上,不知何時已經坐著一個身影,溫聆看著那個身影微微凝眸。
那是個個子蠻高身材也不錯的男人,他狀態放鬆,一隻手玩味的拿著酒杯。包廂內燈光昏暗,溫聆看不清他的臉,但可以感受到對方還在看著自己。哪怕現在二人已經對視,他也沒有絲毫回避之意。就那樣直勾勾盯著她,坦蕩又放肆。
搖晃的光線在包廂內走動,下一秒,光束打到了對麵的區域,讓溫聆得以看清了對方的麵容。
溫聆:“...”
那是一雙深邃狹長的眼睛。
他長了一張俊逸貴氣的臉龐,一棱一角都是完美的比例,周身的氣質有些冷冽讓人難以接近,和周邊形形色色的人產生了強烈的對照。
視線隻是短暫交錯片刻,溫聆不動聲色的移開眼。
周遭依舊鬨哄哄,她耳邊的聲音卻似低了幾度。默默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儘,溫聆麵不改色,仔細看去才會發現,她握著酒杯的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溫小姐好酒量。”身邊的趙方達語氣愉悅了幾分。
溫聆扯了下嘴角,不卑不亢的在自己和趙方達的杯中倒著酒。她的舉止依舊如常,隻是視線再也沒有飄去過剛才那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