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夢醒(1 / 1)

訓狗 海鮮皮皮醬 2788 字 3個月前

李意深回學校後就一直把工作往前趕,連他的老師任霄生都看出不對勁了,開玩笑問他是不是在上海藏了女朋友。

看李意深沒一上來就否認,任霄生才明白怎麼回事,“真的交女朋友了?”

李意深露出一副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笑意,瞧著竟也有些二十幾歲該有的稚氣,他說:“嗯,大概這兩年就會結婚了。”

任霄生真的有些吃驚,他對這個學生是了解的,平時生活過得比他們這個年紀的人都要死板,他一開始還擔心過李意深長得這個樣子,和學校裡的年輕女教師或者學生搞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影響前途,可後來發覺他實在是沒有“情根”,也就放了心,沒成想他要麼不談,怎麼一下子都說起結婚了。

彆是被什麼人騙了,現在世道什麼人都有的。

任霄生沒好意思明問,旁敲側擊地說:“認識多久了?對方是做什麼工作的。”

話題扯到尋漠青,比數學更吸引李意深的注意力,他很有興致地和老師聊這些,“她是搞藝術的,畫廊策展人。認識……二十六年了。”

“青梅竹馬!”任霄生愣了一下後才反應過來,大笑著拍了拍李意深的肩,“好小子!我說怎麼彆的人你一眼都不多瞧,原來是早就有主了。”

李意深說:“老師,我一直很羨慕你和師母的感情。”

任霄生和夫人虞長霞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倆人是一起受過罪、苦過來的感情,一直丁克到現在,感情甚篤,隻要不出差,傍晚的時候,兩個人一定會手牽手在學校裡散步。

“彆急,咱們馬上就去上海了,你們的日子還長,一定過得比我們更好。”

晚上和尋漠青視頻,他和尋漠青說起這件事,說老師都看出不對勁了,問他是不是在上海藏了人。

李意深用電子產品的時候都會戴那副半框眼鏡,顯得五官要溫和一些,看尋漠青的時候眼神也溫柔,和男大學生似的,有種可以為愛付出一切的天真。

尋漠青被他這副樣子弄得很心軟,一時有些衝動,許諾說:“等過完年你們過來,咱們請任老師吃個飯。”

李意深眼睛都亮了,隔著屏幕都能看出高興來,尋漠青願意主動接觸他身邊的人,離他的目標是不是更進一步?

在去上海之前,李意深回了趟家,他中學的老師過六十歲大壽,專門給他打了電話邀請。

這位老師姓陳,是個資深的女老師,對李意深很照顧,極其認可他的天賦,支持他在數學領域深造,也給了他許多正確的建議,李意深再忙都是要去的。

當天,老師穿得很喜慶,在女兒的陪同下迎李意深,拉著他到處炫耀,驕傲之情溢於言表,李意深也很配合,應酬了一會兒後才能坐下來,沒成想在這兒遇上一個出乎意料的人——林知照。

尋漠青高中時交往過的對象,那時候李意深才十歲,假期從奧數班下課後,尋漠青帶著他去和林知照約會。

看著這張臉,李意深的記憶陡然間回潮,那時候老外灘美術館重建不久,展廳沒有人的角落,他看到過尋漠青和林知照接吻。

十六七的尋漠青遠沒有現在成熟圓滑,對待愛情的態度也還算認真,林知照大概也能算得上她真心喜歡過的人。

“李意深,好久不見。”林知照主動和他打招呼,他看起來過得不錯,臉上有著那種事業有成的人特定的自信從容。

看李意深沒有馬上回應,林知照也並不尷尬,馬上自我介紹說:“你可能不太記得我了,我是林知照,和你姐姐談過戀愛,還帶你一起出去玩過,那個時候你還小。”

李意深勉為其難的和他握了握手,淡淡說了句你好。

林知照沒介意對方的態度,反而很自來熟地說:“陳冬君是我姑姑,我想著姑姑做壽肯定要請你,但是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李意深在這一片很有名,是每一位家長口中“彆人家的孩子”,都知道他有出息,沒想過他會百忙中抽空參加一個中學老師的生日。

桌子上還有人時不時地往李意深這邊看,他不好過分冷漠,忍著不舒服文不對題地回了一句:“還好。”

果然,沒聊幾句,林知照就把話題轉到了尋漠青身上,他和李意深打聽尋漠青的近況。

李意深沒法兒客氣了,冷著臉問:“你問這些是有什麼事情嗎?”

“欸……”林知照這才察覺到李意深的敵意,解釋說:“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聽說她還沒結婚,所以想……”

李意深很沒禮貌地皺著眉打斷對方的話:“沈先生,你們分手很多年了,年少時候的戀愛做不得數,尋漠青她估計都不記得你這個人了。”

這話說的已經很難聽了,饒是林知照這麼圓滑的人都有些下不來台,他以為李意深對他以及他和尋漠青那段感情有誤會,就說:“當時和你姐姐分手並不是我提的,小青她……一直有很多人追,我那個時候第一次談戀愛,還是和她,很沒有安全感,就吵了幾次架,我以為能讓她多在乎一點,沒想到她直接說分手。不瞞你說,和她戀愛的第一天我就心懸在刀尖上,特彆擔心自己哪裡做的不好被她丟掉,沒想到最後還是這個結果。”

說著說著,林知照整個人情緒都有些不對了,他苦笑著同李意深說:“不好意思,我沒有和你埋怨的意思,隻是我一直很後悔,賭氣同意分手後在不同的國家念大學,陰差陽錯耽誤到現在,所以我想,如果這次能見到你,是不是代表我和她還有機會,是不是還能和你要她的聯係方式。”

“抱歉。”李意深看起來冷靜而淡然,張口撒謊也那麼自然:“尋漠青不是我姐姐。還有,她早就結婚了,小孩都有兩個了。”

林知照驚訝中帶著疑惑:“可是我打聽到的說她還沒……”

李意深:“需要給你看她一家四口的照片嗎?”

一瞬間,林知照的精神氣都泄了,張了張嘴沒說話,半天才發出聲音:“……不用了。”

宴席還沒過半,李意深尋了個空和陳冬君說話,解釋說自己突然有事情要臨時走了,又把剛剛下樓從車上拿的禮物遞給了老師。

陳冬君有些舍不得,但很理解:“哎呀,你才到一個鐘,也怪我,知道你忙還非要你來。”

李意深有些羞愧,搖了搖頭說:“怪我,應該早點兒來看您,等過年我再去您家拜年。”

原本的計劃是,參加完陳老師的壽宴就去看看兩家父母,過一晚上坐明天一早的飛機走人,可現在李意深已經坐在飛機上,50分鐘後到達目的地浦東機場。

飛機起飛,驟然升空會使人的中耳內外氣壓不平衡,從而產生輕微的耳鳴。

在這類似幻覺的悶澀感中,李意深想起林知照剛剛講的那句話。

他說,和尋漠青戀愛的第一天心就懸在刀尖上,特彆怕哪裡做的不好。

李意深不想承認,他竟然也有著完全相同的恐懼。

像是不相信會天降甘露的沙漠旅人,也像突然中巨額獎金後整日誠惶誠恐的窮人。

不知哪天,就會黃粱夢醒、兩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