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李意深身邊空無一人,他還沒來得及深思,就從父母那得知,安吾阿姨的舅媽突然離世,因為尋家三口人便中止行程,急匆匆回家奔喪去了。
李思泉看了看明顯狀態不太對的兒子,欲言又止。
旅行才開始就出了這樣的事情,李意深一家人也沒有遊玩的心思,就也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去了。
途中,李意深給尋漠青發信息、打電話,都沒有得到回應,心裡開始逐漸發慌,這種慌張直到在喪禮現場看到和尋漠青站在一起的蔣津後,被數倍放大。
“你怎麼回來了?”尋漠青神色自然地同李意深說話,好像昨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李意深看到蔣津送的花圈——悲聲難挽流雲住,哭聲相隨野鶴飛,落款是外甥孫女婿蔣津拜挽。
他沒再把一絲一毫的眼神分給蔣津,隻是抱了抱尋漠青,像小的時候她抱著哄他的樣子,又很快鬆開,沒問她為什麼不告而彆,沒問她為什麼不接電話,沒問她為什麼蔣津也在這裡,隻是擔心地看著她,輕輕問了句:“還好嗎?我聽說舅太走得很安詳。”
尋漠青抿著嘴唇勉強回話:“沒事,舅太年紀也大了,也算喜喪。”
李意深點了點頭:“有需要幫忙的就和我說。”
很快,尋漠青被楊安吾叫走幫忙,剩下蔣津和李意深站在一起,蔣津來之前還在懷疑尋漠青口中的“弟弟”是真是假,結果在這樣的場合看到李意深,便理所當然的信了。
不是親人,又怎麼會到這種場合呢?
存著討好尋漠青家裡人的心思,蔣津約李意深出去抽煙,笑著和他說:“弟弟,出去抽一根?”
李意深是不抽煙的,但是他有話和蔣津講,在現在這樣的場合不合適,蔣津約他出去,正好順了他的心意。
到了室外,蔣津把煙掏出來遞給李意深,李意深沒接,冷淡地說:“謝謝,不用了。”
蔣津隻當他是客氣,還想再遞,卻聽見李意深說:“我不是尋漠青的弟弟。”
“什麼?”蔣津一愣,遞煙的手停在半空。
喪禮結束,尋家終於有空處理自己的事,家裡來了客人,還是楊安吾日盼夜盼的女婿,當晚就在市裡最好的酒店請客吃飯。
照理說,這樣的場合不適合有外人在,但是李家和尋家關係實在是好,李思泉又存了些彆的心思,硬是拖家帶口的蹭了這頓飯。
圓桌上,大家神色自然,可心思各異。
楊安吾像是無數的丈母娘那樣,仔仔細細地旁敲側擊著“盤問”著蔣津,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脾氣不好”,有沒有暴力基因。
蔣津本就是應付慣了酒桌的人,長得英俊齊整,表現得很斯文禮貌,又故意討好,怎麼看,都是很好的女婿人選。
甚至於,他還很是能說會道地把話題引到李意深身上,像一個很好的“姐夫”那樣,說:“聽漠青提到過小深,青年才俊,正好我公司裡也有很多出色的女孩子,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給小深。”
尋漠青一反常態的,在飯桌上沒有怎麼說話,尋常來說,她都是那個炒熱氣氛的人,更何況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她是主角,是甜蜜的另一半。
但她隻是沉默又冷靜的看著蔣津表演,仿佛與她無關。
“不用。”李意深看起來還算平靜,卻給兩家父母扔下一顆炸彈:“我有喜歡的人了,正在追求她。”
毫不誇張的,何映書當即就驚得腦子短了路,她一直焦心這光有智商沒有情商的兒子,怕他這輩子投身學術、孤獨終老,沒成想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眼皮子底下,這木頭兒子也能生出了情竇!
甚至連楊安吾也沒心思管女兒的男朋友了,兩個媽媽嘰嘰喳喳地開始盤問李意深,對方是誰,哪裡的女孩子,她們認不認識,到哪一步了等等。
“寶寶!”從李意深嘴裡沒問出來,楊安吾又轉頭問自己女兒:“小深說的這個女孩子你曉得伐?”
眾人的眼神都盯著尋漠青,李意深也直勾勾地看著她。
“我……”尋漠青隻吐出一個字兒,手機鈴聲很不湊巧的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笑著起身道:“工作電話,我出去接一下。”
過了兩分鐘,蔣津也借口起身出去了,父母們都很懂的笑,何映書還說:“這個蔣津看起來很喜歡我們小尋啊,就這麼一小會都離不開,還是年輕哦。”
對於老婆三十年如一日的對待感情低敏這件事,李思泉已經習慣,他默默歎了口氣,對兒子說:“小深,我突然想吃他們家的湯圓了,你去要幾碗來。”
何映書不明所以:“叫兒子去乾嘛,服務員就在門外等著呀。”
李思泉無奈的看著老婆:“讓小深出去歇口氣吧。”
出了包間經過一條走廊,就是餐廳精心布置的中式庭院,尋漠青確實接了個工作電話,但是耗時不長,一轉身,看到跟出來的蔣津。
她表情平淡,沒說話。
蔣津也知道她生氣了,他不請自來,又強勢的進入她家親友的視線,送了花圈,掛了挽聯,每一步都穩穩踩中尋漠青的雷點。
但是蔣津也沒辦法,尋漠青這種脾氣性格,他也隻能另辟蹊徑,不然被舍棄也是遲早的事情,就像她之前甩開彆的男人那樣。
“彆生我氣。”蔣津熟練地做小伏低,討好地去抱尋漠青:“我不是故意做這些,隻是太害怕失去你了,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歡你。”
“可是,蔣津。”尋漠青沒拒絕對方的擁抱,但也沒有回應,“我們一開始就說好了,隻是暫時搭夥做個伴。”
蔣津抱她的動作僵住了:“我後悔了,我們就像普通的情侶那樣,戀愛、結婚,不好嗎?”
尋漠青笑了笑,好溫柔:“可我們從來沒有在戀愛啊。”
她是這麼的雲淡風輕,輕到蔣津的沉重變成了笑話。
蔣津鬆開尋漠青,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尋漠青,你不正常,你不是個正常的女人,你對異性沒有獨占的欲望,你根本就沒有為情所累的能力,對嗎?”
對於這樣的指責,尋漠青也算是接受得駕輕就熟了,她不在意蔣津的責難,就好像不在意他的愛一樣。
可李意深推開門庭,出現在了院子的角落裡。
尋漠青右手觸碰蔣津的臉,款款溫柔,蔣津和李意深是截然不同的,他看起來成熟英俊有風度,典型的都市精英,連傷心都有所克製,不可否認的,對異性來說,蔣津有著他獨特的魅力,這裡麵包括尋漠青,但這魅力抵不住她與生俱來的短情。
就如同蔣津所控訴的那樣,她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為情所累的無恥之徒。
因此她也隻是淺淺撫摸他的臉,在看似曖昧而又溫情的氛圍中,在不遠處李意深透著寒光的眼神中,笑著低聲同他說:“蔣津,你的愛有什麼稀罕?”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