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怎麼來的這麼晚,馬上電影就結束了。”徐方好瞟到右邊的人影,無奈道。
“當當——”林成旭抖抖手裡的零食袋。
徐方好眼睛亮起來,接過林成旭丟來的薯片:“哇塞!阿成哥,買了這麼多吃的!”
喬平樂連忙招呼著他們坐下:“快快快,你們來的也挺是時候,這會兒男女主剛準備去參加煙火大會,剛好到甜的地方。”
林成旭朝前麵的幕布瞟一眼,心下了然:“說不定甜完之後就沒了。”
“不許烏鴉嘴。”
林成旭笑了笑:“行,給你可樂。”
夏黎從他手裡的袋子拿出烏龍茶和葡萄汁遞給旁邊的兩人:“梁予桉,嘉悅,你們倆的。”
梁予桉:“謝了。”
任嘉悅點點頭:“謝謝。”
派發完飲料和零食,他走向夏黎:“走,夏夏,我們倆坐後邊去。”
周末晚上江灘上人不少,電影又是免費播放停留的人也多,免費的凳子已經被占完,隻剩下高處的台階可坐。
夏黎手裡拿著橙汁,朝幕布上看:“這動漫你看過了吧。”
“小時候看的,人生第一部,”林成旭看著那張狐狸麵具,想起後麵的結局,重重一歎,“記憶猶新啊。”
“結局很不好嗎?”
“好與不好,”他轉過頭,看向夏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主要看你怎麼想。”
夏黎聽他這樣說,反倒格外感興趣,轉過頭開始仔細看著電影。
這部動漫時間不長,隻有短短四十五分鐘,卻是故事裡主角的一生。
鮮亮的色彩消失,幕布隻剩下黑色和滾動的白。
夏黎來得晚,沒能看到前麵的劇情,但僅從後麵這段也能大概明白這故事的來龍去脈。
如林成旭所說,這個故事的結局無法用好與不好簡單概括,那是屬於故事裡他們漫長的一生,怎麼能那樣輕描淡寫的包攬。
周圍有不少人在啜泣、惋惜、無奈。
“怎麼就死了啊?明明可以,明明可以躲過的……”
“怎麼會這樣呢?他小心了一輩子,為什麼最後要去拉那個小孩?”
“怎麼辦?以後螢要怎麼辦啊?”
“……”
夏黎坐在那裡,聽著那些聲音不斷傳來。
前麵坐著的徐方好眼淚直掉,抽抽搭搭地喊著:“怎麼能這樣啊……”
喬平樂連連給她遞紙,輕聲哄道:“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電影隻是電影,這算是藝術加工。”
徐方好壓根兒聽不進去任何安慰:“那也不行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突然就死了,一點征兆都沒有?”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抽一抽得好像要把一雙眼睛哭壞,哭聲混進晚風裡,練成一片,聽起來好嚇人。
在那一陣嗚咽中,忽然砸下一道淡然的聲音。
“可是,死亡不就是突然來臨的嘛。”
梁予桉直視前方,視線好像是在看那張幕布,又仿佛望到了很遠的地方,唯獨笑容還是依舊溫柔。
徐方好抹了把淚,緩了口氣,還是很不能接受:“那,活下來的人要怎麼辦啊?”
這個問題梁予桉沒有回答。
他還是注視著遠方,任由月光朦朧。
“記住他。”任嘉悅突然開口。
梁予桉的背影微微一聳,像座柔軟的小山峰,被冰涼的聲音驚動山間叢林,無數雀鳥從心口震出,展翅飛翔。
任嘉悅靜坐在位置上,看著地上那道清瘦的影子,冷清的聲音帶著涼氣:“牢牢記住他,然後好好生活。”
梁予桉蠕動下手指,移到左邊握緊手表,心臟跳動的聲音在手表中亮起。他終於回過頭來,先朝徐方好笑了下,又看向任嘉悅,棕色的瞳孔微微一動,握著手表的手指更加用力,玉鐲被照得透亮像天上遙不可及的月光。
他移開眼,又轉過去望向黑沉的天空。
城市的燈光太耀眼,把天上閃著微弱星光的星星遮得無影無蹤,靜謐得如同已經死亡。
突然,那黑夜眨了下眼,一點星光浮現,嚇跑了死神的降臨。
梁予桉微微一笑。
他記住了那顆星星。
任嘉悅看著影子昂起頭,發絲被江風吹得淩亂,耳畔傳來溫潤的聲音。
“我們普通人的一生都是很平常的,能被一個人記住,那他的存在就足夠有意義了。”
徐方好最後緩了下來,眼淚稍稍停止,語氣認真:“可是,我還是接受不了。我不希望我身邊任何一個人出事,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的。”
喬平樂又給她遞了張紙,順著她的後背:“會的會的,放心吧,彆哭了,小心明天變腫,你想複習都複習不了。”
梁予桉沒有再說話,任嘉悅也沒有。
一個看著天,一個看著地。
所有的難過似乎都停止在女孩的願景中,如同童話故事的結局那樣天真美好。
後麵又有在談論:“你說他最後知不知道那個小孩是人類?”
“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是我不管知不知道我都不可能去拉那個小孩的。”
“我也是,小孩摔一跤又不能怎樣,頂多破點皮。”
“對啊,所以說這故事其實挺不合理的,太幼稚了,走走走,回家去,熱死了。”
夏黎靜坐在原地,身後人腳步匆匆。
“怎麼了?夏夏?難過了?”林成旭歪著身子探頭看她。
夏黎發神地扭過頭,遇到一雙發光的黑曜石,透亮、純淨、滾燙,戰勝灼灼熔岩,練就一顆寶石心臟。
她忽然開口:“儘管短暫,卻也熱烈。”
林成旭不解:“什麼?”
“結局。”夏黎望著他的眼睛,深深一笑。
林成旭一怔,又笑開,“原來你剛剛一直在想這個。”林成旭雙手往後一撐,迎著江風問,“那如果是你,你會去拉那個小孩嗎?”
夏黎沉默幾秒,開口回答:“我不知道,我沒有過他那樣的經曆,無法判斷我在處在那刻會做什麼樣的選擇。那你呢?你會嗎?”
“可能,不會吧。”林成旭說,“我雖然很喜歡英雄,但我並不想當英雄。”
他伸展胳膊站起來,微微挑眉,那雙清亮的眼睛竟然有點痞氣:“就像你說的,還是做個自私的橙子比較好。”
林成旭這樣說,可夏黎並不認為他會這樣做。但夏黎什麼也沒說,低低一笑,也站了起來:“嗯,那就當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