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岑岑,平靜的語氣聽不出一絲起伏,“下次注意。”
一下子,許顏背後驚出一股涼意。
什麼叫……下次注意?難道他看出來了?!
許顏臉上還堆著笑,裝傻充愣當不知道,拿著兩橙子往前又推了推。
冷治卿端著盒子往後退了一步,冷道:“不用。”
隨著對門的關門聲在過道裡響起,許顏還愣在原地。
她開始複盤反思。
不應該啊,雖說這幾年她沒有正式交往的,但好感對象還是有的,哪次不是她稍微給予回應對方就眼巴巴貼了上來。
難道是自己魅力不行了?還是演技變差了?
原本設想的是冷醫生幫她撿水果,你來我往肢體接觸,先送些小橙子,為後麵正式送禮物有個鋪墊。
得,現在不用鋪了,人家直接就給她拒了。
許顏悻悻然,提著一口袋鮮橙回了家。
原本還有些委屈,但轉念想剛才也不是全無所獲,至少人家還是幫她撿了不是?
她長呼了一口氣,安慰自己再接再厲。
皮薄肉多的橙子從塑料袋中抖落出來,許顏拿了一個瀝盆把它們用清水洗淨,然後挨個裝進冰箱。
弄完許顏抽了兩張紙巾擦手,隨手拿起水槽邊兩個口袋正要一起扔進垃圾筐時,手一下又頓住。
破掉的口袋可以扔掉,好的塑料袋總得留下吧。
許顏拿起冷醫生挪給她的塑料袋,盯著上麵的logo回想起剛才他手上那盒泡芙,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猜想。
某位高冷醫生難道喜歡吃甜品?!
這個牌子的蛋糕店已經開了很多年,反正從許顏上學起這個店就在。尤其是他家的泡芙銷量極好,裡麵灌的不是奶油而是冰淇淋,香草酸奶抹茶各個口味,外皮酥脆內裡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許顏上學那會兒有段時間壓力大,每個星期都會買一盒,但又為了控製體重一盒中隻吃一個剩下的就分給宿舍其他人。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塑料袋,不覺嘴角勾起。
好似窺見了冷醫生一個秘密。
……
翌日,樺熙口腔科打來電話,說她可以拆線了看什麼時候有時間。
這邊許顏正忙著幾個漢服商單拍攝和魚尾的製作,又隔了幾天才緊趕慢趕跑去醫院。
給她拆線的是科室新來的規培護士,叫宋依,剛參加工作身上還沒那麼濃的班味,臉上時刻洋溢著笑。
她時不時偷瞄許顏,被許顏發現了,逮著她便問,“我怎麼了嗎?”
宋依剛處理完手上的廢棄物,緊張地轉過身來,興奮道:“你是網上那個漢服博主許顏老師嗎?”
她並不是當紅女星,所以能認出她的基本也是喜歡漢服的。
許顏抿嘴一笑,原來是碰到了她的粉絲。
宋依從衣包裡摸出一個小本,想讓許顏給她簽個名。
許顏接過筆和紙,寫了一頁to簽。邊寫邊問道:“冷醫生今天沒在嗎?”
從今天進科室到現在許顏就沒見到過冷治卿,門口的護士攔住她問乾嘛的,許顏隻說自己來拆線,以為會是冷醫生負責給她拆,沒想到安排了其他人。
許顏把本子和筆還給宋依,又補了句:“是這樣,我還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宋依先是激動地說了句感謝,然後才回道:“冷醫生去會診了,要下午才回來。”她想了想,“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微信上問他。”
許顏愣住。
微信?他可沒有冷醫生任何聯係方式。
後來才知道原來口腔科正畸療程長動輒兩三年,患者一般都會加個醫生微信便於溝通,冷治卿負責的正畸病人基本都有他的微信,除了……她。
許顏抱手坐在待診大廳,今天死等冷治卿。為什麼彆人有他的聯係方式,自己卻沒有,區彆對待呢?
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許顏才匆匆看到那個人影。
“冷醫生。”許顏趁冷治卿還沒有進診室的時候叫住了他。
開了將近一天的會,冷治卿眼尾眉梢掛上疲色,眼眸垂了下來,看見來人是許顏凝了凝神。
冷治卿單手扶了一下金絲眼鏡,道:“來拆線的?進來吧。”
他白大褂穿的齊整,但內裡一件灰色襯衫,衣領一側卻翻了出來,看上去有些滑稽。
許顏指著他衣領提醒他。
冷治卿側過頭抬手整理起衣領,因為看不見隻能憑感覺翻動,總不得其法。
許顏上前一步抬手準備幫他,手剛要摸到衣領,冷治卿卻下意識往後退去。
冰涼的手背輕輕蹭過他脖頸內側,他似發燒一般皮膚異常灼熱,沒入她指尖帶著餘溫,激起一陣漣漪。
許顏第一次見冷治卿如此慌張,怔怔看著她好似不可思議。
可他的表情卻轉瞬即逝立馬恢複如初,平靜冷淡的眼神又看了她一眼,不覺輕抿了下唇掩蓋剛才的過激。
許顏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行為的確有些曖昧了。這種事像是妻子為丈夫整理衣襟,丈夫會溫柔回吻她的額頭,親近又甜蜜。
但,冷醫生這反應是不是又太大了些?
許顏垂下手,回道:“我線已經拆了,想問一下後麵正畸的事。”
兩人都沒有提剛才發生的小插曲,許顏跟著冷醫生進了診室,科室裡還有其他五六名醫生在看診。
冷治卿後麵還有病人,他把許顏的牙片調出來。
長話短說就是正畸前要做個牙齒倒模並拍照留存,然後就是拔乳牙,分兩次拔除。
許顏正準備跟著護士下去做牙齒石膏模型,沒走兩步卻看到一旁調樹脂的宋依,突然想到什麼又折返回來。
冷治卿正在為六旬老人調試躺椅,手套還沒戴抬頭又看見了許顏。
許顏直接開門見山,道:“冷醫生我加個你的微信唄,有什麼問題我好隨時問。”
冷治卿身旁還站著一名護士和老人的家屬。
她說的坦蕩不加遮掩。
心裡早翹起了小九九,她合理要求正大光明要聯係方式,這可不算逾越。
半晌,冷醫生默了片刻,眼底閃過一絲不宜察覺的淩冽,才慢慢從白大褂一側衣包裡摸出手機。
“謝謝冷醫生。”許顏握著手機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冷治卿幽幽收回目光,陷入了沉思。一旁老人家屬見醫生不動了,小聲叫了一句,“醫生?”
冷治卿這才回過神,剛要去拿操作台上的工具,身旁的護士就遞給他一副橡膠手套。
他差點連手套都忘戴了。
……
趁著還沒拔牙無傷無痛期間,許顏找章雨歡拍照去了。
章雨歡開了工作室,她買了套公寓三層樓高各個主題房應有儘有。
許顏抱著一堆東西慢慢挪了進去,章雨歡正在門口等著她,還沒見人先見一包東西。
“你這什麼東西?”章雨歡幫忙去接,這份量還不輕。
許顏把東西放下,緩了一口氣才道:“魚尾,不然還是啥。”
章雨歡懶得跟她貧,給她倒了水便領著她去看房間。
之前許顏在微信上給她說了一下構思,不走外景溪水中的小清新美人魚,而是反其道走黑暗血腥風。
章雨歡皺起眉,立刻聯想到一部電影。
她把許顏領進一個空蕩蕩的房間,中間隻擺了一方浴缸。
許顏不明所以,指了指,問:“你這是?”
章雨歡脫口而出:“下水道的……”
“不是,我要的不是這種黑暗風。”許顏否道。手上一個勁的比劃,再次闡述自己的想法,“魚,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實驗,就類似這種。”
幾個關鍵詞拚接起來,章雨歡心領神會,理了理自己的劉海,道:“手術台?”
許顏激動地點頭,“對對對。”終於有人懂她了。
她們來到另一間醫院的主題房。格子瓷磚,純白的病床,床頭還立著一個輸液架,簾子後麵就是一架手術台,旁邊擺滿了各種器械,看得出來儘量在還原。
這邊才裝好還有些味道,章雨歡把通風係統打開。她讓許顏休息一會兒,妝造馬上到。
許顏把魚尾拖了過來,魚尾穿脫費勁,許顏想等弄完妝造在穿魚尾便先換了上半身。
今天許顏帶了一套齊胸裙,沒有繡花純素,深墨藍的上襦加一片式暗紅灰十二破裙,陰沉破碎。
下午工作室人多了起來,約棚的陸陸續續上門。有幾人認出了許顏,許顏隻能被迫營業合照簽名。
章雨歡約的妝造師也到了,又是貼鱗片又是畫傷口,一個特效妝化了兩三個小時。
正式拍的時候,許顏拖著笨重的魚尾躺上了手術台,妝造老師給她塗抹著血色漿液。
章雨歡調了一下燈光,閃了兩張感覺有些奇怪,她把相機舉到許顏麵前讓她也品品。
許顏行動不便,支著腦袋就著章雨歡的手看了一下照片。
嗯……怎麼說呢?
章雨歡一針見血,道:“畫麵有些‘乾’。”
許顏不太懂她什麼意思,隻覺得拍出來的效果的確不太理想。
“放個煙餅加些煙霧試試。”章雨歡立刻找到解決辦法。
煙霧一起帶著一絲香氣,朦朦朧朧,五光十色的燈光折射出光怪陸離的景象。
畫麵一下對味了,煙霧像是工業蒸汽噴撒在魚身,燙的魚尾卷曲。實驗台上的人魚痛苦不堪,又無可奈可。
她似上古的鮫魚沉寂千年,醒來就被拉來做實驗。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呢?
一切掙紮都是徒勞,絕望又麻木,死亡儘頭並不會得到解脫。
許顏拍完已經到了晚上,章雨歡招呼她留下來吃飯,許顏婉拒了,她還得趕回去洗澡。
妝造師正在給許顏卸妝,章雨歡坐在一旁跟她說了個事。
章雨歡:“顏顏,有個平台出資要搞一個微網劇,我來導你有沒有興趣?”
“我?”許顏很驚訝。雖然她拍過短視頻但不代表她會演網劇啊,擔心道:“我沒演過戲。”
這幾年章雨歡也一直有在拍短劇短視頻,但網劇也是頭一次。
凡事都是第一次,章雨歡也一直想往導演方麵發展,拍出最美的畫麵。
章雨歡:“就過來幫我演個重要角色。男女主都定了。”
挑大梁的當然還是會找專業演員。
許顏還在猶豫:“我考慮一下,什麼時候拍?”
章雨歡頷首,道:“還在統籌備案中,大概明年,你想好了跟我說。”
正說著,梳妝台上許顏的手機亮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微信名為:lzq。
隻一眼,許顏心中一驚,急忙抓過手機。
他怎麼給我發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