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我的牙先生 覃果文 5686 字 3個月前

《我的牙先生》

覃果文/文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布

2025年1月9日

拍攝才開始,許顏就感覺不行了,汗如雨下,腦袋也昏昏沉沉。

許顏背靠竹木找了處陰影地乘涼,等著一旁的攝影師調光。

實在熱的厲害,許顏乾脆把厚重的上襖給脫了,而下半身馬麵裙卻不好解,她隻能高高撩起裙擺露出皙白的小腿。

許顏是一名漢服模特,日常工作就是漢服拍攝和做自媒體。一家漢服店要上新,需要模特效果圖便會找上他們。

一行四人,許顏,攝影師,妝造和助理。他們先去公園竹林拍了一組,又去轉戰附近的回廊庭院。

這次店家的衣服用料也是實在,明粉色上襖配金邊暗綠馬麵好看是好看,但這厚度明顯是秋冬款的。

一般漢服預售周期長,短著兩三月長的可達大半年,所以夏季拍秋冬衣,秋冬拍春夏是常事。如果室外溫度不佳首選會是棚拍,可這次甲方提的要求就是要外景,天大地大甲方最大,許顏是再難受也得忍著。

助涼的冰貼許顏貼了滿手臂,小助理在一旁用反光板給她扇風,可扇的風都是一陣熱浪許顏不耐的讓她彆扇了。

她現在隻想早點收工,在這樣下去她真的要被熱死了。

拍攝結束已經是下午三四點,許顏迫不及待的把這一身厚重衣服脫掉,換回自己的T裇短褲。

看大家辛苦,攝影師自陶腰包請大家吃冰棍。

攝影師是個小夥,約莫二三十歲,黝黑的皮膚是常年暴曬的結果。其他人都在收拾東西,他見許顏獨自坐在亭下舔舐冰糕,悠悠走過去搭話,“今天太熱了。”

許顏嘴裡含著冰棍,正低頭看手機準備打車回去,見有人跟她說話她抬起頭,禮貌笑著附和了一句。

她跟這個男攝今天是第一次合作不是很熟悉,但就今天的拍攝過程他的有些行為,卻讓許顏對他的觀感不是很好。

他臉上油膩膩還掛著笑,兀自靠過去一屁股坐在許顏的身邊,又從褲兜裡摸出手機來,道:“加個微信唄。”

他一坐過來許顏就往旁邊靠了靠,明明那邊有很多位置他偏要往這兒擠。許顏身旁就是木柱子她避無可避,心裡的不悅已經透在眼底,但麵上的和善還是得維持。

許顏把冰棍整個含在嘴裡,抱著手機雙手操作快速切換微信賬號,把她的工作號調出來。

男攝還要往她這兒靠,窺探她的手機屏幕,幾乎就要手貼她胳膊了,許顏一扭頭下意識站起了身。

“嗚!”

冰棍吐在地上化開一片水漬,許顏捂著嘴,痛的一時開不了口。

她剛一側頭冰糕棍抵在旁邊柱子上,冰糕往裡一送,直接戳到她咽喉管了。

收拾完東西的妝化老師和助理趕了過來,見地上丟棄的冰糕和麵露痛苦捂嘴的許顏不明所以。

男攝影解釋著剛才發生的事,幾人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妝造老師從包裡胡亂的抽出幾張紙巾給她,許顏乾嘔了幾口,透明的唾液中混雜了幾縷血絲,裡麵出血了。

小助理趕緊拿了瓶水來,問:“要不喝點水?”

許顏抿著嘴,擺手不太想喝。

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都是些什麼煞筆事,她還是第一次吃冰糕把喉嚨戳到。

等那股痛勁緩過,許顏慢慢悠悠說了句她沒事,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了。

妝造老師拿起手機點開手電筒,憂心道:“我幫你看看。”

妝造老師姓徐,叫惜意,許顏和她認識合作好些年了也算信得過。許顏乖乖坐下,仰起頭對她大張著嘴。

“裡麵腫了還在出血。”徐惜意看著那傷口,不免擔心道:“你要不去趟醫院?”

那才那陣劇痛已過,現在除喉嚨乾澀並伴隨著隱痛外,許顏感覺還好覺得並沒到上醫的地步。

男攝影這時站了出來,“反正現在也拍完了,我開車送你過去。”

許顏心裡一哆嗦,她哪敢讓他送,連忙道:“我真沒事,過會兒就痊愈了。”她拿起手機晃了晃,“我這已經都打好了車,就先走了。”

她看向身旁的徐惜意,給她遞了一個眼神,“你要不跟我一起走?”

徐惜意關掉手電筒,拎起化妝箱,頷首道:“好。”

許顏幾乎逃也似離開現場,和徐惜意坐上車才終於喘了口氣。

車上開了空調,許顏舒服的往後座一靠,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擁抱這涼意。

許顏報著手機尾號,司機師傅透過後視鏡隻看了許顏一眼,突然讚歎道:“哇,仙女下凡坐我車了。”

不怪乎司機這反應,雖然許顏換掉了漢服,但發髻頭飾都還沒拆。

許顏長相出眾,明眸皓齒,烏黑的眼珠,又長又濃的睫毛對眼部有著水墨般的勾勒,麵頰處留白恰到好處。

黑與白的映襯下就會顯得紅唇更加奪目,清純中又透著妖冶,濃淡相宜。

因著她從小學古典舞,身段身韻極佳,舉手投足之間比常人更加有韻味。有人常說,她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如果看她上半身儼然一副古典仕女圖,但又瞧她下半身穿著牛仔短褲就很穿越。

同樣是男的,不同於剛才男攝影帶有其他意味的言辭,對於這種單純欣賞的讚美許顏還是很樂意聽的。

許顏勾起嘴角淺笑,禮貌給予回應

徐惜意要趕赴下一單,就不與她一起了。臨彆之前徐惜意好意提醒她,“你還是去醫院看一下,保險些。”

許顏不置可否。

想的是到時候再說。

許顏到了小區門口,先在樓下超市買了些新鮮水果才回的家。

這裡的房子是許顏租的,一套三自己一個人住,之前也想過在找個室友和她合租平攤房錢,但發現太不方便了,一是她東西多一個房間放不下,二是她有時候要直播和拍短視頻需要一個良好環境,後來索性就她一個人。

眼瞅著七八點,可耀眼的陽光半分要歇的意思也沒有。

許顏洗了個澡,一身舒爽。

記得之前參加一個漢服自由行也在室外大夏天的,那次穿的也是明製襖裙頭上還戴了一個重冠,回來就中暑了還變成了急性腸胃炎拉了幾天肚子。

這次還算好的,許顏稍稍慶幸了一下,至少沒中暑。

晚飯吃水果沙拉。許顏拿出砧板和刀,葡萄洗淨對半切開,熟爛的果肉綻出汁水沾了滿手。她順手嘗了一顆入口清甜,但下一刻許顏卻麵露苦色,實在吞咽困難。

痛,太痛了,似刀片刮割。

許顏清洗雙手,顧不得砧板上的果肉,趿著拖鞋跑出了廚房。找了麵鏡子,長大嘴巴自己打量起,口腔內太暗又看不清,許顏摸過一旁的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

雖然沒有在流血,但裡麵紅腫不堪還有幾處已破皮淤青,情況不是很好。許顏開始憂心,要不還是掛個號看一下,萬一感染就不好了。

傷痛這事還是不要抱著僥幸心理。

許顏想著便拿起手機,可要掛什麼科的時候倒犯了難。

她這個情況是掛內科還是外科?五官科?想是傷口發生在嘴巴裡要不掛口腔科?

許顏又上網查了下,沒找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乾脆直接翻起醫院號源,發現明天的號都沒了。

離家最近的便是旁邊的樺熙醫院,那是這片地區最好的醫院,號源緊張更彆提有些緊俏的科室更是兩三月都不一定搶得到號。

許顏早該想到的,她刷新了一下頁麵。想著實在沒有,隻能換一家醫院看了。

忽然頁麵一刷新,口腔科居然餘號一,不知是係統卡了還是有人退號。許顏興奮地點進去看,是一位叫冷治卿的醫生剩餘下的一個號。

許顏心想:天助我也。

這就跟搶演唱會門票一樣,猶豫就會敗北,許顏趕緊支付順利掛上了號,想也沒想這傷是不是歸口腔科。

“冷,治,卿。”許顏在口中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手指滑動回到醫生簡介頁麵,許顏這才發現其他醫生都有頭像就他沒有,他則是一個係統默認的平麵圖。

這醫生,名字倒是挺好聽的,怎麼沒頭像啊?

許顏不免猜測,他會不會是新來的醫生,不知道醫術怎麼樣?

正思索著,這時微信後台響了一下。許顏退出去看,是有人加她好友。

頭像是個男人,頭戴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歪嘴還叼著根煙。

太裝了。

在看此人發來的好友申請。

【我覺得你很適合拍私房,下次我們可以單獨約一波。】

許顏好像知道對方是誰了,是那個男攝影。

她這還沒有吃晚飯都要吐了,還單獨約她拍私房,這人咋那麼惡心。

許顏直接把人拉黑了,拉黑之前還截了張圖,想著曝光他,讓店家和圈裡人都知道他的嘴臉。

激情輸出了一段文字,許顏冷靜了下來。

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大不了,以後不跟這個攝影合作就是。

作罷,許顏氣憤地放下手機。

夜色漸黑,月光瑩瑩。

許顏做完護膚就打算睡了,廚房已經切了的水果她喉嚨痛實在吃不下,裹上保鮮膜凍進了冰箱。

食物剛放進冰箱,手邊的手機又震了下。

許顏狐疑,這大晚上誰還給她發消息?不會又是那惡心男發消息騷擾她吧?

她不耐煩地拿起手機一看結果不是,是房東發來的,問她什麼時候可以搬走?

這事許顏知道,早在一月前房東就跟她提過。她兒子要結婚了需要買新房,就要先把手上這套出掉。許顏表示理解,可巧那時正是她最忙的時候,房子又不是說找就能找,隻得讓房東在寬限些時日。

許顏打開日曆,這個月還有小半個月,月底過完房租也正好到期。

【我月底搬走,剛好房租到期就不續了。】

許顏回完消息,迎來一陣惆悵。

她又要搬家了,在這個城市她總像一個陌生人,飄渺居無定所。

…………

下午卡著掛號時間許顏趕到了醫院。

其實今早起來時她就感覺喉嚨不怎麼痛了,許顏又自己瞧了瞧,最多是幾處淤青沒散,完全恢複應該就是時間問題。

可是號都掛了,許顏秉承不看白不看的原則還是來了醫院。

樺熙醫院建麵極大,內裡錯綜複雜,對於許顏這種第一次來的險些迷了路。

按照樓層索引許顏順利到達了診室,過道裡沒什麼人,偶爾有病人和醫務人員從裡麵出來。

許顏站在診室門口,探著身子往裡張望,不確定是不是這裡。

裡麵大概有半個籃球場大小,兩側是操作台和設備,依次作了隔斷。

門口有名護士正操作著電腦,餘光瞥見了她,漫不經心道:“你找誰?”

許顏點開自己的掛號信息,拿給她看,“我找冷醫生。”

“叫什麼名字?”

“許顏。”

護士核對完信息,扭頭朝後麵喊了一句,“冷醫生你還有一位病人。”也不等那邊回應,她回過頭抬手朝許顏示意,道:“最裡麵左邊。”

許顏點頭道了聲謝。

診室裡的冷氣開得很足,許顏凍的手指冰涼,指尖摩挲著一路走到最裡麵。

因著餘暉光暈,周圍環境看不真切,連帶著空氣都覆了一層朦朧。

那人一身白大褂背對著她坐著,身姿挺拔卻又帶了幾分慵懶。他比對著手上的模型,感覺到身後有人並沒有立刻回過身,而是淡聲道:“先躺上去。”

他的聲音很冷,如冰封的鬆雪般凜冽。

冷氣使然,許顏不經打了個冷顫,乖乖照做,坐上麵前的躺椅。

耳邊有清脆的抽屜聲,他重新換了副手套坐到許顏的頭側旁。

照射燈一亮,晃得許顏有些刺眼。待她適應些,他把照射燈往下一拉對準她的嘴巴。

許顏也終於看見了冷醫生的正臉。

他帶著口罩,眉眼冷峻,一副金絲鏡框襯得人斯文又矜貴。

許顏見過的帥哥不在少數,仗著自己有幾分帥氣就做作裝感不同,冷醫生是從內到外的內斂冷淡。

是她喜歡的類型。

“張嘴。”冷醫生又調了下燈光角度,隨口道:“牙齒哪裡不舒服?”

許顏雙手交握放在腹部,咕噥著:“我是喉嚨痛。”

聽到她說喉嚨不舒服,冷醫生剛要打開一次性材料包的手停了,他先是一頓,後不解道:“喉嚨痛?”

許顏趕忙解釋,“我昨天吃冰棍,不小心把嘴巴喉嚨戳到了還出了血,所以……”

看著冷醫生微皺的眉頭,她聲音漸小,也問出了一個她比較擔心的問題,“所以……口,口腔科不能看嗎?”

空調冷氣一個勁猛吹,凍得許顏直哆嗦說話的氣息也不穩了。可在旁人眼裡就覺得她很緊張,連帶著說話都像是欲蓋彌彰。

冷醫生不察覺地沉了口氣,放下材料包,抽了根一次性棉簽探進許顏嘴裡。

口腔深處多處淤青,是有什麼東西摩擦撞擊導致的皮下出血。

冷治卿盯著她,視線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