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能偶遇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叢沛緹回去後發現腿部被蟲子咬到了,看她一直抓傷口,池鬱千讓她在民宿呆著,她出去買藥。
手機地圖找附近藥店,池鬱千盯圖片介紹,離這邊最近的至少得過兩條街,而且那商店外麵裝潢挺小的,可以稱得上有點破舊,不太顯眼,她估摸著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也不太好找,直接定位到距離它最近的標誌性建築,思爾酒店。
夜色正濃,邊上停了幾輛豪車,從遠處看,思爾酒店外觀像嵌了一層黃金,可想,入住一晚價格不菲。
池鬱千路過酒店,過兩條馬路斜對麵就是藥店,細細看真的如圖片上拍攝的一樣,上方門頭沒裝燈,旁邊還有幾個大排檔和燒烤攤子,沒有裡麵的光線和外麵照過來其餘光線的話,看不出來是個藥店。
買了罐草膏和蚊香液出來的時候,池鬱千一手提著透明塑料袋,另一隻手握著手機,她往路口斜一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靳言周站在那邊,側著身,旁邊是根路燈,他垂著頸單手打字回信息,另一隻手也下垂,食指和中指之間夾著一根快要燃儘的煙,但沒抽,等池鬱千出來的一刹那,他把煙掐了,扔進滅煙處。
池鬱千視線轉向一旁,另一邊正維修,她想換條路走,反方向,可是地圖一導,至少得花兩倍的時間。
再移向原來的路口,靳言周還是站那,遲遲未動,好像早就知道池鬱千一定會走這條路一樣。
然後,對上他視線。
池鬱千,你怕什麼,心虛個屁。
做混賬事的是他,你光明磊落。
花三秒時間理好情緒,她也不看手機了,徑直走至斑馬線,和他兩三步距離。
紅燈,池鬱千停。
就十五秒,池鬱千過的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倒數十三秒。
看,渣男上來搭話了,語氣聽著還挺關心:“你怎麼了?”
倒數十二秒。
靳言周往她提的塑料袋看一眼。
倒數十一秒。
“我買——”
池鬱千發覺自己莫名接他話,微不可察地把袋子往身後擋,話鋒一轉,“關你屁事。”
倒數七秒。
靳言周恍若未聞,稍側腦袋,看清她買的什麼之後,開口:“我送你回去。”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池鬱千:“?”
您這是?
被人甩了,又準備拿我當備胎嗎?
“你很閒嗎?”
不用上班陪老板嗎,這個點還能出來找我搭訕。
“老板休息了,我下班,出來散散心。”他答。
“不用了——”她拒絕。
池鬱千還未說完話,被他打斷:“你確定?”
靳言周斜額,眼神往她身後一點。
池鬱千回首看了一眼,這才發覺周遭小攤有幾道快要吃完的男凝視線不懷好意地盯著她,她此刻裸著腿,穿了雙黑色短靴,身上還是那件黑色吊帶裙,說不出的勾人。
倒數一秒。
綠燈。
“離我遠點。”池鬱千看了他一眼,冷冷說。
*
“千千,你臉怎麼紅了?”叢沛緹說謝謝接過藥膏去塗傷口,抬眼看池鬱千,“是不是太熱了,我把空調打低點。”
池鬱千沒回話,她去浴室洗了把臉,指腹碰到嘴唇,對上鏡子裡的自己,臉頰有點紅,耳垂也紅。
叢沛緹的話還在耳邊。
太熱了。
嗯,沒錯,熱的。
靳言周一路上確實離她遠遠的,四五步距離吧。
也沒上前搭話,挺聽話。
就跟她買給老池,讓他替養的小邊牧一樣。
池鬱千戴了隻耳機聽歌,Maria Lynn的《Drama Free》。
“Your confidence high, I like
(我喜歡你自信心爆棚的樣子)
But this candy too good to try
(但是這份甜蜜太美好但不能嘗試)
……
If it ain't drama free
(如果這不是一場戲)……”
聽到“I just don't trust it(我不會再相信)”的時候,眼見快要到了,轉個身想說句“謝謝,你可以回去了”。
還沒開口,眼前遞來一片陰影,鼻尖間聞到淡淡的薄荷青檸味,一種清冽感,稍縱,她唇角一熱。
池鬱千站在原地,拿東西的手一頓,眨著眼睛怔愣了數秒,然後空蕩蕩的街道生出一道“啪——”的清脆聲。
她反應過來推開靳言周,抬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罵道:“混蛋。”
靳言周偏頭,似是在回味,但手沒去碰被打的地方,還垂著,半晌後說了句:“對不起。”
池鬱千吸了口氣,留他一個人,進去前背著身子回他——
“對不起?”
“我不會原諒你。”
*
“我是不會原諒他的。”
四年前夏天,池鬱千在家附近的清吧聽她閨蜜溫穗罵人,她倆從幼兒園到高中都讀同一個學校,感情頂好。溫穗高中網戀了一個對象,人還是隔壁學校的。
高考後奔現發現被綠了,那人名字什麼的都是騙她的,就隻有照片和年齡是真的,第三者是個小富婆,溫穗起初裝作不知道,直接提出分手,後來那男的發現溫穗比小富婆還有錢,又來死皮懶臉來求複合。
溫穗此時喝了不少酒,哭的厲害,舉著手機問池鬱千:“千,你打遊戲厲害。你認識這個ID嗎?”
池鬱千瞥一眼手機上一張遊戲主頁的照片,看溫穗已經病急亂投醫,被傷得語無倫次說出這些不過腦子的問題,沉默片刻:“我是打遊戲厲害,不是打渣男厲害。”
“……”
溫穗聞言哭的更大聲了,又說:“不過我找人打聽過,他人確實是嶺南的,嗚嗚嗚嗚嗚……靳……靳言周不也是嶺南的,你能不能把他叫過來問問……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池鬱千見不得好閨蜜哭成這破碎樣,現在說什麼就是什麼,順著來,她邊答應邊安慰:“好好好,我問問,你彆哭了,一個男的而已,你還年輕,正值芳華,還有一大把森林等著為你焚起烈火呢。”
溫穗又開了一瓶酒,搖了搖頭:“你懂什麼,你都沒談過戀愛……啊嗚嗚嗚嗚嗚……”
池鬱千:“……”
她沒談純粹是因為到現在還沒有男的能入她的眼好嗎。
池鬱千低頭看手機,回溫穗:“他說馬上來。”
其實靳言周回的是他在打球,洗個澡再過來。
靳言周來的時候很自然地坐到池鬱千旁邊,然後喊服務員點了杯酒,他還順帶叫了一個人過來。
董廷禹跟池鬱千打了聲招呼,然後眼力見賊好地坐下來找一旁的溫穗聊天:“嘖,這麼漂亮的美女還會被綠嗎?什麼破玩意兒,把信息發我看看呢,我幫你查查。”
溫穗還是有點清醒的,視線移到董廷禹身上:“你——”
“你能行嗎?”
董廷禹當即不樂意了:“謔,瞧不起人了啊,小爺我在邗市關係網一頂一的好吧,更彆說我們學校了。”
“啊——你也是嶺南的啊。”
池鬱千看董廷禹接過溫穗手機,兩人聊起來了,她偏頭問靳言周:“董廷禹還有這技能?”
靳言周喝了口長島,回她:“我也有。”
隻不過他今天不想做而已,董廷禹又碰巧跟他一起過來。
“然後呢,董廷禹找到人怎麼整?”她問。
靳言周把杯子放下,身子稍前傾,雙手搭在腿上,黑色背心前掛了條銀色金屬項鏈,上麵掛了兩個英文字母,隨著擺動幅度停在空中,他上手摸了一下,回話:“看人,一般這種貨色,直接把人叫過來不難。”
就放個鉤子,餌都不用。
果然,董廷禹花了十幾分鐘就找到人了,連住哪都挖了出來,渣男名叫蘇連楓,嶺南中學高三十一班的,跟他們一屆。
董廷禹把資料給溫穗看,她抽噎說:“你能加到他?”
“肯定啊。”
嶺南多少人想認識他和靳言周,蘇連楓這種拜金小白臉更不用說。
又花了十分鐘加了人聯係方式,手機上給對方發個發信息人就過來了,然後又叫了幾個人,包括那個第三者。
董廷禹給溫穗說了幾句待會兒會是個怎麼樣的情況,她配合演出就行。
不過一會兒,池鬱千看現場多了好幾幅不認識的麵孔,她聽靳言周說,都是渣男那個圈子的好友。
這招太狠了。
蘇連楓人過來的時候,沒發覺他腳踏兩隻船的兩個姑娘也在,直到他看見溫穗在和“第三者”倪菁聊天,還聊得賊投機的時候,他欲跟靳言周和董廷禹搭話的嘴張了張,神色略僵,整局都玩的有點不自在。
董廷禹很會帶節奏,帶頭發牌,當然,他自己做了點手腳,毫不意外,第一輪他抽到大王,當國王,然後隨意說兩數字:“7和……10。”
溫穗先說自己是7,然後倪菁報自己是10。
董廷禹笑得人畜無害,挺意外:“怎麼抽到兩姑娘啊,我也不為難了,溫穗死活不跟我說他對象叫什麼名字,倪菁你對象也應該在現場吧。”
被點名的倪菁有點奇怪,這國王遊戲這麼玩嗎?
她看了蘇連楓一眼,好像有點不對勁。
董廷禹接著說:“那要不就兩人在現場一起說出自己對象名字吧。”
池鬱千忍住不笑,視線投向主人公。
說個名字而已,玩得起放得下。
旋即,兩人齊齊出聲:“蘇連楓。”
話音一落,他們這塊都安靜了幾秒。
蘇連楓人都傻了。
有人說:“是不是重名了?”
溫穗知情沒過多反應,倪菁當即看向蘇連楓,重名太扯了,她從桌前隨便拿了一杯酒就向他潑了過去,然後拾起包起身,視線重新落到蘇連楓身上,對在座的人說:“抱歉各位,你們可以避雷了,這人就是個人渣,你們先玩,我先走了。”
倪菁走了,蘇連楓看了溫穗一眼。
溫穗沒什麼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樂嗬,看好戲一樣說:“看我乾嘛,快去追啊。”
蘇連楓真追了出去,後來聽說他這不要臉的事被發在網上,大學生活都受到了影響。
溫穗心情好了點,他們接著玩,就是除了做局的幾個,其他人沒那麼儘興。
池鬱千沒能幸免,後知後覺發現衣服上被濺到了點酒,她去洗手間處理一下的時候聽見幾道談話聲。
“那女的就是池鬱千啊。”
“沒聽見靳言周叫她名字嗎?”
“我在網上刷到過她,第一眼臉長得不錯,以為是p的,真人怎麼這麼好看啊,我還沒想到身材她也這麼帶感。”
“他是不是靳言周朋友啊?”
“是吧,嘶,不過是東華的,隔壁學校,我估計成績不咋地,就一花瓶。”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幾個男的話落入池鬱千耳中,她不動聲色繼續擦拭。
然後她聽見熟悉又冷淡的聲音——
“帶感你媽了個逼。”
“靳——”
男生沒反應過來,看見來人隻說了一個字,愣在原地。
靳言周把點的煙直接往那男生一扔,煙頭擦過距離他下賤夠碎的嘴旁邊一厘米的臉頰,反應過來被燙傷皮肉,疼痛感襲來,男生上手捂住,然後被靳言周打了一拳,直接一屁股坐地上,靳言周又踹了一腳,沉聲撂話:“以後彆讓我在邗市看見你倆,尤其是她麵前,再讓我聽見這麼說話是什麼後果,你試試。”
兩男生連連應聲點頭。
之後結束,送溫穗回去,池鬱千照例和靳言周一起回家。
她走在前麵,靳言周走在後麵一步距離,兩人都緘默不語。
兩人家住的很近,池鬱千準備進去,她聽見他叫她名字,她回頭,靳言周喉結滾了一下說:“你看不出來嗎?”
“什麼?”她疑惑。
“咪咪。”池鬱千又接著說了句。
“你怎麼知道會跑出來一隻貓的?”
從旁邊不知道哪跑過來一隻小白貓。
靳言周:“……”
池鬱千直接把它抱起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逗它玩。
小貓也樂意和她玩,池鬱千摸小貓下巴對靳言周說:“它喜歡我。”
“嗯,我喜歡你。”
池鬱千:“……”
“你說什麼?”打直球式說了四個字,池鬱千愣住了,那股薄荷青檸味此刻好像無比清晰,她以為他在開玩笑,笑了一聲:“你怎麼不說你愛我。”
池鬱千抬眼看他,暖黃的燈光斜斜照下來,胸前那串項鏈的字母好像是Q和Z,亮著光,他表情認真,不像開玩笑。
靳言周沒回話,愛這個字太沉重了。
就好比剛剛,他現在還不能保證以後會發生什麼。
然後他聽見池鬱千說——
“對不起,靳言周,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