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們坐高鐵，男生依舊坐楊家的車。
回到蘇城後，司機先將沈七他們幾個送到大學門口。
陸照跟車裡的人道彆：“小南楓，以後要經常聯係啊，高考加油，來給我們當學弟哈。”
楊南楓翻了他一個白眼：“......”
明明知道自己考不上，還說這種話刺激。
沈七囑咐道：“肩膀還是要當心，兩周內不能有劇烈運動，我回頭打電話跟叔叔阿姨解釋一下。”
“好。”楊南楓點頭，“那我先回去了。”
車門自動關上後，車便掉頭開走了。
陸照撓了撓自己的頭，搭著沈七的肩膀問：“是我的錯覺麼？這小子怎麼突然對你這麼客氣啊？”
“有嗎。”
“有吧。”想想前兩天，那小子對天對地尤愛懟沈七。
*
五一旅遊視頻到了中旬才發出來。
大學男女生一起出遊，沒有瑣碎撕逼，青春洋溢，氛圍感濃鬱。如黎薇所願，這期視頻火了，沒多久點擊就破了百萬，熱度持續不減，讓她們的賬號粉絲數又上了一個小台階。
一周後更新第二期，其間出了個小插曲。
【視頻六分十秒的地方，是不是博主的男朋友啊？兩個人一起在廚房做飯，好搭哦！俊男美女。】
這樣一條評論被高讚置頂。
說的是童以沫和談子易，兩個人在廚房的時候一起上鏡了。彈幕上一直刷般配。
談子易本就會追她們的Vlog，知道這期自己會出境，更是逐幀看了好幾遍。
刷到高讚評論的時候，雖覺得不應該，心裡到底是竊喜了一把。
他將自己與童以沫同框的畫麵截圖下來，保存在了私密相冊裡。
情愛無常，誰又說得準自己就沒機會了呢。
那絲暗喜，那份悸動卻在第二天，粉碎成末。
童以沫隻負責出境，很少直接操作賬號。卻在評論置頂的第二天，登錄並親自回複了那條評論。
【不是哦，是同校的前後輩兼好朋友。】
還追評一條：
【不過我確實戀愛了，嘻嘻，有一起出遊，他不愛上鏡。】
賬號從成立到現在，有過不少關於童以沫的質疑，揣測和臆斷。
她都沒有回複過，這是唯一一條。
【哦麼哦麼，磕到了磕到了，有一起出遊，那至少在鏡頭裡出現過吧，有沒有細節俠】
【是不是八分三十多秒那，一起吃飯的時候，坐在博主左邊的帥哥，雖然隻有手出境了】
【上一期海灘夕陽的合照上有啊，不會是那個黑皮帥哥吧，我靠。】
【身材好絕，卻沒有近景，看不清臉啊】
【你彆說，你還真彆說，這個黑皮帥哥是不是之前教我們防身術的那個啊】
【哪裡哪裡，求指路】
【真的假的，之前就想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新粉剛考古回來，運動型男VS素顏大美女，我先磕為敬】
......
黎薇刷著評論區不停更新的數據，斜眼看向童以沫：“滿意了？”
“嗯，滿意了。”
黎薇沒好氣道：“就這麼急著公開自己談戀愛的消息啊？萬一以後分手......”
“我們不會分手。”
“我說萬一......”
童以沫甜甜的笑：“沒有萬一。”
*
五月下旬的一個周末，楊南楓約沈七吃飯。從海灘回來後，兩人一直沒見過，楊南楓要養傷，課便暫停了。
不想這次見麵，楊南楓開門見山，直接結束了後麵所有的家教課程。
他攥著拳頭，很艱難道：“抱歉，雖然還沒想好以後乾什麼，但我可以確定，我不想走體育生的路子。我爸也同意了，會重新幫我請文化課的輔導老師......”
“抱歉，沈老師，我知道你需要這份兼職......”楊南楓越說頭越低，“你明明幫了我很多，我卻辭退你......”
對麵的人突然笑著截斷他的話：“我很開心，南楓。”
“？”
“你開始自己思考人生了。”這不是場麵話，是沈七發自內心想說的，“你做的很對，不要道歉。”
“可你......”
“兼職沒了，我還可以再找。家教不乾了，我們還可以當朋友嘛。”
楊南楓心頭一熱，心中的疑慮消散大半，吸了吸鼻子從兜裡掏出一遝厚厚的信封：“這是我爸讓我轉交給你的，他說是他答應你的。”
信封裡是錢，從厚度上看至少有五萬。
沈七不肯收：“你爸爸是說過，如果你考上本科他會給我獎金。但現在......”
他搖頭道：“我什麼也沒教給你，這錢我不能收。”
聞言，楊南楓拿著錢，走到對麵，直接將錢塞進了沈七的雙肩包裡。
他的眼神忽地變堅定：“收下吧，沈老師，我一定會考上的。”
“不行......”沈七執意不肯收，伸手想將錢拿出來，卻被楊南楓按住了。
“你教了我很多，”他彆開頭，也不敢和人對視，“你是我見過...最棒的體育老師。”
沈七一愣。
先是難以置信，這話從楊南楓的嘴巴裡說出來。後又覺得開心，他雖不想走體育生的路子，但開始尊重彆人的夢想了。
情緒幾轉，最後隻是剩滿心的欣慰，因為這是他聽過最高的評價。
“哎呀好啦，兩個大男人，搞得肉麻兮兮的。”楊南楓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沈七看了看包裡的錢，沉思片刻才下定決心，誠懇道：“謝謝你，南楓，也替我謝謝叔叔。我確實缺錢，就不跟你假客氣了，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竭儘全力。”
楊南楓才笑開：“你剛才自己說的啊，沈老師，家教不做了，還可以做朋友的。”
“當然，”沈七點頭，“不用叫沈老師了，你直接叫我沈七吧。”
楊南楓忽地好奇，托腮道：“我其實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叫沈七啊？是因為在家排行老七嘛？”
大約是氣氛緩和，楊南楓身上那份漫浪性格又回來：“你哥哥叫沈六？不會吧。”
對麵的人緘默片刻，才平靜道：“我哥哥叫沈棲，棲息的棲，他去世後，我避開他的名諱，改名叫沈七，五六七的七。”
聽罷，楊南楓突然想打自己的嘴。滿腦子懊悔：“抱抱歉，你知道我這個人......有大病，你...你彆跟我計較。”
沈七搖搖頭：“沒事。”
他隻是沒想到時隔多年，會在這樣一個場合，重新回答這個問題。
哥哥剛去世那幾年，媽媽總是不經意地喊出沈棲的名字，沒人答應，名字落地。
家裡一陣靜默。
片刻後，媽媽才擺手笑笑，說自己癡了，又忘記了，然後偷偷躲起來哭好一會。
沈七便求著爸爸，去改了名字。
媽媽再叫：沈棲，小棲。
他都答應，每一聲都有回應，每一聲都未落地。
*
和楊南楓分彆後，沈七去了趟銀行，將錢存起來，點開餘額查詢。
卡上一共已經存了六萬七。
他不需要交學費，兼職掙的錢除了開掉每個月的生活費，其餘都存了起來。運氣好，進度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很多。
晚上和童以沫一起吃飯，將這件事說了。
童以沫驚訝：“楊南楓的爸爸這麼大方啊！”
“是啊，我也沒想到。或許是南楓成熟了，他開心，也想讓我開心開心。”沈七笑道。
“哈哈哈，”童以沫也笑，“反正是好消息。”
說完，她從兜裡掏出手機，點開自己的付寶餘額，舉到沈七麵前：“我也攢了這麼多了。”
她們的賬號運營很好，商單接的也多。即便開了工作室的房租，發了剪輯師的工資，再和黎薇平攤之後，她也攢到四萬多了。
“還有兩筆商單的傭金沒結呢，我掙得可不比你少。”童以沫驕傲。
沈七的語氣真誠：“你比我厲害多了，以沫。我這次純粹是運氣好。”
女生笑著湊近他，壓低聲音：“這樣就已經有十多萬了，我們一起努力，爭取明年就幫阿姨重新站起來。”
沈七神色一凝，吃飯的動作都頓住，蹙著眉：“以沫，我......”
“彆跟我說什麼你自己攢就行了，這份是我自己的心意，跟你沒關係。”童以沫瞪著他，堅決道，“沈七，你彆小瞧我，即便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我也會儘心幫阿姨的。”
從小到大，她和姥姥不知受了沈家父母多少幫助。
桌椅板凳幾乎都是沈家叔叔打的。跳閘修閘，換個燈泡，修個水管更是不勝枚舉。童以沫在外讀書留姥姥一人在家，也是因為沈家父母，才能稍稍安心。
這些說小了是情，說大了全是恩。
她的語氣緩和了些，低聲道：“從前沒跟你說，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還沒有那個能力，光是賺學費和生活費就夠嗆了。可老天爺給了我這個機會，讓我乘上了自媒體的快車，我沒有理由坐視不管。”
話畢，兩人對視，一時間無言，忽地又雙雙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是溫情密意。
沈七緩緩牽起童以沫的手，溫聲道：“謝謝你，以沫。”
“不客氣。”
他們的根早就縱橫交錯，深入地下。是同一棵溫柔樹上，結出的兩顆溫柔果。
他們都對命運不太服氣，卻都願意埋下頭，在時代的洪流裡拚搏。
他們都曾失去至親，都被這世界冷落。反因飽嘗冷落，才對身邊的美好，都無比珍惜。
“對了，”沈七的大手搓著掌心裡的小手，問道：“快六月了，你今年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他不太會製造驚喜，更喜歡直截了當地問她想要什麼。
沈七補充道：“以前過生日的時候，姥姥也會陪在你身邊，今年隻有我了。”
童以沫仰起頭，作沉思態：“我想想哈。”
“不著急，慢慢想。”
童以沫的臉頰驀然泛起一絲潮熱，小手反扣住沈七的大手。
望著沈七的眼睛，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羞道：“沈七，你送我一場成人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