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睿洗漱完從衛生間走出,冷不丁地被空調吹得一哆嗦。他踱步到三千的碗邊,看著幾近吃空的碗,添了幾勺狗糧進去。
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忽的震動,伴隨著微信來電的提示音。
“我幫你問了。”吳乾沉沙啞的聲音從話筒對麵傳來,“是有個音樂節,不過跟酒店沒什麼合作關係,但有認識的人,我替你打過招呼,有票的話會給我兩張。”
他頓了頓,加了一句。
“不過不一定哈,人家說了這次請的陣容很豪華,貌似沒什麼餘票。”
吳子睿輕輕嗯了一聲,隨即開口:“李哥已經把票給我了,哥,同樣是成年人,怎麼人家就比你靠譜這麼多。”
不僅僅是這一次,上學時期吳子睿就明顯感受到李危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他會打架,是令老師頭疼的角色,可是大家似乎都忘記他動手的原因。他總是一副不聽講的模樣,成績卻從來不需要彆人擔心。
似乎除去打架這一點,李危完全就是“彆人家的小孩”。
誰能想到,這樣的人高二期末掛科,留級一年。高中畢業之後遠赴英國,吳子睿從那時就失去了李危的所有消息,偶然看見幾張他的照片也是從吳乾沉那邊得知的。
再次見到,就是上次自己被親哥一起帶到這個海邊城市。
“李哥變化挺大的。”吳子睿談及那次看到李危時,“有被嚇一跳。”
他的印象中,李危還是會穿著整齊的英式校服,在鏡頭前呆呆比耶的人。
現在卻變成生活隨便,穿著邋遢的一個人。
吳乾沉對他的變化並不驚訝,語氣中還帶著故作的沉悶:“那是你根本不了解他,其實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以前裝的久了,會把身邊的人都騙去。
他不也一樣嗎?不然怎麼會跑這麼大老遠的到海濱城市,每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也要拚了命地把新酒店維護好。
要不是為了逃離老頭子,吳乾沉才不會從國外跑回來受罪。
李危做的比他要決絕地多。
“他現在咋樣?”吳乾沉說得似是而非,“就和那姑娘關係……”
有八卦不問,是傻子。
“沒咋。”吳乾沉老實說道,“看起來沒什麼進度。”
兩個人每天能夠相處的時間本來就不多,每次見麵又是這麼溫和的行程,能有什麼結果才怪。
吳乾沉就隨便問問,他後麵的話才是重點:“老頭子問我你大概什麼時候回家?”
對於吳子睿暫留在濱城,他並不反對,隻是遭不住家裡老頭子時不時要問他好幾遍。
“你趕緊回去,免得老頭子煩我,回家給他們多添添堵,這樣就沒心思來管我了。”
“哥,你不厚道。”吳子睿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裡正在放的晚間電視劇,“我也不想回去。”
一回去就要被拉去公司,不是學這個就是管那個。他打出生起就知道自己不是這個料,吳乾沉雖然看著不靠譜,辦起事來可是出了奇的認真。
吳子睿就想按照普通人的一生過日子,找自己喜歡的事情去做。
可事實是,他不僅要去學著管理公司,還要被拉去參加各種商業宴會,跟不同的人打交道,說些冠冕堂皇的體麵話。
他又很慶幸參加了那次的晚宴,看到同樣受不了被人群包圍的徐歲年。
吳子睿帶徐歲年逃了,誰知道這個女人第二天翻臉不認賬。大學開學後偶然看到她跟同班的齊畫月一起吃飯,知道兩人是朋友的關係。
“我說了這麼多你聽進去了嗎?”電話對麵的人反複叫了好幾聲他的名字,“吳子睿!你又神遊了是吧?算了我掛了,今天總算能早點睡,不和你浪費時間。”
沒等吳子睿說話,吳乾沉先把語音掛斷。
房間的冷氣被他開到最大,吳子睿怕熱。吹久了竟又覺得冷,他把毯子裹在身上,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正要emo時,手機又彈出一條微信語音來電。
“靠……”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
“乾嘛?”
接起語音的吳子睿語氣很不好。
“你咋了?吃火藥桶了?”趙絡那邊聲音嘈雜,吳子睿一聽就知道這人又泡在酒吧裡,“聽你爸說你最近在你哥那?”
趙絡和吳子睿說熟也不太熟,這人和齊畫月分手之後他們之間的交流更加少了。今天破天荒地來問自己在哪裡,太刻意。
吳子睿明白自己完完全全是站在李危這一邊的,誰都無法撼動。
他帶著戒備,回答:“暑假唄,當然要出來玩玩咯。”
“你哥的新酒店開業都不帶我們去玩,你不厚道。”趙絡先拋出一招,“還是不是兄弟了?”
吳子睿笑著罵了他一句,半帶著認真的意味:“煞筆。我哥的酒店又不是我的,再說這裡都不是你喜歡的。”
儘管是有個酒吧。
“我記得阿月的老家也在那。”趙絡終於說到重點,試探地問他,“你有沒有遇到她?”
“你說呢?”吳子睿懶懶的聲音傳到對麵的耳邊,“這麼大一個城市,你以為拍電視劇呢,轉個身就碰到了?”
擔心趙絡不相信,他又添了一句。
“再說,我又不是沒事情乾,每天就出去瞎轉悠啊?”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朋友圈,這小子會突然來找他問這些,多半是和自己這幾天發的照片有關係,有幾條還露出了濱城的定位。
神經,變態。
天天擱這邊搜集沒用的信息。
趙絡的聲音略顯失落:“確實,那邊好玩不?我正好暑假無聊的很,找你去玩啊?”
天,救命,可彆來。
吳子睿心中警鈴大響。
“再說吧哈哈,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門口傳來關門的聲音,吳子睿匆匆掛掉電話,看到剛回家的李危,心裡莫名湧上一股安全感。他猶豫再三,還是選擇開口。
“李哥,我覺得你真是帥爆了。”
“啊?”李危看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關懷,“你偷喝馬桶水把腦子喝壞了?”
他徑直往樓上走去,丟下一句:
“睡前彆忘了把燈關掉。”
李危躺在床上,身體微微陷進床墊。似乎家裡最貴的物件之一就是這個床墊。
他剛來濱城時嚴重失眠,明明白天已經夠累了卻怎麼也睡不著,床上四件套是他換了無數次之後才勉強及格。
這幾次練習時他的目光總會注意到畫室角落的那張床墊,看著就硬,還那麼小。都不敢想人躺上去會有多硌。
他最好奇的是躺在上麵真的能睡著嗎?
李危點開手機,搜了搜先前自己買的這家床墊的店,已經下架了。他隨便搜了幾個牌子,找了價格最貴的,立馬下單。
手指習慣性地往下劃,發現有個枕頭很舒適,又買了兩個枕頭。
然後是——
床單、枕套。
畫室裡的簾子太透光,白天還好,晚上不行。
李危不知道齊畫月喜歡什麼款式的,保險起見選了一款亞麻色的,帶小蕾絲邊。
今天還聽到小畫家嘴裡嘟囔了幾句,嫌棄畫室的燈太暗。李危再次打開購物軟件,下單好幾個不同的燈,有立式的,有小巧台式的。
總有一個剛好能夠符合她的需求。
辦好一切的李危終於準備入睡,閉眼前又想起一件事還沒乾,他給吳子睿發了一條信息:【明天帶師傅去齊畫月那裡,把她那扇鐵門修修,還有那個鎖,換個新的,人我已經聯係好了,上午十點到,留的你的電話。】
靠譜的成年人。
吳子睿再次感歎,心想自己到底什麼時候也能變得這麼可靠。
翌日,天還沒亮,李危已經出門。
最近這幾天臨近捕魚節,他們的出貨量也比往常要多得多,生意一多人手就會顯得不足。
一般臨近一些節日前後李危會聘用臨時工,以解燃眉之急。用的久了,這些人一來二去也熟絡起來。
“老大,你來了。”林知雨頂著一張沒有睡醒的臉,說完還打了個哈欠,“今天貨有點多,估計會送的遲些,我都跟那些老板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送貨的具體事宜都是林知雨在對接,李危對他很放心。
“嗯。”他也去幫忙,“這幾天辛苦了。”
李危知道,就連住得最近的林知雨天天都是晚上八九點才到家,更彆說其他人了。
“捕魚節結束找一天,去吃點。”
“李哥,我們有份不?”
一個臨時工插嘴道。
李危笑了笑:“有,大家一起去。”
“噢耶,李哥放心,我們鐵定好好乾!”
“老板,到時候可彆想著先跑啊,這次我們必須把你喝倒。”
“有乾勁了,李老板客氣啊!”
……
中午,李危難得打了份飯,今天事情多,他打算做完再回家。正吃著,門口忽然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手裡還拿著一個手機支架。
林知雨起身,攔著這些人:“這是私人漁場,不可以進來。”
李危跟過去,看向眾人,眼神詢問。
“哦,不好意思。”一個男人冒出頭來,解釋道,“我們是文旅局的,在宣傳捕魚節,待會打算直播一會,本來在美食街那塊,但是現在還沒搭完,背景不美觀,那邊負責人就建議我們上這個漁場來看看。”
“對啊對啊,海邊加上漁場,大家肯定都還沒見漁場,我們到時候順便幫你們介紹介紹,就當宣傳你們漁場了。”
握著手機支架的女生也跟著附和道。
林知雨拿不定主意,看向李危。
李危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裡麵更加雜亂,不適合你們做宣傳。”
男生麵露難色,他們好不容易頂著大太陽走到這裡,現在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們再去找個直播背景了。
“我們就在門口呢?不進去,不會打擾你們的。”
話都已經說到這,李危點頭示意。
“門口的話,你們隨意,請不要拍到我的員工們。”
“哦哦好。”
得到允許之後,男生立馬支起支架,找了個角度,周圍的人打起反光板,等待女生開播。
前半段的直播很正常,直到彈幕開始刷起,女主播意識到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
【主播主播,身後那個卷頭發的也是直播間的人嗎?能讓他過來播嗎?】
【我靠,這個身材我直接斯哈斯哈,看了那麼多健身博主,居然還比不過一個路人。】
【這個漁場在哪裡,給我個地址,我現在立馬打飛的過去。】
“啊不不不,大家誤會了。”女主播急忙解釋,“這位是漁場的老板,不是我們直播的同事!”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李危抬頭望向門口,卻不料——
【區區捕魚節,拿下。】
【區區漁場,拿下。】
【主播,你快上這個漁場門票的鏈接,我怕搶不到。】
“各位……我不是賣門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