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體育課結束後，孫欣就把宋初語拉回了教室，趁著教室裡還沒人，拿出手機給人看了一個視頻。

視頻發生在城南破舊的小巷子裡，畫質很糊，但依稀還是能看清楚，是宋初語跟另外兩個三中學生圍著一個初中生在教訓著什麼。

到後來，其中一個男生還打了個這個小孩兒。

底下的評論都是清一色的：【我去，這哪裡來的視頻？】

【欺負小孩兒？】

【這麼看，這轉學生不妥妥的精神小妹嗎？】

宋初語坐在座位上，看著孫欣手機上的視頻，一時臉色有些難看。

她認出來，這就是搬家那天她跟董浩然她們教訓那個偷拍鄰居的視頻，隻是不知道這個視頻是哪裡來的。

視頻播放完，孫欣看了眼宋初語的臉色，然後斟酌著語氣，說：“宋初語，這視頻上是你嗎？”

宋初語也不否認，她點點頭說：“是我。”

同時補充道：“但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

聞言，一旁的孫欣跟汪妤立刻鬆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你不是這種人。”汪妤說。

宋初語看著這兩人的眼睛，見她倆是真的相信自己，不似作假後，便問道：“能打聽出來這視頻哪裡來的嗎？我保證我不是在欺負無辜。”

孫欣跟汪妤對視一眼，隨即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問問張星洲。”

視頻被人以匿名的形式發表在表白牆上。

北洲附中掌管表白牆從前是一位學長，如今落在誰手中沒有人知道。

經過一個下午的發酵，很多同學都知道了這件事。

但三班的同學都見過宋初語本人，大多數人都還是秉持著一個懷疑的態度。

張星洲也算是其中一個，他聽到孫欣跟他打聽，也不推脫，隻說：“可能沒那麼快，你們等我一下。”

回頭就在手機上開始問各路好友。

宋初語也不急，她本就沒那麼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在三中這種事情多了去了，被人堵在廁所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表白牆上潑臟水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小兒科。

一整個下午，宋初語都依然還是該乾嘛乾嘛，該聽課聽課。

不少路過的其他班同學見狀，都忍不住吐槽。

“我靠，她這麼淡定？”

“真牛啊，心態這麼強。”

宋初語都充耳不聞。

倒數第二節課結束後，宋初語出來打水。

天氣又乾又冷，水房裡不少人。

宋初語剛過去，就碰到裡頭擠滿了一群女生，嘰嘰喳喳地在說著什麼。

為首的那人轉過頭來，恰好就是連潔。

與那日的落荒而逃不同，這次的連潔高傲得就像隻戰鬥中的公雞，一見宋初語進來，那股子囂張跋扈勁兒就忍不住從眉宇間溢出來，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審視著她眼中的失敗者。

周遭原本還圍在她身邊說話的女生，也紛紛立刻噤聲，不再說話，隻麵無表情地打量著宋初語這個外來者。

氣氛凝滯。

宋初語捏了捏自己的保溫杯，忽然就笑了。

“你們打。”

她說完，轉身就去了實驗樓那邊的水房，半點兒都沒給連潔發作的機會，把人氣個半死。

課間上廁所打水的人都不少，但大多都在教學樓那邊兒。

宋初語為了躲清淨，一個人跑到實驗樓的水房來打水。

這邊偏遠，隻要沒人做實驗，一年半載的都沒什麼人來光顧。

宋初語打了一大半杯的熱水，淺淺地喝了一口，就在水房裡玩了一會兒手機。

張勤勤發來消息：【怎麼樣啊，宋宋。】

【新學校還適應嗎？】

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宋初語垂眸回複道：【還行。】

【就是有人搞了點兒事情。】

【什麼事情？】張勤勤秒回。

宋初語莞爾：【晚點跟你說，小事兒。】

說完，宋初語收回手機，正準備拎著保溫杯打道回府，忽然就聽見外麵走廊上傳來一陣熟悉的嗓音。

走廊外。

謝瑾初跟孫誌強剛從洗手間出來，下午體育課打完球，一身汗卻不能馬上洗澡，少年一臉嫌惡地用濕巾擦拭著脖子跟手臂。

孫誌強在一邊兒拿著手機激動地說著：“完了完了完了，巷子裡的那個視頻被人掛表白牆了！”

謝瑾初聞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時有些不明所以：“什麼視頻？”

“就宋初語搬家那天的那個啊，城南，手機。”孫誌強激動地提醒道。

謝瑾初這才垂眸看了眼孫誌強手機上的視頻。

視頻沒有聲音，也就幾秒鐘，結尾的時候恰好就定格在宋初語偏頭看過來的一眼。

漆黑的一眼。

謝瑾初皺眉，問：“你發的？”

孫誌強立馬跳腳：“我還想問是不是你發的呢！”

謝瑾初聞言沉默，正準備說點兒什麼。

孫誌強又一股腦地繼續叨叨著：“你看這個視頻的左下角，**，還把我那雙鞋拍進去了，我今天體育課還特意穿上了，可千萬不能被宋初語發現。”

孫誌強在謝瑾初耳邊喋喋不休著。

謝瑾初一陣心煩意亂，本想叫他安靜一點兒，卻不想，下一秒，水房的拐角處忽然多出來一個人，視線忽然一頓。

“你說宋初語會不會發現，我現在找表白牆的人撤掉還來得及嗎？”

孫誌強還在那裡毫無知覺地說著。

謝瑾初對上宋初語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隨後淡淡地說了句：“晚了。”

聞言，孫誌強這才有所察覺似的，一偏頭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宋初語，霎時間，嚇了一大跳。

“宋初語？！！！”

他幾乎是驚叫出聲：“臥槽，你全聽見了？！”

宋初語對上孫誌強略顯驚恐的眼睛，忽然揚起一抹森冷的笑意，她一字一頓地說道：“真是可惜啊，我全部都聽到了。”

女生的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的。

“不是——”

孫誌強還想說點兒什麼補救一下，可宋初語已然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毫無留戀的。

謝瑾初望著宋初語離去的背影，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路上，宋初語一路風風火火地回了教室。

腦子裡不斷回想著那晚謝瑾初說讓她檢討的話。

真是好極了。

怪不得會那樣說，怪不得剛來的時候態度如此奇怪，各種刁難她為難她。

一切都解釋通了。

原來是以為自己是那樣的人。

宋初語簡直要氣笑了。

不過隻一瞬，宋初語便自己調節好了。

畢竟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放學後，教室裡的同學都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群人沒有走，圍在趙文彥的桌子前麵，大聲聊著什麼。

一群人手裡拿著一個卡片狀的東西，興奮地吐槽道：“不是我去，你家狗狗過生日，也辦生日宴會啊？！”

“趙大少爺真牛啊。”

趙文彥聞言，一臉不滿地揮手趕走眾人：“滾滾滾，什麼叫狗狗，那是我親兒子。”

“……”

張星洲在一旁搭腔：“我草，我嘞個生殖不隔離，為愛做狗爸。”

“去你的。”趙文彥踹了張星洲一腳。

一群人打打鬨鬨的，也跟宋初語沒什麼關係。

她埋頭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一旁的趙文彥忽然注意到了角落裡的她，張嘴問道：“哦對了，新同學，你周五晚上有空嗎？”

宋初語聞言動作一頓。

有空倒是有空，這周末沒兼職，她抬眸，問道:“怎麼了？”

其他人見狀幫忙搭腔：“還能乾嘛啊，陪他親兒子過生日唄。”

一旁的孫欣也回過頭來，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的問:“對哦，初語你去不去呀？”

汪妤聞聲也扭過頭來。

望著兩人期待的眼神，宋初語一時有些遲疑。

其他人紛紛起哄：“來唄，到時候咱們去趙大少爺家裡玩大冒險！”

“笑死，去年不是玩捉迷藏，差點兒把趙家老爺子給嚇到了嗎？”

“那是連潔鬼一樣的躲在人書房了好不。”

聽到連潔的名字，宋初語忽地眼眸微動。

看著還在等她答複的趙文彥，女孩兒忽然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好。”

在教室裡耽擱了一陣。

等宋初語走出教室門口的時候，學校裡已經沒什麼人了。

冬天的天黑得特彆快，天邊的晚霞已經徹底暗下去。

像是快熄滅的煤炭，天空中最後一點嫣紅都快埋沒在無儘的黑夜裡。

路燈還沒打開，宋初語步履匆匆地朝跟司機約定的地方走去。

卻不想，剛走到拐角處，就忽地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天色漸暗，巷子旁邊的柏樹下，謝瑾初站在牆角下，正定定地看著她。

身後是徹底暗下去的紅霞，少年的身影像是被裁剪過的某種黑色剪影，筆直地立在那裡，高大的身形像是可以整個將宋初語給罩住。

像是在這裡等候她多時了。

宋初語眸光微閃，正準備後撤步子，從旁邊繞過去。

卻不想，少年的一句話忽然將她定在原地。

“那天發生了什麼？”

少年的聲音平淡，卻指直問題的關鍵。

宋初語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在說什麼。

她一臉稀奇地看向謝瑾初，勾唇諷刺道：“那當然是我欺負弱小，搶劫搶手機啦。”

少女勾唇笑著，卻很明顯是在睜眼說瞎話。

他要是聽不出來就是傻子。

聞言，謝瑾初微微皺了皺眉，看著宋初語的眼睛，認真道：“宋初語，現在都20年了，你說出去的話都是要付法律責任的。”

宋初語忽然笑了：“怎麼，那個視頻不就是你拍的嗎，你在這裡裝什麼好人？”

黑暗中，女生的眼睛跟那天的走廊裡一樣，像是燃燒著大火。

謝瑾初抿了抿唇，眼眸微閃，喉結微動，隨即否認道：“不是我。”

謝瑾初的表現倒像是誰冤枉了他似的。

宋初語可管不了那麼多，她看著謝瑾初的眼睛，繼續咄咄逼人道：“不是你又怎樣。”

“說到底，今天這件事又關你什麼事兒？”宋初語語氣近乎有些凶狠地說道。

裡子麵子徹底撕破。

逼仄昏暗的小巷子內，兩個人又像是回到了那間胡亂的雜物間。

彼此之前滿是呲呲啦啦的火星子。

謝瑾初垂頭盯著宋初語的眼睛，良久，忽然笑出聲來。

“很好，宋初語。”他連名帶姓的。

隨即，諷刺一笑：“今天算是我多管閒事了。”

說完，少年轉身就走。

帶過一陣充滿怒意的勁風，吹起了宋初語耳邊的碎發。

路燈霎時間亮起。

宋初語站在原地，看著謝瑾初離開的方向，許久才抬腳動身準備離開。

天氣漸漸變冷了。

燈火通明的小巷子裡，瞬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