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是不上課的，時間全留給學生自行做作業、預習複習、各種競賽訓練，以及和老師預約好的單獨輔導。
晚自習之前，各學科課代表已經在黑板寫下老師布置的作業。
為了提醒大家按時完成作業，課代表們很努力的發揮創意，在各自地盤上各顯神通，花式美化作業任務。
有人畫上恐嚇、賣萌表情包，有人引用各種熱門段子，還有人很直接寫著——沒完成作業的同學，必需V課代表五十大洋。
夜晚，教學樓燈火通明，輪值老師坐在講台上專心備課，教室氣氛格外安靜，隻剩下刷刷書寫的聲音。
薑織寧整個黑板來回看了兩遍，發現沒有英語作業，於是拿筆輕點了點柯譯衍桌麵，低聲問他：“英語沒作業嗎？”
柯譯衍停下筆，眼尾輕瞥她一眼，抬頭看向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作業。
黑板上確實沒寫，是老師沒布置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也有點忘了。
沉思數秒後，柯譯衍總算想起來，扭頭準備告訴薑織寧，結果發現她眼眸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看，視線裡還帶了幾分探究的意思。
目光交彙，她迅速收起打探之意，臉上浮起微笑，友好地衝他眨了下眼。
柯譯衍：“......”
這變臉演技，簡直爐火純青啊。
看來他這座位是風水寶座無疑了，不然怎麼前麵坐著俞影帝，左邊又是薑影後。
除了這個想法，對視的那一瞬間，柯譯衍腦子裡莫名其妙想起晚飯時，俞楊對他千叮嚀萬囑咐的嚴肅警告——
彆看！你彆往那邊看啊！都是與你無關的人！
宛如被催眠一樣，柯譯衍下意識挪開目光，避開對視。
薑織寧：“？”
乾嘛，她臉上有臟東西啊？
下一秒，理智回歸，柯譯衍沉下臉，在心裡罵了俞楊兩句。
神經，他躲什麼？
柯譯衍沉著臉，冷淡瞥了薑織寧一眼，嗓音沒什麼溫度地說：“一張試卷。”
薑織寧哦了聲：“那黑板上怎麼沒寫？”
“沒有課代表。”
“還沒選出來嗎？”
“嗯。”
“你有試卷嗎？”
“嗯。”
“我怎麼沒有？”
“你上午在？”
“哦，那試卷去哪裡拿？”
“問班長。”
“哦......”
一段乾巴巴，直接把天聊死的對話。
所有科目中，薑織寧做英語試卷最快最順手，所以不著急，她打算下課後再去問班長。
她翻開數學練習冊，動筆之前，隨口問柯譯衍：“俞楊不來上晚自習嗎？”
那麼多作業不著急做，還有閒心關心起彆人。
“不上。”柯譯衍將數學試卷翻到反麵，麵無表情回了嘴。
像俞楊這類體育生，基本都是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外出訓練，有時候白天在學校裡也見不到人影，因為他們要全國各地甚至跑去國外打比賽。
薑織寧：“還有這種好事，為什麼？”
柯譯衍惜字如金地說：“訓練。”
薑織寧輕輕啊了聲，感興趣地問：“他訓練什麼項目啊？體育生？藝術生？我覺得俞楊應該是藝術生。”
柯譯衍愣了下，反問：“藝術生？”
本來都不想繼續搭腔了，這會兒硬是被薑織寧的話勾起了好奇心。
他主動側目看向她，眼神帶著一絲疑惑，淡聲問：“怎麼看出來的？”
“就覺得他很適合學表演啊。”薑織寧豎起大拇指，十分真誠地誇獎，“你沒發現嗎？俞楊的麵部表情和肢體語言都很豐富，比某些麵癱演員好多了。”
哦，原來是這樣。
真難得，居然所見略同，他也覺得俞戲精很適合學表演，打什麼網球，可惜了。
“嗯。”柯譯衍忍住那點微弱笑意，克製且冷靜地點了點頭，“發現了。”
“所以他真是藝術生？”薑織寧覺得自己看人還挺準。
“不是。”
“啊？”
“體育生。”
“好吧，練的什麼項目？”
“網球。”
“......”
打臉哎，她居然看走眼了。
薑織寧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本來還覺得，俞楊在表演方麵挺有天賦的。
她又好奇問：“原來是俞楊是打網球的，那他以後會轉成職業選手嗎？”
“你還知道職業選手。”
柯譯衍一心二用，手上不緊不慢寫著數學公式，略意外地揚了眉。
薑織寧不解反問：“我不能知道嗎？”
“能。”
“那你怎麼不去訓練啊？”
“我為什麼要去？”
“因為昨——”
薑織寧忽然閉嘴收聲，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差點說漏嘴。
因為昨天在Equa店裡，有看到你拿著網球拍。
她及時把剩下的話咽回去，在心裡這麼想。
與此同時，柯譯衍放下筆，將試卷翻回正麵，做完了。
薑織寧目光跟著落在那張試卷上，情不自禁感歎，這人刷卷子這麼快的嗎？
厲害。
“剛說什麼？”
柯譯衍平靜注視著薑織寧。
薑織寧想了想，再度對他露出任何場合都不會出錯的友好微笑臉。
“啊，沒什麼，之前俞楊不是說你倆從小一起長大嗎，我就以為你和他一樣，也是打網球的體育生。”
說完，她又莫名其妙誇了嘴：“你寫作業真快。”
下一秒，顧自低頭解題去了。
柯譯衍：“......”
*
晚自習第一節課下課。
之前幫蔡從送巧克力的男生，又吭哧吭哧跑來高二一班找薑織寧，這回是充當信使。
男生特意跑過來傳話，說蔡總認真嚴謹地查過了，那個牌子的巧克力沒問題的，原料產地不在土壤受汙染的地方，讓薑織寧放心吃。
薑織寧聽完後，表情有幾分疑惑：“是嗎，那我怎麼感覺有點頭昏眼花？”
“啊？”男生大驚，“不......不會吧，什麼時候啊？？？我心臟不好，寧王你彆嚇我哎！”
她回憶說：“就剛才吧，做數學題的時候，頭昏眼花，做題速度特彆慢，和開了慢速一樣。”
“這......”男生猶豫了下，不確定地說，“寧王，你這個症狀有點耳熟，會不會是因為學習時間太久，導致疲勞反應？我做不喜歡的英語試卷也會那樣，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單詞，我就頭昏眼花想睡覺。”
“是這樣嗎？”薑織寧若有所思點了點頭，“還以為被毒出幻覺了，我也沒吃蘑菇啊。”
男生態度謹慎：“回去後我會和蔡總說的。”
薑織寧哦了聲：“就為這事專門跑一趟？他給我發個微信就行。”
“蔡總倒是想發，很不幸，上自習時他手機被沒收了，這會兒正罰站辦公室，挨師太批評呢。”
“......不會是為了查我這事吧？”
男生本來想說占一半原因，因為蔡從剛開始在打遊戲，中途，他不經意瞥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才聯想起薑織寧陰森森的警告。
出於不想再被薑織寧罵，以及一邊相信科學，一邊堅持對走夜路抱有敬畏的謹慎心理，蔡從理智退出遊戲，打開網頁認真搜索。
知道蔡從和薑織寧是青梅竹馬，還有娃娃親那層關係，所以男生想幫蔡從刷一波好感，便一臉嚴肅點頭，胡扯道：“沒錯。”
“......”薑織寧無語住，“破天荒啊，蔡總這是怎麼了？以前也沒看他這麼積極過，他可是罵都罵不醒的巔峰代表。”
男生咧嘴笑起來：“哎，這不是大晚上了嗎，我們苦命高三牲放學晚啊，蔡總說了，他還是有點怕走夜路的。”
薑織寧愣了下，想起吃晚飯那會兒，她對蔡從“走夜路小心點”的言語威脅，從而聯想起，蔡從出生以來自帶的出廠bug。
那就是——
他怕鬼。
蔡從怕鬼，所以從小到大，他不敢看任何驚悚靈異片，唯一看的一部，也是從頭到尾躲在薑織寧背後，時不時嚇得嗷嗷大叫。
當時，薑織寧覺得比起鬼片本身，反而蔡從的慘叫更讓她覺得瘮人。
......
上課鈴聲響起，喧鬨的走廊回歸安靜，眾人各回各班。
薑織寧本來都把這件事給忘了，男生特意過來這麼一提，她猶豫了下，扭頭看向柯譯衍，小心翼翼問：“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柯譯衍緩緩扭頭：“？”
“指身體上。”
柯譯衍：“？”
“就......那個巧克力啊......”薑織寧輕咳了聲，“吃完到現在，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柯譯衍注視著薑織寧表情不自然的模樣，陷入沉默。
看來大事不妙啊。
他雙臂環到胸前，整個人低氣壓後靠向椅背，漆黑眼眸沉冷下來，偏頭盯著她，語氣冷淡地說：“沒有。”
“哦，那就好。”薑織寧點點頭，放心了。
正準備動筆繼續寫作業，結果聽見旁邊傳來一道毫無溫度的冰冷嗓音：“不過現在聽你一說，有了。”
薑織寧：“......”
氣氛瞬間凝固，快要結成冰。
不是......
大哥，你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講完啊，你這樣分上下句，很搞人心態的好嗎......
薑織寧無奈歎了口氣，問他：“那你哪裡不舒服？”
柯譯衍反問：“你先說怎麼了，過期了？”
“那倒沒有，我不可能這麼缺德。”
薑織寧往講台方向瞄了眼，儘管老師不在，但她還是沒膽子拿出手機，隻能用口述的方式，把蔡從發她的那條新聞報道和柯譯衍說了一遍。
她儘可能詳細地科普前因後果，講完後，怕柯譯衍不放心，特意淡定從容地補了句：“沒事啊，彆擔心，就算有問題，我也吃的比你多。”
柯譯衍：“......”
很不可思議，她怎麼想的，這是多不多的問題嗎？
哪怕他隻吃了一塊，不也還是吃了？
柯譯衍都被薑織寧說無語住了，無言幾秒後，嗤笑出聲：“你的意思是，就算有問題，我的中毒症狀也比你輕？”
薑織寧：“這麼理解也可以，但彆當真，剛才就是打個比方，反正你彆怕，要死我先死。”
死不死都出來了。
怎麼，他要為後死而感到幸運嗎？
“不會需要我說聲謝謝吧？”柯譯衍麵無表情地說。
薑織寧有些詫異，連忙擺手表示：“不用不用，這就見外了啊，都是同班同學，不用這麼客氣的。”
柯譯衍：“......”
內心無奈歎了口氣，對她的冷幽默感到無話可說。
這才相處不到一天，這位新同桌就有點出乎他意料。
鼎鼎有名的江中校花，童星出身的薑織寧，有傳聞說她高高在上、脾氣差勁、很不好相處。
柯譯衍暫時沒發現這幾點。
相反，說的好聽點，他倒是覺得，薑織寧身上有一股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稱之為反差萌的特質。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一個有青梅竹馬的人，動不動就盯著他看是什麼意思？
很多時候，薑織寧是用餘光偷偷打量他，柯譯衍早就察覺到了，不過他始終沒理會。
令人費解。
總是偷看他，不知道她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