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陸染有些站累了。

可那兩人,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調情。

她回頭,輕聲對沈冽道:“怎麼還不走,不會還有第二次吧?”

“我看,他就算心有餘,也力不足了。”

沈冽輕哂。

好在,確實沒有第二次。

魏川接了個電話,說要先離開,顧晚卿便跟著一起走了。

陸染試著先走出去,揚著脖頸望了望。

確認露台已經空無一人,鬆了口氣。

沈冽也走到燈光下,反手穿上外套。

陸染回頭,暗自端詳沈冽。

男人依然那副冰山模樣,正經、冷淡得不近人情。

隻有注意到她目光時,男人掃過來輕謔的一瞥,帶點女生剛剛想象的,玩世不恭樣。

這一瞥,似笑非笑地。

好像已經看穿她在想什麼,但不說。

“你剛剛,出來抽煙了?”

陸染問道。

其實不用問,沈冽本來就是說的出去抽根煙。

而且,她剛剛也聞到了。

陸染覺得自己雙標極了。

以前每次聞到陸華明的二手煙,她會把他罵到門外甚至樓下去。

可沈冽身上的煙味,似有若無,淺淺淡淡。

像從遠方徐徐飄來,直至近前,味道早已散的差不多,隻餘一點煙草的獨特香氣。

由此,她判斷,沈冽抽煙並不多,隻是調劑心情的工具。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再三斟酌後,陸染小心翼翼地問。

“……”

沈冽沒有回答。

他一手插兜,眺望遠處。

璨城的河景,在全國也首屈一指。

河上,燈燭輝煌的觀光遊輪來來往往,璀璨倒影互相交織,又分離。

船上聚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遊客,他們會在兩船相遇時互打招呼。

於是,熱鬨的人聲,一波又一波,遠遠地傳來。

沈冽背過身,又要摸煙盒出來,被人按住手臂。

“……”

陸染心想,雖然你身上的煙味還蠻好聞,但再抽,就不禮貌了。

她抿著唇,隻從眸子裡,透出這樣的信息。

沈冽接收到,便把煙放回,同時還有淡淡一聲:“抱歉。”

收回煙在意料之中。

這聲道歉,卻在意料之外。

這男人,真真是,全方位無死角地吸引著她。

陸染收手,手鐲撞在露台透明玻璃圍欄上——

“叮”的一聲。

她吸氣,趕緊捧起手鐲,細細的看。

前十幾年都沒戴過什麼像樣的首飾,還不太習慣手腕上掛個這樣貴重的玩意。

見女孩皺著娟秀的眉,有多寶貝那玉鐲,就有多自責磕這一下。

沈冽輕聲道:“這手鐲,是我媽留給我的。她說,讓我送給對我來說,最重要,最喜歡的人。”

沈冽回想,自己母親那天的話語。

她真的是很開明的母親,她甚至告訴他,這個人可以是女生,也可以是男生哦,隻要我們冽兒喜歡。

“……”

陸染愣住。

她忽然了悟。

沈冽送出玉鐲前,為什麼糾結,為什麼猶豫,為什麼皺眉。

就連剛剛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她也瞬間明白過來——

她不該是這玉鐲的主人。

默了幾秒,陸染摘下手鐲。

見狀,沈冽蹙眉,微微詫異。

隻見女孩把手鐲放在手心,伸向他,坦蕩道:“還給你,等到,我成為你最重要和最喜歡的人時,你再送我。”

沈冽輕挑眉心,“如果這個人,是彆人呢?”

陸染一時語塞,眼珠轉了轉,嘟囔道:“那你就自己收藏吧,或者跟我離婚後再送彆人,反正不許婚內出軌。”

沈冽勾唇,淺笑。

“留著吧,你的確也符合這兩個條件,隻不過,目前這麼認為的人,不是我。”

“不過,都不重要了。”

淡淡說完,男人邁步離去,衣角翻飛。

陸染重新戴上玉鐲。

沈冽的無奈,同時也提醒了她,她沒有擅自取下來的自由。

沈老夫人親自囑咐過。

不許摘。

-

陸染剛一進洗手間,看到顧晚卿對鏡補妝,下意識調頭就逃。

跑了兩步,停住。

不對,顧菲菲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想到這兒,陸染又再次走回去。

顧晚卿從鏡子裡,看到對方回來,冷笑道:“你剛剛那是什麼反應?好像很怕我似的。”

“沒有啊,”陸染裝輕鬆,“我隻是突然想起來好像還有事兒,後來想想,還是先上廁所吧。”

她說著,往一個隔間走去。

酒店就連洗手間裝修也格外精致,空間闊落,地磚牆壁乾淨得反光,空氣裡清香彌漫。

“等一下。”顧晚卿不緊不慢道,“你手上這玉鐲看著不錯,我最近也想買一隻鐲子,借我戴戴。”

陸染此時背對顧晚卿,皺了皺眉,又翻了翻白眼,轉身為難道:“江奶奶特意叮囑過,不可以摘下來。”

“她又不在這兒,你摘下來給我戴一下她又不知道。”

“可是姐姐,你手腕好像比我粗一點,估計戴不上啦。”

“……”

顧晚卿有一米七,大骨骼體型,手腕確確實實比陸染大一圈。

她最討厭自己這副大框架身材,外加陸染茶裡茶氣地叫她“姐姐”,瞬間怒從心中起。

“摘了,給我,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

陸染看對方鐵了心要試戴,可如果真的摘下來給她,不知道玉鐲在她手上會發生什麼意外。

何況,這手鐲對沈冽來說意義非常,這麼重要的東西,絕不可能給她。

可是,還有什麼方法能堵顧晚卿的嘴呢?

顧晚卿耐心耗儘,正要上手搶,身後響起一個冷靜溫柔的聲音——

“晚卿,你的小姐妹們在準備拍照,正找你呢。”

陸染抬眼望去,隻見今晚一襲藕粉色旗袍的顧詩文,端莊地站在衛生間門口。

顧晚卿知道,惹了顧詩文就相當於惹了大哥顧景徊。

甚至顧景徊偶爾也可以直接惹一下,但要是惹了顧詩文,大哥百分之一百不會輕易放過。

“知道了。”

顧晚卿厭煩地皺了皺眉,拿上包走人。

顧晚卿一走,陸染鬆口氣,在心裡對著顧詩文大喊:

姐!你以後就是我親姐!

嗚嗚得救了……

顧詩文來到洗手池旁,摘下手上鐲子放在紙巾上,擠一點洗手液慢悠悠地揉搓。

陸染對這個顧詩文挺有好感,雖然兩人算不上很熟,但很有眼緣。

“謝謝,詩文姐。”

她道。

“沒事。”

顧詩文衝乾淨手,從紙盒裡抽出一張紙巾,仔細地擦乾手上的水,又對著鏡子理了理那一頭烏黑柔順的直發。

陸染發現,這個詩文姐姐做什麼事都慢條斯理的,不慌不忙。

她擦手的紙巾帶有溫柔香味,飄到空氣裡,使人身心都鬆懈下來。

顧詩文戴上自己那隻翡翠玉鐲,看著陸染纖細手腕上晃蕩的鐲子。

“喜歡這個鐲子嗎?”

她柔聲問。

“很喜歡!”

陸染笑著晃了兩下手腕。

“那麼……沈冽呢?你喜歡嗎?”

話題猝不及防拐到沈冽,陸染略微一愣,隨即點頭。

其實她也可以不說實話。

但,顧詩文身上有種讓人願意無條件信任的魔力。

她覺得,哪怕把心裡話跟對方全盤托出,也沒關係。

顧詩文抿唇微笑,溫柔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擔心你不喜歡他,這門婚事就會變得十分勉強,我也跟媽媽提過,發現她也有同樣的擔心。她曾想放棄這門婚約,尊重你們本人的意願,可我們都拗不過兩位老太太。”

顧家和沈家本來就是世交。

在各自領域都是天花板的存在,也沒有商業聯姻的必要。

所以如果沒有這門婚事,兩邊倒也不會損失什麼。

但無奈,除非流離先生發話,不然兩位老夫人,誰勸也聽不進。

“沒關係,我願意嫁給沈冽,真心的,一點也不勉強。”

陸染這話是真的。

“不過,沈冽應該挺勉強的。”

陸染低頭摸著手上鐲子,有些沮喪道。

顧詩文的眸光暗下來,不知道麵前這位妹妹的感情最後如何走向,是否會有得到回應的那一天。

她想到自己對那個男人的感情,也是空有一腔熱烈,沒有落處。

沉默後,顧詩文無奈地歎了口氣。

歎對方,也歎自己。

她伸手,輕輕抱住了妹妹。

陸染僵直著身子,愣在原地。

好久好久,沒有人這樣抱過她。

她貪婪地回應這個充滿愛意的擁抱,又十分心虛和害怕。

怕身份露餡兒,怕被她指責,怕這些喜愛最後都成了不可饒恕。

“彆怕,沒什麼好怕的。”

如同心靈感應一般,顧詩文回應了這麼一句。

陸染腦子裡,轟的一聲。

眼前這人真是個神奇的女人,她心想,明明看著柔弱,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謝謝你,詩文姐。”

她的感謝,對比起來,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了。

從洗手間回宴會廳的路上,陸染和顧詩文撞見一個服務生正在走廊上央求著主管什麼。

兩人見到她們,站一邊打了招呼。

“詩文小姐,菲菲小姐。”

陸染和顧詩文點頭回應。

那主管帶著服務生離開。

最後兩句對話,落在陸染耳朵裡——

“真的假的,家裡火災?”

“真的!楓蝶小區3棟!不信您查!我真得馬上回去!火勢很大!都上新聞了!”

陸染猛地一頓。

楓蝶小區3棟?

那不就是她家?

“怎麼了?”

顧詩文見陸染落後了兩步,回頭問道。

陸染提裙跟上,笑道:“沒事,我剛在想,還有沒有東西落在洗手間。”

“有嗎?”

“沒有,走吧詩文姐。”

陸染就快笑不出來了。

滿腦子都是:她家要被燒沒了!

兩人剛進門,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走了過來。

“詩文姐。”

男生跟顧詩文乖巧打招呼。

顧詩文點點頭,“宋年。”

宋年又看向陸染,“嫂子好!”

陸染抿唇淺笑。

這人她認識。

那晚在醫院,就是這位宋醫生跟她說,沈冽名草有主,讓她不要瞎惦記。

“冽哥讓我帶句話,”宋年緊接著道,“他說他還有事,先走了。”

陸染有些驚訝,但也驚訝不過來了。

還有什麼,比家裡正燃著大火更讓她驚訝呢。

“是醫院有什麼事嗎?”

顧詩文問。

“不是,好像是私事,走得挺急,我也不敢多問。”

宋年摳著額稍道。

“沈冽也真是的,好歹當麵說一聲再走。”

顧詩文就連埋怨也溫溫柔柔的。

陸染唯唯諾諾地舉起手來,說:“那什麼,詩文姐,我想起來,我也約了朋友,必須得撤了……”

“?”顧詩文哭笑不得,“你可是今晚主角之一呀,你也要走?”

“什麼朋友?也叫過來玩兒不就好了?”

顧景徊一手拿酒,插兜走過來。

“我那朋友是個社恐,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陸染慌忙解釋道。

突然發覺,社恐這詞真好用。

顧景徊點點頭,道:“那你去吧,彆讓朋友久等,奶奶和爸媽那邊,我去幫你說。”

“那我真的走了?”

真要走,陸染又有些猶豫。

“走吧,”顧景徊道,“有什麼事,哥哥幫你擔著。”

“謝謝,景徊哥。”

陸染低眉說道。

儘管這樣,陸染還是去和幾個長輩打完招呼才離開。

說的時候,還有人逗她,是不是嫌棄這裡太吵,要和沈冽偷偷過二人世界去?

陸染勉強抬了抬嘴角。

她望著紛華靡麗、笙歌鼎沸的宴會廳,笑得苦澀。

世界真是不同啊,這裡的人生來優越,名下數套房產,從沒有為了生存掙紮過一秒。

可她連唯一的,三十平的家都快沒了。

-

陸染離開後,顧詩文和顧景徊跟宋年又閒聊了幾句。

宋年瞥見一個女生路過,和他倆打完招呼,忙朝那女生追去。

望著宋年在人群中東竄西竄的背影,顧詩文久久沒回過神。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顧景徊順著對方的視線掃一眼,目光又回到溫軟的瓜子臉上。

“有沒有那麼一天,你也會跑著來見我?”

顧詩文的話沒頭沒尾,說完立刻轉開視線,想假裝沒說過。

顧景徊挑了挑眉,說:“從小到大,隻要我想見你,不管你在哪兒,都會立刻馬上出現在我眼前,我還需要跑著去見你?”

說完,抬手揉了揉顧詩文的腦袋,打趣道:“真乖。”

顧詩文有些胸悶,擋開他手臂,問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顧景徊笑道:“因為你屬狗?”

“……”

這時,恰好有不長眼的人過來,邀請顧詩文跳舞。

顧詩文想也沒想,挽住那人手臂,直奔舞池,像是逃離什麼一樣。

在音樂聲中,她悄悄放鬆僵硬的肩膀。

下一刻,舞伴卻被顧景徊“請”走,她的細腰落進男人寬大的掌心。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人。”

話是對那舞伴講的,男人的眼睛卻緊盯顧詩文,眸底一片不悅。

他壓低身子,幾乎將顧詩文抱在懷裡,跟著音樂慢慢地搖著,沉醉溫柔發香。

顧詩文知道,這就是答案。

但顧景徊,似乎永遠也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