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試是在一月中旬，之後就可以過年了。

時沂昨晚接到起夢負責秘書的電話，剛接起對方就開始主動自報家門，她想都沒想就給掛了。

太像詐騙電話了，誰家有頭有臉的大公司助理會親自給一個麵試者打電話？

閒得慌。

誰知對方不依不饒，接二連三一直打到她再次接，之後又把時沂簡曆上有的但網上查不到的信息抱出來，時沂這才信了幾分。

這通電話不是告訴她能直接錄取，不過是通知穿衣走秀環節取消了，給的理由隻是：天太冷了。

模特對身材方麵要求極為嚴格，大部分公司都會要求模特穿著特定的服裝走一段T台秀。

可昨晚那通電話告訴她，這一趴取消了。

她更懷疑這通電話了，又不給對方說完的機會，罵了一句“騙子都去死”然後掛斷。

結果等她今天到了現場，發現這個環節確實是取消了。

挺有人性的公司。

時沂站在一眾嫩模當中，暗暗腹誹。

開心不過幾秒，她乍然想起一件更為嚴肅、讓人心慌的事情。

她昨晚把人家公司負責人的電話掛了不說，最後一通掛斷之前，好像還罵人了。

“……”

來麵試的大部分都是新人，時沂看著這些新麵孔，最小的看起來和她那年剛入星越年齡一般大。

年齡相仿，自然有聊得來的共同話題。

其他人圍在一起，麵上看似互誇，背地裡卻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嫉妒和仇恨，時沂默默聽著，不融入。

“好了，姑娘們，都過來！”

窸窸窣窣的聊天聲被一道高音的女聲打斷，場麵霎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目光往聲源處望。

說話的人叫孟息，起夢的經紀人總監，曾經的王牌經紀人。

從陸紹麟創建起夢開始，她就被韓簫引薦進來，在她出名的時候也有不少對家公司出高額費用想挖她跳槽，她都不為所動。

起夢能用不到十年的時間在圈內站穩腳跟，她功不可沒。

其他人還愣在原地猶豫要不要上前時，時沂已經邁著步子向女人靠近。

孟息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她身上，原本隨意的眼神瞬間凝住，似是磁石吸引，深邃眼眸裡閃過一絲驚豔。

眼前人渾身褪去青澀，臉上昂揚著自信與張揚，膚白貌美大長腿，盈盈細腰隨著她的步調扭動。

第一個走上來的人，做事果斷有自己思想。

這就是陸紹麟推薦的人？

不錯。

孟息紅唇不自覺微微張開，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等時沂走近了，她緩緩開口，明知故問：“你叫什麼名字？”

時沂愣了會兒神，而後笑著回答：“時沂，取字時光沂水。”

孟息眼裡的欣賞徹底掩不住了。

準確來說，她是韓簫手下的人，托韓簫的意思過來替陸紹麟接手管理起夢，一步步帶著起夢走向輝煌，年紀又比陸紹麟要大。

陸紹麟都要敬她幾分，稱她一聲“孟姐”。

他平時很少把精力放在起夢，都是助理黃閱過來打點事情。

昨晚黃閱突然帶話給孟息，說是今天麵試的人當中，有位叫時沂的女生，特彆關照一下。

話是黃閱代傳，但是孟息知道這是陸紹麟的意思。

怎麼回事？

平時日理萬機的總裁，竟然舍得讓貼身助理給她傳話，就為了特彆關照一下一位新人？

她最討厭莫名其妙往她身邊塞人的關係戶。

本來打算麵試第一輪就隨便找個理由把人pass掉，沒曾想初次見麵，小姑娘就讓她眼前一亮。

孟息勾唇：“時沂。”

有人見狀跟上，各彆“有眼力見”但不多的小姑娘見著，也一擁而上，不自知地一擁而上開始自我介紹。

孟息往後退了幾步，做出“停”的指示，瞟了幾眼為首的幾個女生，都是一些很年輕的小姑娘。

除了時沂，所有人的簡曆她都過了一遍，站在她麵前的這幾位，有幾分印象，都是一些家境普通但相貌不錯、未經涉世的小姑娘。

難怪那麼沒禮貌。

“行了，一群人在我耳邊嗡嗡嗡，我一下子也記不了那麼多人，準備準備進入麵試環節吧，祝好運。”

孟息剛轉身，立馬有人跑過來，在她跟前說了句：“黃助理有另外的項目要負責，可能得晚點才到。”

說話人刻意壓低了嗓音，時沂離得近，還是一字不落地聽進去，卻不感興趣。

無非是某位麵試官臨時不能到場，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孟息高傲地昂頭：“知道了，退下吧。”

等那人走後，孟息才回頭，像那群人招手，示意她們跟上來。

時沂原本是離孟息最近的人，等她回頭之後很自覺地故意落後在其他人身後，漸漸成了最後一名。

麵試順序是抽簽，為了防止有人作弊，用的是很傳統的紙質抽簽，時沂到的時候就剩下兩張簽紙。

理應說還剩一張的，看來有位缺席了。

禮儀小姐雙手舉著托盤，上麵的兩張紙條都是被人挑剩下的了，裡麵的數字明晃晃地露出來。

1和18。

第一名和最後一名。

前後不論哪樣，按照人們的認知，都不利於最後的麵試分數獲得。

時沂神色清冷平淡，隻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毫不猶豫地拾起印著“1”的紙條。

在她轉身之際，能明顯看到人群中某個人鬆了口氣。

時沂不疾不徐地讓開身子，朝那人微微點頭：“要當就當第一名，不論哪方麵。”

女生神色一愣，捏著紙條的手力道又加重，直至指尖隱隱泛白。

時沂衝她笑，猜想——

不出意外，她手上拿的號碼應該是2。

通過一個人的氣質真的能看出好多，比如她麵前這位，細節裡流露出來的膽怯和嬌柔，想必剛剛搶號碼的時候，沒少被冷眼相待吧。

“請1號麵試者隨我來。”

時沂把紙條握在掌心，跟著禮儀小姐進入麵試室。

大門關上，再打開時，是十分鐘之後。

時沂臉色一如既往地平靜，隻是手掌握成拳頭，掌心的汗滴浸濕了裡麵的紙條。

有人想問她具體情況，禮儀小姐又開始叫下一個號碼。

時沂踩著高跟鞋離開，轉彎來到電梯前時，順手把手裡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裡，電梯還沒停到這層樓，一個身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追了上來。

“時沂小姐請漫步。”

聲音聽著有些熟悉，時沂偏過頭，記憶瞬間蘇醒。

男人是起夢的高管，也是剛剛的麵試官。

等男人靠近時，電梯也剛好“叮”的一下打開了。時沂望了眼電梯裡的小白臉，頷首道歉：“不好意思，點錯。”

那人立馬摁了下電梯鍵，電梯門再次關上。

男人見狀，喜出望外，心裡已經開始盤算些小心思。

時沂轉身正對著男人，臉上掛起職業假笑：“您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男人發出賤兮兮的笑聲，聽得時沂一陣發怵。

“看你簡曆上寫的，你沒有走秀的經曆。”

聽得出他是在切話題套近乎，時沂還是耐心回答：“有過兩段，不是很引人注目，不值得一提便沒寫上。”

男人一邊摁電梯，一邊繼續問：“能演戲嗎？”

時沂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麼？”

男人忽地不說話，故意拖延時間，等第二班電梯過來，這個過程有點漫長，他開始說些與上個問題不相乾的話：“就是，你知道的，那群人當中，我是最看好你的……”

“叮——”

電梯來了。

男人眼睛放光，抬手示意時沂進去聊。

時沂看了眼空無一人的電梯，無所謂有監控，剛好她也要走，沒多想進去了。

男人跟著進去，又重複了一遍：“能演戲嗎？”

時沂和他拉開距離，聲線淡然：“我是模特。”

起夢主要麵向的還是電影和電視劇那方麵，一般都找的演員歌手之類，當然也鼓勵藝人全方麵發展，但這還是頭一次光明正大地招模特。

所以當麵試官問時沂，能演戲嗎？

她沒多想，以為強調自己的職業能隱晦地表示拒絕，結果對方下一句話直接讓她笑不出來。

“沒事，不需要多精湛的演技。”

“演什麼？”

“演我情人。”

問得那麼露骨，怕巴掌下一秒直接落在自己臉上，他又急忙補充，“保你後半輩子大紅大紫。”

時沂嘴角漾著笑，久久不說話，男人以為她在認真考慮，沾沾自喜抱得美人歸。

等電梯門打開，時沂臉上的表情立馬三百六十度大反轉，回頭眼神都變得淩厲起來，誘人的紅唇脫口一句：“我演你媽。”

……

從起夢回到藝苑閣，走高速四十多分鐘的路程，花光了時沂一整天的力氣。

她一進門就把高跟鞋胡亂踢飛，整個人沒力氣地順著門背緩緩滑向地麵，席地而坐。

上次那段不美好的記憶瞬間在腦海裡回放，連帶著壓抑的情緒也湧上來。

空蕩蕩的房間內，抽泣聲淺淺縈繞。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曾經在星越，她被趙姐保護得有多好。

隻是人心易變，到了最後關頭，她也放棄了自己，可是她先讓彆人失望的，不是嗎？

哭了二十多分鐘，時沂再也哭不動了，起身把包扔在沙發上，電話響了。

她又繞過去把手機從包裡拿出來。

沒有備注。

時沂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接聽，對麵先發話：“是時沂小姐嗎？我們是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