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可以。”
“OK!收工,大家今晚辛苦了。”
拍攝棚裡,導演一聲令下,所有人緊繃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下。
小欣立馬擁到時沂身邊,替她把外套披上,笑臉盈盈的:“時姐,這次拍完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
時沂穿好衣服,來到私人化妝間,然後才衝小欣嬉皮笑臉,“什麼休息,分明是合同快到期,姐不打算續約,公司不幫接活兒了。”
一點也沒把她當外人。
小欣欣慰的同時麵露憂愁,不過很快又笑著,似安慰:“咱時姐在圈裡也占得一席地位,到時候肯定有很多公司搶著簽。”
“誰說我要繼續在這個圈子混了?”
時沂坐在梳妝鏡前,把濃妝一點一點卸掉,語氣不以為然。
小欣臉上劃過一抹詫色,若有所思地盯著時沂纖瘦的背,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自從時沂和星越的合同到期消息放出,話題熱度在微博上高居不下。不知為何,連帶著她打算退圈的猜疑也流露出來。
拖了許久,時沂一句澄清都沒有,網絡上話題已經發酵得不像話。
小欣也略有耳聞,之前好幾次向時沂打探,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或者生氣,卻總找其他話題給掩蓋過去了。
得虧對方是時沂,圈子裡脾氣出了名的好。要換成其他人,估計得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時姐……”
時沂歎了口氣,打斷她:“小欣,跟了我,快十年了吧。”
小欣點頭。
“一直小欣小欣地叫,都快忘了你全名,叫啥來著?”
“岑欣。”
“岑欣……”時沂小聲念叨,“很好聽的名字。”
小欣知道她是故意的,又要開始轉移話題,急忙繞回來:“時姐,退圈的事情我覺得你還應該再想……”
“我馬上就27歲了”
畢竟相處了十年,時沂當然知道她的性子,先發製人再次打斷。聽到她突然提到自己的年紀,岑欣忽地沒話搭上,怔怔地看著她。
時沂垂頭,發出一道很淺的笑聲。
常跟在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有兩個奇怪的習慣。
一是每到一個地方拍攝,她都會讓助理岑欣到當地風評最差的一家店買吃的,包括但不限於甜品。
隻是剛好這次是那家名為“綺夢坊”的甜品店。
想到這個她就氣得肝疼。
什麼青檸派賣她580?!
難怪當地風評最差的一家店!
時沂拿起一旁的墨鏡,才剛舉到半空,忽地想到自己都是快退圈的人,也不怕翻白眼被人拍到,亂傳對助理耍大牌。
於是又放下,大大方方翻了個白眼。
她又看向梳妝桌右上角的小魚缸,陷入良久的沉思。
第二個習慣是,她喜歡養魚,隻養金魚。
因為她什麼都不愛吃,而金魚永遠吃不飽,喂給它就毫無節製地吃。
或許是自己怎麼都吞咽不下,看到寵物吃得歡,她一直梗在心頭的的那團鬱氣才得以消退。
每次吃不下就喂金魚,又因為工作忙,常常忘記自己喂了幾次,也因此,她曾經撐死過好幾條。
時沂已經把臉上的妝容全卸掉,像丟掉了一直壓在她身上的包袱。
她伸手觸摸冰涼的透明玻璃魚缸,頭頂的光垂直射入水麵,又經玻璃折射到出來,剛好落在她側臉和手腕上。
時沂五官小巧精致,臉上映著光,一笑便如迎風熱情綻放的馥鬱紅玫瑰。
“娛樂圈就是陸地上的隱形深海,波濤洶湧,新星如群魚爭遊,冒死前仆後繼。”
時沂說得看似晦澀難懂,岑欣卻秒懂她的意思:“時姐,新人雖層出不窮,但是業內看中的也完全不是年紀和外貌。”
“你不懂。”
不深陷其中的人永遠無法身臨其境。
舊影或沉或浮,更迭不息,無儘的浪潮永遠在卷動著新鮮的麵孔和未知的命運。
她就位列被卷動的其中。
岑欣忽地不說了,轉到時沂的方向,還是下意識先看她的手腕,纖細的一圈,瘦得不像話。
視線上移,時沂昨晚哭過,現在眼睛周圍還有些浮腫。
她已經決定不再和星越續約,今晚是合約內最後一次工作,連經紀人都撤掉了,昨晚隻能岑欣陪她一起去拿行李箱。
行李寄存處的值班人員看雨下那麼大,自認為不會有人過來拿行李。
岑欣還是提前打過招呼,工作人員就把她們的東西一並扔在棚子下,自己貿然下班了。
她們到的時候發現行李箱不翼而飛,氣得立馬給負責人打電話查監控。
岑欣看著監控裡的男人,咋呼道:“我認識他,是那個甜品店的工作人員。”
說來也怪,剛好監控室的人也認得陸紹麟,一不小心說漏嘴,被時沂威逼不利誘,就把陸紹麟家庭住址全都給抖出來了。
時沂單槍匹馬就找上門,主要還是因為除了岑欣,她確實是一個人。
岑欣在酒店裡等著她,時沂離開還是活蹦亂跳的,回來的時候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不論岑欣如何安慰詢問緣由,時沂就是不說。
哭著哭著,眼睛就哭腫了。今早化妝師給她上妝,特地給眼睛部位化了濃妝,好在濃妝上鏡,不影響。
岑欣思忖過後回過神,想起時沂今天除了早上的那碗粥,其餘時間還沒怎麼吃東西,提醒說:“時姐,不早了,該吃晚餐了。”
時沂莞爾一笑,“哦,你不提醒我都快忘了,我今晚還有約。”
說著,她伸手把椅背上的衣服披起,在鏡子前左右轉了幾圈,覺得顏色有些暗沉。
“小欣,我這件衣服是不是有點顯老啊?”
岑欣上下打量她,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
她記得,時沂以前最嫌麻煩打扮了,還都是公司和經紀人強行給她包裝打扮,不讓她在外麵丟了麵子。
自從趙姐帶了幾個新人,心思全在嫩模上,時沂也就懶得打扮,出門妝都不化,就戴個口罩敷衍了事,更彆提衣著打扮。
上個月還因為衣服品味土被吐槽,在熱搜掛了好幾天。
岑欣斟酌許久,小聲問:“時姐,你退圈該不會是因為談戀愛了吧?”
“……”
時沂一個眼神殺過來,幽幽開口:“姐是不婚主義者。”
說完,她還是沒換衣服,就穿著身上這套出門,剛到門口,又聽到身後的岑欣說:“外麵有狗仔,而且你一個人不安全,要不我陪你?”
時沂回頭。
岑欣見狀,舉起雙手:“我保證不打擾時姐約會,我守在暗處。”
時沂打了個響指,兩人並肩走出片場,怕狗仔在大門蹲著,她們特地走的後門。
剛好這個時候,後門有一對夫妻在聊天。
男的是保安,女的是保潔員。
“秦叔,嫂子又給送飯了,好幸福喲!”時沂笑著調侃。
一是因為眼熟他們,二是考慮人情世故,怕他兩等會兒把她行蹤賣給媒體和狗仔。
畢竟現在還沒正式解約,要是被人抓住把柄,損害公司形式,這不得把趙姐那個暴脾氣給氣死。
夫妻兩很淳樸,為人和善。
何況時沂剛到這兒的時候迷路,還是秦叔給她指的路,兩人勉強也算打過交道。
“是啊,小沂,今天工作結束了?”
時沂笑得不明意味:“結束了,都結束了。”
最後那句,她像是對自己說的一樣。
“這是要去哪兒啊?”
時沂和岑欣對視一眼,也不打算隱瞞:“綺夢坊。”
話音剛落,夫妻兩不約而同對視,擠眉弄眼。
秦叔不確定,又問了一遍:“哪個綺夢坊?”
她老婆搶著替時沂回答:“本地還有哪個綺夢坊?不就是那個差評排行榜萬年榜首,一年賣不到10單遲遲不倒閉,專坑外地遊客的甜品店唄!”
岑欣憂心忡忡,小心拽過時沂:“時姐,你該不會被騙了吧?”
時沂心思全跑阿姨說的話上,樂得不行。
這些話她在軟件評論裡看到一段一模一樣的,她現在懷疑那條評論就是眼前這位姨發的。
時沂儘量忍著笑,問:“姨,你是不是被這家店坑過啊?”
此話一出,時沂確實見到阿姨和秦叔的臉色都變窘迫了不少,在心底有了大概的猜想。
岑欣知道時沂特彆愛八卦,見這情景,趕忙連拉帶拖地拽著時沂走:“時姐,我們要遲到了,彆讓你的約會對象等久了。叔、姨,我們先走了哈!”
時沂總不吃飯,力氣自然敵不過岑欣這個經常打雜乾活的,很輕鬆就被拖著上車。
時沂一上車就開始鬨小脾氣,故意對岑欣的話愛答不理。
“還生我氣呢,時姐……”
岑欣在心底腹誹,故意拉長語調:“能讓咱時姐深夜去找的對象,肯定是個男生吧,帥不帥?”
一句簡單的話,果真把時沂吊了過去。
帥不帥?
時沂歪著腦袋思忖,沒一會兒頭就靠在岑欣的肩膀:“應該挺帥的吧。”畢竟第一眼確實讓她愣住了。
“不過確實也賤,又蠢又賤。”
她不理解,怎麼會有人分不清人穿的衣服和狗穿的啊!
昨晚自信滿滿對她作保證讓她消氣,她倒要看看,他要怎麼道歉。
時沂今天不僅吃得少,連覺都沒怎麼睡,靠在岑欣肩上很快就睡去。
四十分鐘的車程,她做了半個小時的夢,夢裡又出現那個春綠秋黃的小村子,還有守在梧桐樹下的小黃狗。
她睡得很沉,還是岑欣不斷提醒喚她才把她叫醒。
岑欣守在外麵,時沂一個人走進店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完全睡醒,她已經沒了昨日的囂張氣焰,看店裡就他們兩個人,還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幸好讓岑欣一起過來了。
“就你在啊,你們老板呢?”
陸紹麟坐在前台的高搖椅,單腳抵在地麵上,身子悠悠小幅度旋轉,好整以暇地望向她:“怎麼?我看著不像老板?”
時沂誠實點頭:“對,看著就像替人打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