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野接到江嫻的電話時正在隔壁市幫馬磊做事。
“你現在在哪呀?”電話那頭傳來江嫻微微著急的聲音。
肖野說:“在隔壁市。”
他那邊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等我一下。”隨後他摁下靜音鍵。
是馬磊身邊的手下。
“野哥,磊哥出事了。”
肖野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那人說:“磊哥的仇家找到了他的地址,趁我們不注意,捅了磊哥一刀,現在我們已經把他送去醫院了,磊哥說他想見你。”
“現在?”
“嗯。”
肖野的心裡一團糟,隨後他胡亂地點點頭:“知道了,我會去的。”
他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深吸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
“還在嗎?”他問。
江嫻說:“我要回海市了。”
肖野一驚:“現在?”
他在一分鐘前也這麼問過。
江嫻說:“還沒,我在收拾行李。”
她頓了頓又說:“所以,你趕不回來了是嗎?”
從隔壁市到潯鎮要三十分鐘的路程,江嫻心裡大概知道是見不到他最後一麵了。
好一陣沉默。
他低沉地說:“我會來的。”
“好,我等你。”
*
江嫻掛斷電話的時候,就準備把行李放到車上去了。
其實在給肖野打這個電話之前,江斌早就給她打過電話。
他說外公明天就要八十大壽了,這才急忙地把她接回去。
人上了年紀就特彆想要見到自己的兒孫。
江嫻從小就和外公最親,父母不在身邊的時候,外公總是到家裡給她送小玩具,帶她出去玩,她長大了,喜歡一個人待著,久而久之就和他生疏遠離了。
老人家前幾年生了場大病,身子一年不如一年,過了今年江嫻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所以這次外公的八十大壽,她一定要趕回去。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跟肖野說再見呢……
司機還在幫她搬著東西,和今瑤和房路也在一旁幫忙。
江建平不知道去了哪裡,院子裡隻看見鐘桃在旁邊默默地抹眼淚。
江嫻看見後走了過去:“奶奶,我還是會回來的,彆難過啦,不然我也要哭了。”
“好好好,會回來就好。”鐘桃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定要常回來看奶奶啊,在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要餓肚子。”
江嫻笑笑:“知道了,奶奶。”
她還是這麼的囉嗦,不過江嫻就喜歡有人這麼關心自己。
潯鎮的冬天似乎沒有其他地方冷,熱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呼呼的,電線杆上還有幾隻麻雀站在上麵。
微冷的風吹過江嫻發梢,她站在院子裡仔細地端詳著,似乎要將這個小院永遠的刻在記憶裡。
她帶過來的行李全部搬到車上後,司機走過來問她:“小姐,現在可以走了嗎?”
江嫻看了眼手機,說:“再等等。”
和今瑤走過來抱住了江嫻,眼裡滿是舍不得:“嫻嫻,記得在那邊也要每天跟我聊天呀。”
“那當然,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江嫻拍了拍她的背,“放心吧,等我那邊忙完了就回來看你們。”
“嗯嗯!”
江嫻轉頭看向了房路。
說實話,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江嫻是很討厭他的。
但每天相處下來,感覺他這個人其實還不錯,對朋友義氣,對家人也挺孝順,對和今瑤也很照顧,雖然嘴巴賤了點,但平時也少不了他來活躍氣氛。
房路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她們兩個旁邊。
他看到江嫻在看著自己,支支吾吾地說道:“老大……雖然你走了,但我在心裡還是認你的。”
江嫻笑出了聲,想要緩和一下沉重的氛圍:“不錯不錯,那就好。”
時間差不多了,江嫻坐上了車,一直盯著手機屏幕。
司機在前排問她:“小姐,還有十五分鐘高速就要封路,晚了就過不去了。”
“……再等等。”江嫻心不在焉地看著岔路口,希望那個身影再次出現。
“好。”司機無奈地歎了口氣。
兩分鐘後,江嫻見還是等不到人,於是對司機說:“錢叔,走吧。”
隨後,江嫻朝鐘桃一群人搖了搖手告彆。
車內的暖氣開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江嫻此時的內心很平靜,平靜得奇怪。
“錢叔,開慢點。”
“……好。”
汽車緩緩駛過離開潯鎮的最後一個岔路口,突然,江嫻心裡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抬起頭看向前麵的後視鏡。
鏡子裡一個小小的身影逐漸變大,江嫻看清楚了他的輪廓。
下一秒,她激動地打開窗,往後望去。
肖野穿著一身單薄的灰色衛衣,在車後麵拚命地奔跑著。
他趕到鐘桃那的時候,車已經開走了。
肖野腳上穿的是那次江嫻獲獎送給他的那雙球鞋。
從夏天到冬天,再到春天,他一直都穿著這雙鞋,哪怕他有能力再買一雙比這還要貴的,他也舍不得換掉。
不知道肖野跑了有多久,鞋子底都被磨得不成樣,鞋帶也跑散了一隻,他都不曾停下腳下的步伐。
江嫻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水,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往下砸在車門上。
她朝他大喊道:“你有病啊!快彆跑了,回去吧。”
江嫻知道現在必須得走了。
肖野用儘全身力氣喊著她的名字,強忍著從腳下傳來的痛意,他知道自己的腳早已經被磨破,可為了能追上江嫻,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車裡正好放到了江語晨唱的《最後一頁》。
——想把你抱進身體裡麵
不敢讓你看見
嘴角那顆沒落下的淚
如果這是的最後一頁
在你離開之前
能否讓我把故事重寫
……
江嫻聽著聽著,眼淚越來越多,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肖野還是沒有停下,他一直跑一直跑。
一邊跑一邊喊:“江嫻,等我、等我以後來找你,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可惜江嫻聽不見,車窗邊的風堵住了她的耳朵,她隻看到肖野開合著嘴不知道在說什麼。
直到太陽快落下山,汽車消失在了地平線。
最後,他還是沒有追上車上的女孩。
太陽下山之後,黑夜很快襲來,誰都不知道肖野是怎麼沿著這條路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