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傅立文還是按照習慣的時間自然醒,他把自己的胳膊從趙晴安的脖子下麵抽出來,看著女孩安睡的模樣,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他沒忍心叫醒趙晴安,而是自己輕手輕腳地起床去了健身室健身。
趙晴安在睡夢中被手機震動給吵醒,她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一看,竟是趙勤業發來的視頻。
她猛地驚醒,看了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從床上坐起來,趙晴安理了理頭發,接通了視頻。
“爸爸。”
視頻畫麵裡,能夠看得出來,趙勤業已經坐在了辦公室裡。
“最近還好嗎?”
“嗯,挺好的。”
“還沒起床?”
“今天調休。”
趙晴安就靠在床頭,身上還穿著睡衣,也沒想隱瞞自己還沒起床的事情。
“你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趙勤業還是聽說了趙晴安最近發生的事情,他承認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與女兒的關係越發生分,大概就是從趙晴安的媽媽出事以後,父女倆就漸行漸遠,趙晴安很少回家,也很少主動聯係他,再這樣下去,父女遲早成為陌路人。
可女兒躲著他,他不能也耍小孩子脾氣,該關心還是得關心。
“沒什麼啊,我在這邊實習挺好的。”
“是嘛,你以為你什麼事都能瞞得住我?”
趙勤業早就習慣了趙晴安的報喜不報憂,但這一次的事情不一樣,已經嚴重威脅到了她的人身安全,最為一個父親,他絕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
趙晴安在一大早接到趙勤業的視頻時,就知道他大概已經知道前些天發生的事情了,雖然傅立文也做了很多工作,不想讓這件事情外傳,但是畢竟圈子就那麼大,傳著傳著,自然也就會傳到自家人耳朵裡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還問我乾嘛?”
“乾嘛?”
趙勤業苦笑了一下,輕輕歎了口氣,這實在是親閨女,拿她沒辦法。
“實習就到此為止吧,你要是真想實習,回寧城,我在這邊給你安排一個崗位,還離你學校近一些,省的你來回跑。”
“不要你管,我都說了,我自己的事情,會自己安排的。”
父女倆說不到幾句話,眼看著又要吵起來。
就在這時,臥室門被人推開了。
“安安,你起來了?正好,過來吃早飯。”
傅立文健身完了,剛剛洗過澡,用毛巾擦著頭發,就這麼走了進來。
趙晴安大驚,她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視頻另一頭的趙勤業顯然也聽到了傅立文的聲音。
“馬上來,我正跟我爸爸視頻呢。”
趙晴安故意大聲對傅立文說道。
傅立文也是一愣,隨即就聽見了視頻裡的趙勤業問道。
“是傅立文嗎?我好像聽著是他的聲音。”
“哦,是小叔叔,他早上準備帶我一起去上班的,我隻是蹭車而已。他順便喊我一起吃個早飯。”
趙晴安急忙解釋道。
傅立文心想既然都這樣了,不上去打個招呼也不太好,便走到床邊上,對著趙晴安的手機屏幕跟趙勤業寒暄道。
“大哥,是我,今天剛好不忙,所以等下帶安安去上班,安安在我這邊挺好的,您放心好了。”
“你還好意思說挺好的?哪兒好了,出了那麼大的事,你是一點都不告訴我,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哥嗎?”
趙勤業嚴肅地質問道。
“是我不對,之前忙著工作,疏忽了對安安的照顧。您放心,之後我不會再讓她發生危險了。”
傅立文畢恭畢敬地答道。
對這位大哥,傅立文心裡隻有尊敬,畢竟,在他被父母近乎拋棄的那些年裡,是這位沒有血緣關係,年齡又相差很多的大哥,收留了他,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又在他最迷茫的那幾年裡,給他指出一條明路。
不管在什麼時候,傅立文對趙勤業,都有著足夠的尊重。
“那什麼,爸爸,我上班快遲到了,再不吃飯就來不及了,我先掛了,等有時間回去看你。”
趙晴安怕等下說多了就會露出馬腳,慌忙間掛掉了視頻。
她把手機丟到一邊,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脫力了一般,靠在傅立文懷裡。
“好險啊,我感覺剛才漏洞百出。我爸爸那麼精明又細心的一個人,一定看出端倪了。”
趙晴安自己都覺得自己沒辦法圓謊,一開始說今天調休,後來又說傅立文帶她去上班,而且再看傅立文的狀態,沒敲門就進了她的臥室,身上隻穿了一件居家的短袖背心,頭發還是半濕半乾的狀態,很明顯剛剛洗過澡。
這讓誰一看,都覺得兩人的關係一定很親密才會這樣。
“看出來就看出來唄,早晚都是要讓他知道的。”
傅立文倒是覺得沒什麼可擔心的。
“可是,不能是現在這樣的狀態下讓他知道啊,這樣我們的成功幾率是不是就會小很多。”
趙晴安又開始焦慮起來。
“安安,那我問你,你會因為你爸爸的反對,而跟我分手嗎?”
傅立文把趙晴安的身子扳正,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然後問道。
“當然不會,我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原因而跟你分手,除非是我們之間的感情出現問題。”
趙晴安無比肯定地說道。
“那不就行了,我們該做的都做到,該儘的禮數也都儘到,剩下的都與我們無關。”
傅立文把趙晴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緊張,趙晴安的手有點涼,指尖傳來溫熱的溫度,趙晴安才回過神來,這是傅立文向她傳遞的信號,任何時候,隻要有他在,她都可以有足夠的安全感。
“那也隻能這樣了,下次我回去的時候,你該不會要跟我一起了吧。”
趙晴安忽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自己的爸爸了。
“可以啊,正好我也很久沒過去看大哥了,要陪他好好喝幾杯。”
“他不能喝酒了,血壓高,心臟也不好,醫生早就說過不準喝酒。”
“你看,你就這麼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總是說著不想回家,跟你爸爸一通電話就要吵架,其實,心裡還是很惦記他的。”
趙晴安的小心思被看破,麵子上有點掛不住,一把推開他。
“懶得跟你說了,我要去洗漱吃早飯,今天還要去你的辦公室。”
“好,沒問題。”
……
白天的辦公間隙,傅立文又主動打電話給趙勤業,跟他坦白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並且告知了事件的處理結果。
趙勤業聽完,對他的辦事能力和處理結果顯然都十分滿意,隻是在快要結束通話的時候,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有空過來,回家吃個飯吧。”
“好的,大哥,等年底這陣子忙完了,我就過去。”
傅立文掛掉電話,轉頭看向休息室裡的女孩,她還沉浸在自己的畫稿當中,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樣子,她之前的猜測一點錯都沒有,趙勤業應該是一眼看穿了他和趙晴安現在的關係。
馬上就要跨年了,忙完這陣子,緊接著就要過年,看來,過年之前,他要帶趙晴安回去一趟了。
……
另一邊,趙晴安在公司裡辦好了離職手續,把管啟紅約到樓下的咖啡廳見麵,算是做個告彆,
管啟紅知道她經曆過上次那場風波,受到的傷害很大,也知道她與傅立文的關係非同一般,似乎離開公司這個決定,對於趙晴安來說,不過是早晚的事。
她有些不舍,拉著趙晴安的手,似乎還有許多話要說。
人和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投緣很重要。
“真舍不得你走,確定不留下來繼續發展了嗎?”
“不了,原本也沒這個打算,我這個人有點懶散,說實話,很多時候適應不了這樣高強度的工作的。”
“也好,趁著年輕,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管啟紅看著趙晴安離開的背影,感慨萬千。
曾經她也懷揣著夢想來到這座城市,但很快就被現實打敗。
房貸車貸,結婚生子,就這麼按部就班地活著,已經耗儘了她的全部精力。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年輕人的眼中看見這樣的光了。
看著趙晴安離開,她送上的是最真誠的祝福。
……
趙晴安這些天成了全程陪同的小書童,陪著傅立文上下班,在他忙工作的時候,她則在休息室裡忙自己的工作。
臨近下班時間,傅立文走了進來,可是沒還沒跟趙晴安說上話,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有些不情願地接了電話,然後向趙晴安指了指天台的方向,意思是要上去接電話。
趙晴安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桌麵上的東西。
傅立文接通了電話,畢恭畢敬地叫了聲,“爸爸。”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
傅啟兆的脾氣顯然不太好。
“您這是哪兒的話,您什麼時候,走到哪兒,都是我爸爸。”
“彆在這兒給我陰陽怪氣,你要是還當我是你爸,還當自己是傅家的接班人,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去參加年會。”
“您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而且我回國之前,您都是答應過我的,這一次要給我絕對的自由。”
“你已經不是年輕的毛頭小子了,應該知道,這世上就不可能有絕對的自由。你更應該知道,這場宴會對於整個傅氏來說,有多重要。”
“既然那麼重要,您要不親自來參加?”
傅立文嘴上調侃,心裡卻莫名煩躁,從外衣口袋裡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煙。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都多大的人了,在這圈子裡也不少年了,你那個脾氣也得改改了,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有些東西你不去碰,不去爭取,就等於把到手的鈔票拱手讓人。”
“正是因為我現在長大了,有了自主權,所以我才更加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能碰,什麼不能碰。”
“你以為你能順順利利地接管在京市的公司,都是憑你自己的能力?這其中,那些個長輩,大佬們,哪個沒給你幫忙?這就是個人情社會,你彆太天真了。”
傅立文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地聽著父親說教。
道理他都懂,個中細節,他也都清楚,但在傅立文的內心裡就是想要做出一些反抗,這一次不反抗,那後麵可能會麵臨更大的阻力,這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趙晴安,和他們的將來。
“你能不能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年紀輕輕的,彆總老氣橫秋,死氣沉沉的。”
“這些不都是當年您教我的嗎,要沉穩,要內斂。”
“現在知道是我教你的了?以前那麼聽話,現在怎麼反而年紀越大越上來叛逆的勁兒了?還是說,現在懈怠了,不想去做有難度,有挑戰性的事兒了?”
“也不是,就是有點迷茫,您是知道的,我現在所做的,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傅立文實話實說,很多時候,在朋友麵前,他總是表現的吊兒郎當的,其實,這也隻是他送給自己的一層保護色而已,撕開那層薄弱的偽裝,裡麵則是一顆更加脆弱不堪的心。
“又來這套是吧,壓力誰沒有,我們這一大家子這麼多年,哪一個不都是服從家裡安排過來的?”
“是,我可以服從你的安排,去學我不喜歡的金融學,去做我不喜歡的工作,也可以去應酬,去搞那些虛情假意,人情世故,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把一個與我毫不相乾的人安排在一起。我已經沒有父愛母愛,沒有家庭的溫暖了,我不想自己的後半生,也要和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僅僅是為了兩個家族的延續。”
傅立文總算是說到了重點,前些天趙晴安的事情也傳到了他父親的耳朵裡,老爺子坐不住了,打算用這次年會的機會,安排傅立文和船王千金見麵。
“我算是管不了你了,是吧,你是鐵了心要和趙晴安那哪個小丫頭在一塊兒了?”
“是。”
傅立文無比篤定地回答道。
“反了你了。”
傅啟兆氣的掛掉了電話。
傅立文深吸了一口煙,不知不覺,身邊的煙灰缸裡,已經又了好幾個煙蒂。
趙晴安在休息室裡等了很久,見傅立文都沒有下來,他上去的時候都沒穿大衣,這麼冷的天,估計要凍壞了。
想到這裡,她拿起衣架上的大衣,上了天台。
隻是站在離傅立文很遠的地方,她就聽見他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不少,好像是在和什麼人爭吵一樣。
香煙更是一根接一根,看得出來他有些煩躁。
趙晴安慢慢靠近,傅立文剛好掛掉了電話,他發現趙晴安過來,急忙熄滅了煙蒂。
“你怎麼上來了,上麵風大,很冷的。”
“我看你半天都沒下去,擔心你照亮,你自己都不知道穿大衣。”
說著,趙晴安把羊絨大衣披在了傅立文身上。
“這樣抱抱就不冷了。”
傅立文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走吧,我們下去。”
傅立文不忍心趙晴安和他一起吹冷風,攔著她下了樓。
“你是抽了多少煙啊。”
兩人進了休息室,趙晴安有些不滿地看著他,“你身體還要不要了。”
“對不起,剛才有點太煩躁了,一時沒控製住,抽的有點凶。”
傅立文脫掉了外套,“現在是不是煙味沒那麼重了?”
他將下巴放在趙晴安的頸窩處,“怎麼辦,我感覺頭好暈啊。”
“你少在這兒耍賴了。”
趙晴安佯裝嫌棄地想要推開他,可她忽然意識到,傅立文這樣子,應該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剛才跟人吵架了?”
她試探著問道。
傅立文收緊懷抱,滿含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安安,我原本是計劃和你在一起跨年的,但是行程可能要改變了,我必須要出席公司年會。不瞞你說,剛才就是因為這個和我爸爸吵了一架。”
“就因為這件事?”
“沒錯,他知道我不想參加,專門打電話過來,劈頭蓋臉就把我罵了一頓。”
“他身體不好,你還是不要和他吵架了,要是把他再氣得住院,到頭來還是你最辛苦。”
趙晴安攬著他的腰,靠在他懷裡。
他低頭吻了吻趙晴安的發絲,這些天來一直籠罩在心頭的苦悶,終於還是被著一絲絲的甜蜜所衝淡。
傅立文一直在猶豫該怎麼向趙晴安開口講這件事,她原本跟他講過的兩個人的跨年計劃,不得不改變了。
本來打算跨年前一天就休息,兩人睡到自然醒,然後去超市采購,自己再家裡做一頓大餐,等到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一起去放煙花。
“沒關係的,我和你一起參加宴會,也算是我們在一起跨年了,這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趙晴安輕聲安慰道。
傅立文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深深地望著眼前的女孩,理了理她被揉亂的發絲,眼中滿是歉疚。
“謝謝你。”
千言萬語堵在他的胸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隻化作了這三個字。
“不過要先說好了,我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參加的呢?”
趙晴安看著他,好像很期待他的答案。
傅立文忽然想起自己去參加萬聖節舞會的時候,似乎也向她提到過身份問題,這小姑娘真是越來越精了,都要把他給算計進去了。
“當然是我的家屬。”
傅立文附在她耳邊,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