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
宋知暖喝完湯回房間,走到房門外,頓時渾身一震,百米衝刺一樣衝向房間,一把抱住桌子上的大盒子,用自己的身體將它嚴嚴實實地蓋住。
“你怎麼在我房間裡?你這人知不知道尊重彆人的隱私啊!”宋知暖嗔怒地抬頭斥責道,結果發現沈淮煦的手裡還拿著一盒粉橘色的小盒子。
這粉嫩可愛的顏色,在此刻卻曖昧得刺眼。
她伸手一把奪過來,紅著臉揣進自己衣服兜裡!沈淮煦的手還僵在半空,隻是剛才捏著盒子的兩指之間空了。
“我,我……”沈淮煦的喉結微微滾動,想要給自己未經允許就走進她房間的行為找個合適的理由,卻一時想不到。他尷尬地收回手,插進褲兜,摸到本想送給宋知暖的黑金卡。
他將卡抽了出來,“啪”地一聲放在桌子上。
宋知暖的目光從桌子上的卡移到沈淮煦臉上:“?”
“什麼意思?”
沈淮煦雙手插回兜裡,佯作隨意地說:“給你的。”
“?”宋知暖不解地問道,“你給我卡乾嘛?”
“這是一張黑金信用卡,你收著,自己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宋知暖推辭道:“不用,我有錢,夠用。”
又不要!他送的東西,每次都說不要!
沈淮煦的脾氣又上來了:“送你衣服包包你不要,現在給你卡讓你自己去買,你還不要!你到底想要什麼?”
“……”宋知暖也被問懵了,她從來都沒想過要他什麼啊。
“我沒什麼需要的啊。”
沈淮煦:“……”
“你要不要是你的事,反正你收著。這是媽的意思,你不收,我沒法跟她交代。”
這樣啊……宋知暖隻好應道:“那好吧。”
反正收著就收著,她不用就是了。
沈淮煦還在房間站著,沒有要走的意思。
宋知暖不解地看過來:“還有事?”
沈淮煦眉心微微一擰,難道不是你有事嗎?
“沒。”他聲音低啞地應道,轉身準備要走,剛邁出一步,又停了下來。
剛剛不是說了作為男人要主動嗎?他就這麼走了?就這麼把自己的新婚妻子留給這些電動小玩具?
他深呼吸一口氣,又轉過身。
宋知暖剛從那個大盒子身上直起身,一看沈淮煦突然轉過身來,趕緊又趴了上去:“又怎麼了?”
沈淮煦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滑動,說道:“你……如果有需求的話,我也可以。”
宋知暖微微蹙眉,不明白:“什麼需求?”
沈淮煦有點急,他都說這麼明白了,該不會要他直接脫褲子吧?他往她身下的盒子揚了揚下巴:“就……那個。”
宋知暖看向自己身下,瞬間明白了!她激動地顧不上彆的,倏地直起身,趕緊擺手說道:“不不不不!我不需要!”
不需要?他的眼睛瞥向盒子裡那個小粉餅,不需要為什麼又要買這種東西?
是不需要他嗎?難道他這個活生生的老公還不如這個電動小老公好用?
沈淮煦有點感覺自己被羞辱了。
“隨便你。”他轉過身,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就下樓去了。
……
沈淮煦到雲景上班之後,就開始接手響水街的活化舊改工作。
他首先讓法務部處理了網上關於雲景集團強拆、以及冒充雲景集團工作人員逼遷的事情,並且將處理結果公開,讓這些負麵消息平息下來。
同時,響水街的改造方案也在同步進行,他的要求很明確,是要在保留響水街原有風格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可是規劃設計部提交上來了幾個版本,幾乎都是將國內其它成功的舊改風格微調一下搬過來。
今天遞交上來的已經是第3版方案了,整個方案做得很好看,隻不過完成後就不是響水街了。
“你們到底有沒有親自去過響水街考察?我的要求很明白,是要保留響水街原有的風格!你們做出來這個玩意,還有半點響水街本身的風格嗎?”
規劃部的總監趙毅是第一次接觸這個太子爺,被罵得頭都不敢抬起來,他戰戰兢兢地應道:“小沈總,我們確實是去響水街考察過的,不過您說的響水街的風格,到底是什麼風格呢?要不您說得更明白一些……”
趙毅越說聲音就越小,聲音越小,頭就埋得越低。他已經做好準備這位爺會直接將方案砸到他頭上,讓他回去重做。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辦公室安靜得像是被人摁了靜音鍵。
沈淮煦是在想趙毅問的那個問題,他想要的響水街的風格是什麼?是那種熙熙攘攘的熱鬨煙火氣,是那種時間慢下來的悠閒,是那種縱橫交錯永遠不知道巷子通到哪裡的神秘,是那種一磚一瓦都有時間記憶的味道。
他答應過宋知暖,要保住響水街,那麼就不能單純拆掉重建,而是要讓它重新擁有生命,他要一份能讓響水街獲得新生的同時又能保留住獨屬於這裡的回憶的方案。
就像“好食嘢”一樣。
那對夫妻給了那棟廢棄小房子新的生命,卻又和整個環境和諧相融。
可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做,他不是學規劃,也不是學建築的。他看了眼眼前的趙毅,他看著也不像是能領會他的想法的人。
“行吧,你先出去吧。”沈淮煦疲憊地說道。
趙毅簡直不敢相信,趕緊屁顛屁顛地離開。沒多久,沈淮煦也起身,來到沈建鵬的辦公室。
“響水街的項目,我想對外公開招標。”
沈建鵬低著頭在簽署文件,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麼?我們公司有自己的規劃設計部。”
“嘁!”沈淮煦不屑地說道,“就他們?做出來的是什麼東西,根本沒法用。”
沈建鵬抬起頭看向兒子,問道:“你要公開招標,是因為小暖嗎?”
沈淮煦不能否認是有這層關係,但是他知道沈建鵬的意思是,他是否想借公開招標給宋知暖行方便之門。這是不同的性質。
“我隻是答應過她,會把這個項目做好。”沈淮煦坦誠地說,“她在他們公司是個小職員,公司會不會參與競標她和我都不知道。就算公司參與了,她能不能負責這個項目,甚至能不能中標都是未知之數。我想公開招標,隻是覺得規劃部的人,似乎陷入了一種思維定勢,我想多看看外麵人的想法,說不定有驚喜。我相信雲景也是有一套嚴格和規範的流程,不是個人想怎樣就怎樣的吧?”
沈建鵬頗為讚賞地看著兒子,他能在華爾街將自己的投資公司做得風生水起,除了聰明與才識之外,在生意場上如何做人做事也同樣重要。他相信自己的兒子有自己做事的原則和底線。
“既然我說這個項目交給你負責,你覺得應該公開招標,就去做吧。”
沈淮煦嘴角得意地一勾,笑道:“謝啦,沈總。”
響水街公開招標一事很快就在業內傳開,畢竟雲景集團的項目,很少對外招標。宋知暖自然也知道了。自從那天在雲景大廈遇到沈淮煦之後,這段時間確實就沒有再在網上看到有關雲景集團要拆除響水街的消息,也沒聽說再有人逼遷居民的事情。
瓊嬢已經接受了手術,現在正在進行術後康複的護理治療,雲景集團也確實承擔了瓊嬢的所有醫藥醫療費用。
也因此,宋知暖覺得沈淮煦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可是,沒想到他們剛結婚,響水街的舊改項目就立馬公開招標了。還說什麼會幫她保住響水街,都是騙人的,隻要改造,就沒有不被拆除的。
她差點又要衝到雲景集團找沈淮煦理論了,不過她控製住了,反正現在她和沈淮煦住在一起,不怕見不到人。
她今天一下班就回家了,讓秀姨將飯菜做好就可以先下班。因此,沈淮煦回來的時候,就隻看到一個坐在沙發上,氣呼呼的宋知暖。
他在客廳中間頓住了,看著宋知暖莫名一笑,問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宋知暖掀起眼眸,雙眼像是想刀人一樣看向沈淮煦,說道:“除了你,還能有誰?”
“我?”沈淮煦一臉冤枉地指著自己,“我做什麼了?”
“你明明答應過我會幫我保住響水街的!”
沈淮煦仍有些不解地笑道:“是啊,我哪裡沒做到嗎?”
“你還裝傻?”宋知暖生氣地站起來,走到沈淮煦麵前,說,“那響水街為什麼還要公開招標?”
沈淮煦抬手鬆了鬆領結,說道:“宋知暖,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答應幫你保住響水街,不是不動它,而是不讓它被暴力拆除!”
宋知暖一臉被欺騙了的憤怒:“你就是偷換概念!故意騙我跟你結婚!我……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兩個字像個錘子一樣砸向沈淮煦的大腦,震得他嗡嗡響。
離婚?她到底有沒契約精神?剛簽協議就想後悔,現在剛結婚又想離婚。
他的舌尖抵住後槽牙,忍住讓自己不發火:“我沒有偷換概念!你不如問問自己,你真的想響水街一直保持現狀嗎?看著它慢慢地衰敗、沒落,然後被所有人遺忘,像一個被人廢棄的垃圾一樣窩在角落裡嗎?”
垃圾?他竟然說響水街是垃圾?
宋知暖徹底憤怒了:“你說什麼?!響水街不是垃圾!它不僅是那些居民的家,也是這座城市的一塊曆史碎片!難道破舊了的東西就一定要扔掉嗎?”
“我沒說要把它扔掉,我就是不希望它被扔掉。”沈淮煦冷靜地說道。
“你忘了你帶我去‘好食嘢’嗎?那棟房子本來是個沒人要的破房子,如果不重新裝修,它就會慢慢被侵蝕,變成危房,最後自己倒塌或者被人拆掉。還有屋子裡那些東西,它們本來都是垃圾,如果不用心改造,它們就一直都是垃圾,而不會擁有新的生命繼續被人使用。”
“宋知暖,響水街改造,不是鏟掉它,讓人遺忘它,而是想要讓更多人認識它。”
宋知暖怔怔地看著沈淮煦,她頗為意外聽到這樣的話竟然會從沈淮煦的口裡說出。
“可是……”宋知暖仍然擔憂地說道,“隻要改造,就不可能沒有破壞。所謂的舊改,就是把過去鏟掉,然後重新搭建全新的東西。”
她看過太多案例了,十個中有九個都是這樣。
“那樣的響水街,還是響水街嗎?”她迷茫地看向沈淮煦,在他漆黑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他雙眼深邃、眸光閃爍,他眼裡的自己也像裹著一層柔光。
爾後,她聽到她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宋知暖,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隻能保證,一定會挑選最合適的方案,不會讓響水街被暴力拆除。”
“不過,如果你想讓響水街按照你的想法進行改造,你就要自己去爭取。”
宋知暖倏地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