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職業病(1 / 1)

向寧提出了三種可能性。

“第一種——也許枕安的作品偏巧對上了某些收藏家的胃口,他們錢多得花不完,為自己的愛好一擲千金也並不稀奇。”

麥秋若有所思:“喔,就像……有些idol雖然糊穿地心,但隻要富婆姐姐喜歡這款,就會心甘情願為他們砸錢,有時候甚至能花到幾百萬。”

向寧讚許地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二種——也許那些買家看中的是枕安本人身上的潛力和投資價值。現在花幾十萬買一幅作品,是為了在將來轉手賣上幾百萬的高價。”

“是哦!”麥秋聯想到了自己頭上,“就像我之前做站姐,也會花錢追一些待爆藝人的行程,其實就是在押寶。如果他們能火,我光賣自己拍到的照片就能賺不少錢了。”

向寧點點頭,接著猜道:“第三種可能性不高,權當聽個樂吧——也許‘枕安’不是真名,而是其他知名畫家披的馬甲。圈內有人知情,或者有人眼力好,根據畫風猜到了畫家的身份,所以才願意花高價買他的畫。如果是這樣,幾十萬一幅畫說不定還是撿漏呢。”

麥秋短暫地頭腦風暴了一會,卻沒想到什麼例子,於是問道:“娛樂圈也有類似的事嗎?”

向寧回憶片刻,答道:“聽說有些知名編劇寫本子時會披馬甲,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

麥秋聽了,半開玩笑道:“說起披馬甲,我剛才確實搜到有批評家說,枕安的畫和某位知名畫家的風格極為相似,疑有故意模仿之嫌。”

“是嗎,像誰?”

麥秋重新翻出那個帖子,磕磕巴巴地念道:“亨利艾特·羅納·克尼普……”

向寧在這方麵幾乎毫無知識儲備量,並不知道那位畫家已經過世多年,便依常理推斷道:“外國人?那也隻能‘像’了,不可能是本人。”

她本以為這個話題大約就此揭過了,麥秋的求知欲卻絲毫不減:“除了這些,還有第四種可能嗎?”

向寧被她認真的眼神逗得抿唇一笑,卻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引導道:“人家常說‘舉一反三’,現在我這個做老師的都舉出‘三’了,你這個當學生的也得試著反個‘一’吧?”

“有道理!我想想,第四種可能……”麥秋托了托並不存在的眼鏡,“會是……洗錢嗎?”

聽說畫廊和拍賣行是洗錢產業鏈上最常見的莫比烏斯環,滾幾個來回就把臟錢洗乾淨了。哪怕麵對質疑,人家也有話講——藝術無價嘛。

“怎麼說呢……”向寧不好直接否認麥秋的想法,怕打擊她的積極性,“雖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是如果每次隻能洗幾十萬,那效率未免也太低了。倒不如投資拍爛片,每次少說也能洗出八位數來。”

這時,大排長龍的車隊終於緩慢地移動起來。向寧將車載音響的音量調大兩格,麥秋則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一路無話,龜速前行。

行程還剩最後幾百米時,導航便有些不靈光了。

向寧七拐八拐,將車停在了一條狹窄的胡同口附近,跟路邊扯線晾衣服的老太太打聽半晌,才搞清楚目標地點的具體位置。

“枕安那麼有錢,怎麼還住在這麼老的居民區啊?”麥秋實在想不通,“難道這裡其實臥虎藏龍,他住的是正兒黃兒旗兒正兒宗兒四兒合兒院兒?”

“舌頭捋直了說話。”向寧輕捏一把麥秋的臉,打開手機備忘錄遞給她,“你倒是看看地址,誰家四合院有單元號和樓層號啊?”

麥秋隻得尷尬地笑笑:“哦哦,忘了這茬。”

此刻天已經黑了大半,二人依照老太太指的路往前走,很快就發覺兩側的路燈越來越少,中間還夾著幾個將壞未壞的燈泡,無規律地閃動著,靠近時甚至能聽到長短不一的“滋滋”聲。

麥秋本就挽著向寧的胳膊,現在更是越抓越緊,不安地問道:“向寧姐,我怎麼覺得不大對頭呢?有錢人真的會住在這種地方嗎?枕安不會在耍我們吧!”

向寧心裡也打著鼓,隻是並未表現出來。好在剩下這段路並不算長,二人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

這裡或許算不上一個小區——沒有大門,沒有圍欄,隻有一排老舊的居民樓,突兀地立在小路儘頭的分岔一角。四周有幾家低矮的蔬果小店緊緊抱在一起,店門都半掩著,從門窗裡透出或明或暗的光。

向寧站在單元門前往上看,數到六樓便是頂層,右側窗戶亮著暖色的燈。

離采訪開始還有二十分鐘,不能再拖了。

這裡大概率是枕安的私人住宅,既然沒有提前打過招呼,就不好帶上麥秋一起去。

“一會我上去跟他談,你找個亮堂的地方待著。”向寧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監控攝像頭,難免有些不放心,“從現在開始,每隔五分鐘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我可能不會接,但是你一定要打。”

麥秋點頭答應,同時捏著挎包上的鉚釘給自己壯了壯膽。

向寧也不多耽擱,急匆匆上樓去了。

這棟樓沒有電梯,狹窄的樓道裡裝著不大靈敏的聲控燈。一梯兩戶,大多安著隔音較差的老式木門或鐵柵欄門,路過時偶爾能聽到屋內傳來悶悶的電視聲響。

好在向寧平時經常健身,所以一口氣連爬幾層樓也不怎麼氣喘。

五樓的聲控燈似乎壞了,向寧站在其下跺了跺腳,它沒有任何反應,六樓的燈卻被這一聲給震亮了。

那燈光與下麵幾層的昏黃之色不同,竟然十分白淨明亮,也許是新換了燈泡吧。

向寧接著朝六樓走去,發現左右兩戶裝著嶄新的門,樣式與下麵幾層格格不入。再走近一看,兩邊的門鎖也是同款的密碼鎖。

咚咚咚,向寧敲響右側的房門。

幾秒後,貓眼處的明暗變了一變,門內隨後傳來防盜鏈滑動的聲音。

緊接著,向寧又聽到門鎖被轉動。一圈,兩圈,三圈,看來之前這道門被反鎖得十分嚴密,就算知道密碼,從外麵也是打不開的。

終於,門把手被重重壓下。而在房門打開的那一瞬,忽有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味撲麵而來。

向寧微微抬頭定睛一瞧,麵前是個年輕人——隻看麵相應該在二十歲上下,衣著打扮卻稍顯成熟。

柔軟的襯衫乾淨而平整,袖口款式繁複,似有複古意味。黑色腰封連著細窄背帶,更襯其人身姿挺拔。

隻是腰間多圍了一條半長不短的米色圍裙,顯得風格有些割裂。

“您好,請問是枕安老師嗎?”向寧擺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是。”他也回以一個微笑,頓了頓,覺得剛才笑得不夠明顯,於是將那個動作重複一遍,還多停了兩秒。顯然平時並不常做這個表情。

“直接叫名字就好。”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說了。

說話間,向寧不著痕跡地持續觀察著眼前人——

他似乎剛洗過澡,不知是不是時間緊的緣故,頭發隻吹了八分乾,發尾還有些潮,半邊劉海隨意搭在額前。

他的皮膚比常人白些,又或許是在樓道裡那盞燈的強光照射下才顯得更白。

而在看清他的長相後,向寧頓時職業病發作,腦子裡飄過一條彈幕——

“要是能把他的經紀約簽下來,每年得賺不少錢吧……”

向寧雖然心理活動極其豐富,但她長久待在特殊的工作環境裡,早就見慣了各種風格的帥哥,因而並未露出大驚小怪的表情,麵色如常,跟在枕安身後進了門

這套房子並不大,家具少而精致,裝飾性的小燈卻很多,看著很是溫馨。

向寧放眼掃去,右手邊是合二為一的客廳與餐廳,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各色菜品。

左邊則是一間開放式廚房,灶台上似乎還燉著什麼東西。

“真不好意思,打擾您吃晚飯了。”向寧擺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

“不算打擾。”

枕安解下圍裙隨手掛在窗邊的立架上,拉開一把餐椅,看著向寧輕聲道:“請坐。”

這份熱情與他回短信的風格大相徑庭,向寧雖然心存疑慮,表麵上卻並不推辭,大大方方落了座。誰知剛準備談正事,包裡就猛地傳來了鬼吼般的手機鈴聲。

不是麥秋,而是況星宸。

估計是采訪即將開始,他卻遲遲等不到向寧的回電,心裡越來越沒底,所以來催問談判進展了。

向寧直接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在一邊,正要開口,枕安卻率先拋出了一個問題——

“你喜歡搖滾樂?”

指的當然是她給況星宸設的專屬鈴聲。

“還行,挺提神的。”向寧不想浪費時間聊閒天,隻隨口搪塞一句就生硬地轉了話題,“我這次來,主要是想——”

話說到一半,又被包裡另一個手機的鈴聲打斷了。

晚間新聞片尾曲。打電話的當然也不是麥秋,而是陶溫。

這倒是提醒她了,既然陶溫現在已經轉崗去了文藝頻道,這專屬鈴聲也該換一個了。

向寧的手指在掛斷鍵上停了停,有些遲疑。

況星宸和陶溫這時候接連給她打電話,彆是那邊出了什麼事吧?

這個電話,到底要不要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