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牛腩到底還是糊鍋了。

湯汁溢出鍋外，把搪瓷鍋的外殼燒的焦黑，而鍋裡的番茄被衝成淡紅的湯水，牛肉一麵焦糊，一麵卻還泛著沒熟透的粉紅。

李希願衝出來查看情況的時候，衛澤宇正努力試圖用抹布蓋在鍋上，把溢出的湯汁吸走一部分。

片刻之後，李希願看看狼狽的燃氣灶，蓋在鍋上邊緣被燒的發黑的抹布，和地上大片湯汁，抬頭看看衛澤宇。

衛澤宇垂著睫毛，耳朵燒紅。

“抱歉，我該直接點外送的。”

李希願歎了口氣，扯著手腕上的皮筋，將自己的長發紮起，“就當我的房租好了，拖布在哪？”

“有洗地機。”衛澤宇快步去拿。

“晚飯吃什麼？”李希願隔著半個客廳問。

“我不知道，什麼都行！”衛澤宇的聲音從房子另一頭傳來，片刻之後，他提著洗地機過來。

李希願點頭，“那我用你冰箱裡的食材了。飯錢以後我按月打給你。”

“不用，”衛澤宇拒絕，“這是公寓的配套，本來就會有人定時定期送新鮮蔬果上門的。”

李希願雙手拄著洗地機，陷入懷疑，“真的假的？”

衛澤宇遲疑，“真的……吧？反正，物業費裡有。”

他也沒那麼清楚，畢竟這種事情是有人一次性收費，全部包辦了的。

晚飯比預計的還晚了半個小時。

不過裡麵的含義卻和李希願以為的不太相同。

衛澤宇一直稱之為外送，李希願按照自己的理解，認為該是因為大少爺不了解，用了聽起來更高端的稱呼。

然而等大廚提著食材敲門時，她這才明確的認識到，這裡麵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李希願坐在客廳，翻看網絡上的信息，店鋪的最新評價，尋找有沒有暗搓搓在用各種不明代號來表達不滿的評價。

而衛澤宇坐在廚房的邊緣，時不時詢問廚師為什麼這麼處理，這一步的處理又有什麼樣的含義。

廚師一直待到李希願和衛澤宇吃完，將廚房徹底收拾乾淨，這才提著自己的工具箱離開。

李希願打了個嗬欠。

對她而言，時間並不算晚，但是她實在很少會遇到有這麼低效率的晚餐，實在心累。

“主臥有浴缸，如果累了可以泡澡。”衛澤宇似乎是對自己的表現有些忐忑，話語中也帶上明顯的討好。

李希願換上件睡裙，頭也不回的詢問，“和我一起？”

衛澤宇接連咳嗽起來，“不不不，呃，合作方最近發了自己用的新材料檔案過來，我得看一下，對，我要看一下。”

李希願應聲，無可無不可的走進了衛澤宇的臥室。

一如外表，衛澤宇的臥室也是乾淨整潔的找不到任何活人痕跡，浴室的臟衣簍裡也沒有任何臟衣服。

李希願隨意看了一眼，聳下肩，還在認真判彆上麵按鈕的功能，衛澤宇又風風火火的過來。

但似乎是擔心什麼，他站在自己臥室門口就大聲詢問起來。

“我剛想起來，之前買浴球的時候有送浴袋。你需要嗎？還有浴球，我有沒有拆封的浴巾。”

李希願發出一聲鼻音，“你需要嗎？”

“呃什麼？”衛澤宇像是沒有聽明白。

李希願從浴室裡出來，雙手環胸的靠著門口，“浴袋是防止有人在使用浴缸時有腳氣，皮膚病等傳染性疾病的問題，導致同樣使用浴缸的人交叉感染，你有嗎？”

“我沒有。”衛澤宇快速回答。

似乎是因為在他的房間，他看起來格外的緊張，甚至有點緊繃了。

“不，不過我不太確認，我可以過幾天去做下檢測給你。”衛澤宇低著頭，像是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還有，浴球。”

“嗯，放那就好。”

李希願扭頭看了一圈。

或許是房間足夠多，衛澤宇的臥室並沒有除了床以外可以坐的地方。

“介意我坐你的床嗎？”李希願問。

“可，可以。”衛澤宇快速應聲。

“水還要等一會，來都來了，要聊天嗎？”李希願坐下，詢問。

“好。”

說實話，他拘謹的像個剛上一年級，被教導主任查書包的學生。

哪怕是知道沒有什麼會被責難的地方，也還是惶恐到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抓住小辮子，狠狠訓斥一般。

李希願本來是規矩的坐在床邊的，看到他的樣子，索性腿一伸，雙手撐在床上，仰頭看著他。

衛澤宇視線上下左右的瞟著，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臥室一般，就是不敢看李希願，嘀嘀咕咕的說著些李希願搬進來之後家裡需要改變的東西。

“廚房的餐具都是我一個人的，我打算再買一點，另外應該再買一個洗衣機，你應該沒有時間單獨洗內衣，你搬過來就代表還需要上下班的時間，不該讓你更多浪費時間在這個上麵，書房可以再買一台電腦，如果有需要不用跑到公司……”

“還有之前物業的套餐裡有送花，但是我覺得沒有需要就沒要，女孩子應該喜歡吧，這樣還需要準備一點鮮花保鮮液……”

李希願仰著頭看他，許久沒說話。

說實話，有點意外，她本以為搬進來住，對方家裡有客房，客房的布置又足夠豐富，是絕對不需要再麻煩什麼的。

但是他似乎想的比自己預計的還要多。

“我說。”李希願帶著幾分懷疑開口。

像是被按下暫停鍵，衛澤宇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扭頭看了一眼，“我去看看水放滿沒有。”

李希願隨他去，視線追隨著他走進浴室。

“水溫有點涼，我剛查了下說女性洗澡會喜歡溫度更熱一點，調40度可以嗎？”

喔。

她起身，走進去，手撥了撥水麵。

確實是。

“你來吧，確實有點涼。”李希願應聲。

“還有水麵不要超過心臟，我看他們喜歡用香薰蠟燭，改天我買一些回來，你可以用……”衛澤宇還在想著自己的問題。

“我說。”李希願再度打斷了他的話茬。

“啊。”衛澤宇遲疑，扭頭看她，“你，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衛澤宇微微躬身，站在浴缸的邊緣。

李希願轉身，坐在浴缸的邊緣，仰頭看著他。

“隻是同居而已，需要做這麼大的改變嗎？你現在準備這麼多，那結婚怎麼辦？”

她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衛澤宇這個樣子，實在是有些不符合她刻板印象裡的男性形象。

畢竟，裝飾家裡，想著家裡有什麼是為了方便另一個人住著更舒服的，然後做出改變，不一向是女性的視角方向嗎？

明明她都還沒說什麼，甚至正式住進來都不滿四個小時，他怎麼想這麼多啊？

衛澤宇察覺腿接觸到了一起，後退一步，卻碰到了邊上的淋浴，單手扶住。

“呃，因為我在追求你？”他似乎是這個時候才察覺到李希願的衣冠足夠整齊，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 人本也是動物的一種，蓄巢，讓追求的雌性足夠滿意，才能擁有獲得一生伴侶的機會，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那你是動物嗎？”李希願問，“我怎麼沒從你的身上看到動物性。”

“我當然是。”衛澤宇看她，表情裡帶著認真。

“如果我真的是聖人，就不該在你對我一無所知，甚至明確表達過不需要的情況下關注你，對你投注你甚至沒有發現的感情，對你產生占有欲，在你相親的時候出現，攪亂你的人生。”

他聲音不高，還有水聲在身後響起，但足夠李希願聽清。

“真的假的。”李希願笑了一聲，像是覺得無語。

她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手向後一撐，整個人毫無預兆的向後仰了過去。

“喂！”衛澤宇連忙伸手，隻拉住她本能向前伸出的手。

水潑在地上，腳下一滑，前衝沒能及時止住，他也一並向著水中倒了過去。

毫無預兆的倒在水裡，方才的放鬆全部化作慌亂，李希願狼狽尋找支撐點，四肢找不到支撐，下一秒，古怪的，被水淹沒的感覺瞬間離開了她的軀體。

衛澤宇一手撐著浴缸的邊緣，將人拉了起來。

李希願整個人被從水裡撈起，狼狽而驚慌，本能抬手攬住浮木，用力呼吸，另一手努力將臉上的水往下捋，試圖重新獲取清晰的視野。

“沒事了沒事了，你沒有摔到，你沒有摔到，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衛澤宇察覺她的慌亂，保持著讓她拉著的姿態，任由她牢牢抱住自己。

水從臉上滑落，恐慌帶來的過呼吸讓她大口喘氣，肺腔裡卻像是沒有得到任何的補給一般，讓她胸口發痛。

衛澤宇察覺她有過呼吸的情況，“李希願，李希願！？喂！”

他低頭，吻住了她努力呼吸的嘴。

氣息被迫壓抑下來，眼前散亂的星芒逐漸變成平穩的黑暗。

李希願等緩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和對方在保持什麼樣的姿態。

她本能伸手一推。

衛澤宇毫無反抗，被推得走開幾步，後背摔在牆上。

李希願掙紮片刻，從水中再度起身，終於站穩。

頭發濕淋淋的貼在頭皮上，睡裙貼在身上，過快的溫度變化讓她打了個寒顫。

李希願雙手環住自己，發出幾個帶著顫音的呼吸。

“抱歉，我去洗澡。”

眼淚在眼眶積蓄，毫無預兆被水淹沒的感覺太過恐怖，她已經來不及關注自己是什麼樣，剛剛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已經對泡澡沒有半點想法了，現在隻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李希願環著自己，從浴缸裡跨出來，快步向著客房走去。

剛經過門口，便被浴巾兜頭蓋住，衛澤宇隔著浴巾環住她。

明明沒有多大的力氣，她卻被驟然的溫暖留在原地。

“你以前……”衛澤宇的聲音裡帶著她聽不分明的情緒。

“沒關係，我在這裡。”衛澤宇從背後環著她，身軀裹住了她，沾水的浴巾填滿了剩下的縫隙。

掛在身上的水在快速變冷，然而浴巾和浴巾後麵的體溫正在溫暖她。

李希願遲疑的扣住了他的手臂。

“可以，再抱緊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