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澤恒不愧是能在幾個敵對公司中間左右逢源的人。
就算張琴在看到衛澤宇時就因為對方這冷淡又壓迫力十足的樣子不滿,又在絕不該離開的場合走出房間,依然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就差直接拍胸脯保證一定會讓李希願嫁給他了。
“哎呀,不過是想我女兒能過得開心而已,能看到她過得好我就很開心了。”張琴笑著擺手,轉頭詢問劉姐。
“家裡還有什麼食材,看下不夠的話去買。”
劉姐應聲,匆匆去拿車鑰匙。
“你們也難得來一次,不讓你們嘗嘗我的手藝就太可惜了,畢竟我爺爺當初可是在當年禦廚的手裡學的廚藝呢。”
說完,她臉上都是愉快的笑容,向著外麵探了探身子,“對了,你弟還沒有回來嗎?後院的景色不錯,我當初安排了賞景平台,今天陽光和風都不錯,直接在外麵吃也沒有問題。”
衛澤恒汗顏了下,摸著後腦勺打哈哈,“今天陽光這麼好,說不定是在外麵曬太陽不小心睡著了吧。”
“哎呀,怎麼和貓似的,那你快去看看,彆在外麵感冒了。”張琴半點不覺得剛認識就在彆人家裡睡著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撩了下頭發,十分愉快的開口,“方便的話,幫我從外麵摘點羅勒葉子進來吧?”
“誒好,我這就去,您也不用多麻煩,保養的這麼好的手,如果傷到哪裡就不好了。”
“哪有這麼嬌氣。”張琴笑吟吟的轉身進了廚房。
衛澤恒擦了下汗,轉身推開客廳的落地窗,順著剛剛他看到的路徑走了過去。
這家的裝修和花園都是漂亮又有格調的類型,更難得的是,這裝修漂亮卻又並不會有距離感,帶著勃勃的生機,是光看著就足夠賞心悅目的地方。
衛澤恒大致的欣賞了兩眼,就順著後院的方向走了過去。
那邊正有細碎的聲音傳過來。
似乎是個年輕的女性。
他是在高鐵排隊的時候意外碰上了同樣在上車的李希願,這才回去麻溜把司機趕下車,打劫了衛澤宇就走,趁這個機會想要來個巧遇。
但是誰知道,也不知道是他猜錯了,還是這倆母女真關係差到了一定地步,聊了一個小時,硬是沒喊人出來見見。
他都要以為人不在了,可聽這動靜,怎麼像是人在,但是倆人談的不咋愉快啊?
衛澤恒後退一步,沒注意被角落的樹根絆了一下,抬手扶住花池邊緣,蹲在了一邊,小心偷看。
李希願不過是被太陽曬的昏昏欲睡,和衛澤宇說了幾句就清醒了過來。
低頭看著對方姿態謙恭的單膝跪在她麵前,李希願微微皺眉。
衛澤宇伸手,本能按在她膝蓋上。
李希願看著他,聲音冷淡。
“把手拿開。”
衛澤宇手指蜷縮了下,低頭看著因為自己的手指而微微凹陷的黑色布料,緩緩收手。
“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
分明剛才還是那麼溫柔的和他說話,但是為什麼忽然就這麼冷淡?
李希願沒有解釋自己行為的打算,伸手伸了個懶腰,喉腔擠出最後一絲柔軟。
平放著的右腿抬起,搭在左腿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在這裡跪著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求婚呢。”
衛澤宇遲疑起身,看李希願片刻,確認了她的態度。
片刻之後,他歎口氣,一手抄兜,單手整理襯衫衣領。
“抱歉,剛剛是我冒犯。”
“嗯呢。”李希願點頭,看著對方側過身不看自己,偏頭,“你來這做什麼?”
沒記錯的話,她後爸是經商,主做各種工具,認識一些專心做自己的大師,而他居中,倒買倒賣。
要和堂皇合作,她後爸應該還差了點level,但是如果是說其他的?
總不能是為了她吧?
李希願隻隨口一問,堪比詢問對方中午吃什麼,但衛澤宇顯然並不把這當成簡單的問話。
衛澤宇看她一眼,深吸口氣。
“看我做什麼?對了,我……”李希願根本沒把這句提問放在心上,思維已經跟著工作走遠了。
揚州自古就是絲織業之鄉,來都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蹭他的門路去幾個大公司看看,如果能合作那是最好。
她雖然骨頭硬,卻也是很懂什麼叫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光說自己和堂皇旗下公司有合作,怎麼比得上跟著堂皇公司總經理一起來更容易讓人高看一籌?
麵子本就是實力的一部分,能蹭上是她的本事……
然而衛澤宇開口。
“我想和你相親。”
“……什麼?”李希願的腦子還沒從絲織業的問題上脫離,就聽到個和預料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答案。
實在是過於離譜,以至於她這向來運轉順暢的腦子都一時卡了殼。
衛澤宇卻是直勾勾的和李希願對視,絲毫不考慮回避問題的可能。
“我和堂哥過來,是想見見你母親,看能不能讓她給我一個機會,和你相親。”
大腦艱難卡殼片刻,李希願順著對方的話捋了兩遍,這才意識到對方說的什麼意思。
輕鬆的心情快速被打散,攪成亂七八糟的一團。
李希願抬手捋了一把頭發,看著站在對麵,姿態堅定,眼神平靜有力的男人。
情緒被瞬間捏成一團,皺縮在一起,分不清是無語還是憤怒。
“開什麼玩笑?和我相親?”
“是。”衛澤宇直勾勾的看著李希願。
雖說這決定不是他做下,但是自從下車的那一秒,就代表了他接受堂哥的計劃。
沒有什麼好處全部拿走,卻還要對外說“都是彆人自作主張”的道理。
他也確實有微茫的希望李希願借著這個機會,把他從一個隨便可以遺忘的無交集角色,更正成可發展婚姻關係的行列之中。
她的世界既龐大又繁雜,充滿了機會和陷阱,卻又沒有任何的抗風險能力,任何一點小小的風浪都足以讓她萬劫不複。
根本分不出精神考慮他們的關係如何,是否有改變的可能。
適當的進攻性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他可以任由李希願掌握這段關係的生死,但如果他連進一步的行動都不敢采取,那恐怕這段關係就會如幾年前一樣,在告白當天被當做無關緊要的人,忘在腦後。
衛澤宇抬起雙眼,直勾勾的與李希願對視,“我知道你和你母親的關係不好,但是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在婚姻候選的位置,而不是一個喜歡你所以可以隨便逗弄的玩具。”
李希願與他對視,方才流暢的思維再度被打斷,將對方放在見到之後可以逗弄位置上的小小自得被對方捅破,尷尬,慌亂,緊張,又或者是羞惱混做一團。
“開什麼玩笑!”她猛地站起身,手按在咖啡桌上,“你知道我這次來是做什麼嗎?就是希望不要再有相親這種莫名奇妙的事情冒出來,打亂我的工作計劃。”
“你的生活隻有工作嗎?”衛澤宇問。
“不然呢?”李希願看著他,“我沒有父親,沒有遺產,親媽和沒有也沒區彆,不想努力工作生存下去,難道要想著風花雪月,吃西北風嗎?”
她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神色,第一次對著衛澤宇露出尖刻的表情。
“我可不是什麼就算失敗了也會有人願意兜底,可以心安理得在摔倒之後躺一會再爬起來的人。不為自己想要的生活全力奔跑,我難道要躺在下水道裡,指望老天爺會送我一個爹嗎?”
衛澤宇視線片刻不曾從李希願的身上抽離,他聽著,毫不猶豫開口,“我願意。”
“什麼?”李希願睜大雙眼,看著眼前人。
她自認自己的溝通能力,即便不能和有些左右逢源的高情商人群比擬,但總不會是什麼和人說話都會遇到理解問題的類型。
但此刻,她卻忍不住在對方開口之後懷疑自己的腦子。
這裡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她不能理解的事情?怎麼就忽然之間沒辦法理順對方的話和自己的話題有什麼關係了呢?
衛澤宇姿態前所未有的堅定。
像鬆柏,像白楊,挺拔而堅韌,豎在那裡,讓人無法忽略。
“我願意當你那個背後承擔風險的人,你失敗的時候,我可以為你買單。你之前願意和那個人相親,是看上了對方能在營銷上幫到你吧?”
“既然如此,我能比他提供的更多,你可以從我這裡得到更多的合作機會,更多的關注和流量,可以在遇到資金問題的時候直接和我說,有什麼問題我來為你兜底,我願意,所以,我難道不比他更適合現在的你?”
他難得說這麼一長串的話,也難得如此強硬的在李希願麵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衛澤宇直勾勾的看著李希願,“我喜歡你,隻希望用這些換一個能和你在一起的可能,你答應我吧,求你。”
掌心攥著的蘆葦種子好像忽然之間全部梗在胸口,將她全部的話語和思維能力凝固在胸腔,讓人如重石,無法開口。
時間仿佛凝固,李希願覺得自己好像是要凝固在樹脂之中的小蟲,難以挪動腳步。
“開什麼玩笑。”她聽到自己嗓音乾啞的開口。
手中攥了許久的蘆葦種子被她用力一丟,向著衛澤宇揚起白色的飄絮,而後她快步跑走。
衛澤宇轉過身,下意識伸手,卻隻抓住幾枚蘆葦種子。
衛澤恒看到過來,慌忙側過身讓開位置,目送李希願離開,遲疑片刻,縮著身子,蹭到衛澤宇身邊,拽了拽他的西裝下擺。
“弟,她應該還沒聽她媽說和你相親的事吧?”
衛澤宇手一緊,將攥在掌心的種子連忙塞進兜裡。
他轉過頭,心跳比剛才麵對心上人時還快些。
“啊,還不知道,但是我和她說了。”
衛澤恒嘴唇動了動,最後舉起一個大拇指。
“弟,你今天是這個。”
一直以來縮頭縮腦,提到就往後縮的人忽然之間莽上去……
真的還挺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