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1 / 1)

冷臉美人帶闕宛舒離開了包廂,又領著她回到容福軒外的那處長廊,這才放開了她的手。

“謝謝你,趙宣沂。”闕宛舒輕聲說,她的聲音還有些抖,但情緒已然逐漸平複下來。

女人瞥了眼她垂在身側仍微微發著顫的手指,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抱著雙臂挑了挑眉:“這麼多年沒見,還記得我呢?”

“當然。”闕宛舒抬眼看向麵前一臉冷傲的美人,忽然指著自己的左臉笑了笑:“畢竟你曾經給我這裡來了一下呢。”

趙宣沂臉上的表情立刻崩裂了,她有些惱羞成怒地說:“不是給你道過歉了嗎?闕宛舒你到底想記仇到什麼時候?”

趙宣沂和闕宛舒是一個高中的,她曾經因為感情問題和闕宛舒的閨蜜許知嫣打過架,當時闕宛舒上去勸架,卻不慎遭到波及,左臉被趙宣沂的美甲劃出兩道血痕。

衛珣看到後氣得半死,差點找上趙宣沂親自揍回去,所幸被闕宛舒和曹英及時攔住。

不過被攔下的衛珣顯然更生氣了,事後闕宛舒又花了好幾天才終於把人哄好。

說來也奇怪,明明被打的人是她,怎麼還得她哄他呢?

“開個玩笑嘛。”闕宛舒笑眼彎彎地說,見趙宣沂冷哼一聲,她立刻討好地對她道:“剛才謝謝你幫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也許是因為經常替小朋友上治療課,她說這話時的語氣就像在哄孩子似的。

趙宣沂有種被表揚了的感覺,她的耳尖微微發燙,強裝出冷傲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裂痕,為她這副高貴冷豔的千金大小姐姿態平添了幾分彆扭的可愛。

闕宛舒見狀忍不住抿嘴一笑,趙宣沂的臉仍有些紅,卻沒再反駁,隻是垂眼細細打量起眼前比她矮了半顆頭的人。

闕宛舒的相貌和從前相比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唯二的變化大概就是頰邊的嬰兒肥褪去,頭發也剪短了些。

此刻她烏黑的頭發恰好垂至肩頭,細碎的劉海底下是一張溫和秀美的臉,眼睛比之從前多了更多歲月沉澱過的東西,但是澄澈依舊,整個人的氣質也更加溫婉柔韌。

身上穿的衣服雖然不是名牌,但勝在剪裁適宜,領口乾淨,衣料上也沒有過多淩亂的折痕,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得體舒服。

她似乎過得還不錯,不似那些年圈子裡的人傳的那般窮困潦倒。

趙宣沂見狀竟下意識鬆了口氣,可當察覺到自己竟有這種疑似擔心闕宛舒的念頭後,她又覺得有些彆扭。

自從闕家破產、闕定明入獄後,趙宣沂就再也沒見過闕宛舒,隻是從旁人那聽說了她和衛珣分手,跟著她母親離開了梓城,但具體的去向旁人並不清楚,唯一知道她下落的許知嫣也守口如瓶。

趙宣沂從前和闕宛舒不熟,畢竟她和她的好朋友許知嫣不對付,她和闕宛舒這種溫軟的老好人性格也不合,更不用說當時闕宛舒身邊還有個就跟惡犬護食似地霸著她的衛珣,旁人想親近她也不容易。

剛才之所以出手幫她,也不是趙宣沂和她的關係有多好,或者是她有多麼見義勇為,不過是見不慣一個女孩子被一群人為難欺負罷了。

“不過你怎麼會在這裡?”趙宣沂微微抬起下巴,語氣硬邦邦的:“是霍海承特地把你帶來的?那家夥就是個人渣,早在他把麥克風塞給你的時候你就該直接砸在他臉上。”

闕宛舒被她耍狠的語氣逗笑,見她一副嫌棄她性子軟弱活該被人欺負的表情,但話裡話外卻俱是對她的維護,不由覺得心裡暖暖的。

闕宛舒說:“我和同事來吃飯,恰好在外頭遇見了霍海承。”

“同事?”趙宣沂一愣,有些意外:“你現在在梓城工作?”

“是的,回來三個月了。”闕宛舒笑笑,她垂下眼睛:“畢竟我爸爸在這,我老家離梓城有些遠,想要探望他不太方便,剛好梓城這裡有個不錯的工作機會,所以就搬回來了。”

趙宣沂又問:“那你媽媽呢?”

“我媽媽留在老家宜安市,現在是我小阿姨和媽媽的一個朋友在照顧她。”闕宛舒解釋道,其實她要回梓城前有問過媽媽要不要和她一起搬回來,畢竟她媽媽身體不好,她倆住在一起她還能照顧她。

可她媽媽以北方太冷、已經習慣宜安的天氣為由拒絕了,闕宛舒知道她其實是怕觸景傷情,再加上……她還沒有原諒爸爸,所以更不想回到梓城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想起母親,闕宛舒臉上的笑容微斂,多了幾分苦澀。

趙宣沂注意到了,她微微蹙起眉,總覺得這種表情不適合出現在闕宛舒臉上。

記憶裡的闕宛舒總是笑咪咪的,一看就知道是個自小備受寵愛、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她這個人,天真善良得近乎愚蠢,既煩人又愛管閒事。

趙宣沂和她的好朋友打架,給許知嫣臉上掄出了個熊貓眼,還用指甲劃破了她的臉,整個人既凶狠又狼狽,活像個瘋婆子,她竟然還來關心她的傷勢,被她吼了句“快滾”後又塞了條帕子給她,讓她擦擦臉上的血。

在她發現原來許知嫣不是插足她感情的小三,是她當時深愛的男友瞞著兩個女孩子腳踏兩條船,因此憤而去找那混蛋質問、又被那家夥毫無愧疚之心的言論氣得仰倒時,向來脾氣溫和的闕宛舒竟然把她和許知嫣護在身後,一臉怒容地將那人渣罵得抬不起頭。

甚至在衛珣來找她算帳時死命拖住對方,用那副小身板擋在她麵前,說這一切並不是她的錯。

喂,怎麼就不是她的錯了?

趙宣沂可是用指甲劃破了她的臉啊,說不定她以後就這麼毀容了,她怎麼還護著她?乾脆讓衛珣打死她算了。

“你哭的時候很漂亮,但是——”她記得那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在把男朋友勸離後,又折返回來,拿著帕子替她擦眼淚,說:“笑的時候更漂亮,所以不要哭,如果你還是生氣的話,我們再去套那混蛋一次麻袋。”

趙宣沂當時真是討厭死闕宛舒了。

她怎麼那麼愛多管閒事啊,竟然說她漂亮,她漂亮關她什麼事,她哭不哭又關她什麼事?還說要套人麻袋,就憑她那副弱不經風的模樣能做到嗎?

更讓趙宣沂覺得討厭的是,就這樣一個既溫柔又煩人,既善良又愛多管閒事的家夥,怎麼18歲以後遇上的全是壞事。

破產的家,入獄的爸,生病的媽,還有一個瘋狗似的前男友。

想起剛才在包廂裡發生的事,又見此刻闕宛舒低垂著眼、情緒不高的模樣,趙宣沂竟忍不住抬起手,掐住了她的臉頰。

觸手的肌膚柔嫩,捏起來軟軟的,手感很好。

闕宛舒抬起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她,趙宣沂又伸出一隻手,掐住她另一邊臉頰,然後往兩側輕輕一扯。

“尼在做蛇摸……?”闕宛舒被她掐得不自覺咧開嘴角,看上去就像是在笑。

趙宣沂這才覺得順眼許多,她滿意地點點頭,眼尾上翹的貓眼裡浮現笑意:“你笑起來漂亮多了,闕宛舒。”

“……”

闕宛舒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聲:“宛舒?”

闕宛舒維持著被掐住臉的姿勢側頭去看,發現來人是靳廷,他表情疑惑地看著她和趙宣沂,道:“張老師見你遲遲沒回來,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就讓我來看看。”

他很快走到她們麵前,含笑看了趙宣沂一眼,問道:“這位是?”

“她……是我朋友。”這時趙宣沂終於放開了她,闕宛舒重獲自由,正想替雙方介紹彼此,就聽趙宣沂說:“我先走了,下次見。”

說完,她朝靳廷點了下頭,便揮揮手走人了,還順手把從剛才就躲在不遠處的拐角探頭探腦的曹英拉走。

“趙姐!趙姐!彆抓我頭發,啊痛痛痛!”

“閉嘴。”

目睹這一幕的靳廷看向闕宛舒,闕宛舒嗬嗬一笑,解釋道:“她為人比較爽朗。”

靳廷:?

重新定義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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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容福軒後,闕宛舒和大家解釋自己方才在外頭遇見了朋友,多聊了兩句才遲遲未回,眾人便沒有再多問。

由於意外在這裡偶遇了前男友,飯局的下半場,闕宛舒的興致不是很高,但這次聚餐也算是給她辦的歡迎會,因此她還是強撐起精神和大夥聊天。

好不容易撐到聚餐結束,她已經有些精疲力儘,隻想立刻飛奔回家,把自己埋進柔軟的床鋪裡。

吳主任和幾位醫生都喝了酒,各自醉得歪七扭八,靳廷沒喝酒,他替老師和前輩們叫了車,扶他們到門口,並將車鑰匙給了闕宛舒和鄭鹿梨,讓她倆先到停車場等他。

往停車場的路上,鄭鹿梨絮絮叨叨地和闕宛舒討論方才的菜色,她興致頗高,說得眉飛色舞,闕宛舒雖句句附和著,實則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進了電梯,按下負二層的按鍵,隨後電梯門緩緩關起。

就在門將要徹底闔上時,忽然有人從外頭按了下按鍵,於是門再度打開。

闕宛舒正低頭盯著地麵發呆,直到被鄭鹿梨拉了一把才匆匆抬頭,這一抬頭,冷不防撞入一雙幽潭般的眼睛,整個人立刻僵住了。

“宛舒,進來點。”鄭鹿梨又喊了她一聲,她這才堪堪回神,順勢退到側旁角落。

電梯門外,衛珣雙手抄兜,麵無表情地邁步進了電梯,恰好就站在她的身旁。

他身後還跟著曹英和侯熙鳴,以及一個她不認識的青年,闕宛舒認出他是那個和霍海承一起在露台抽煙的人,但沒有看見霍海承。

幾個人一進來,鄭鹿梨也不說話了,她拉住闕宛舒的手,悄悄打量起身旁幾個看上去就像是有錢公子哥的男人。

喲,站在宛舒旁邊那個還挺帥。

她的目光在幾個人身上掃了一圈,直到無意間對上了連峰的視線,後者挑著眉朝她吹了個口哨,要多輕佻就有多輕佻,鄭鹿梨立刻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闕宛舒沒注意到他們的眉眼官司,她正緊貼著牆壁,渾身繃緊一動也不敢動,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身側的人引去。

明明電梯裡的空間敞亮,即便站了六個人依然寬敞,衛珣也並非緊貼著她,但她就是感覺他的存在感強烈到難以忽視,一舉一動都處處壓迫著她的心神。

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感受到他身上清淡好聞的男士香水味將自己團團包圍,闕宛舒甚至覺得有些暈眩。

她不自在地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臂,下一秒,蓬鬆的燈籠袖竟不慎擦過了他的袖子,引來一陣細碎的窸窣聲。

察覺到身旁的人似乎垂目看過來,闕宛舒立刻不敢動了。

從一樓下到負二層的電梯很快,但她卻覺得漫長得像是已經過了十輩子,忍不住在心裡著急起來——

這電梯怎麼這麼久?

難道目的地不是負二層地下停車場,其實是地獄十八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