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一道低沉嗓音落下,“需要幫忙嗎?”
語氣太過於正經,正經到不像是能乾出偷看小姑娘換衣服這檔子事兒的樣子。
這麼猝不及防一嗓子給薑末嚇得一嗓子尖叫出來,想跑,但是捏著裙子阻礙了她的步子,隻能像個被嚇到炸尾巴的小倉鼠一樣倉皇小碎步蠕動著後退。
可愛又可憐。
沈卻穿著一襲三件式西裝,外套脫了,裡麵的白矮心灰色無袖馬甲配白襯衫,襯衫緊貼胸肌,胸口起伏的肌肉都被這一幅好好先生的紳士皮囊包裹住,黑色的袖箍緊緊勒住襯衫袖子,大臂彎曲用力時,肌肉被袖箍束縛住,繃緊襯衫的樣子禁欲又感性。
看到這個男人,薑末條件反射,腿在小幅度發抖,她像是一隻預感到危險降臨的小獸,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你乾嘛?”
倒是吃一塹長一智了。
渾身警覺。
無論智力體力她都不是對手。
男人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襯得鏡片後麵的桃花眸斯文矜貴。
他盯著她,緩步過來。
“你彆過來!”薑末捏著裙子的邊邊,發出小動物一樣警戒的哀鳴。
豈料,沈卻那雙漆黑狹長的眼眸暗了暗,唇角勾起來,不答話,依舊步步逼近。
“你.....你彆過來!彆再往前走了,彆——”薑末的臉色一寸一寸白了下去,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睜大,嘴唇哆嗦著,腳跟頂到牆壁,退無可退了。
眼看沈卻最後一步邁了過來,她尖叫一聲,雙手抱頭護住腦袋。
裙子腰線處沒了那雙捏住的手指,往下掉落下去,穩穩地被男人手指捏住,往上一提。
沈卻彎下來,另一隻手捏住拉鏈,拉開,隨即將裙子提上來,剛剛好貼合住腰線,拉上拉鏈。
“這種裙子側麵通常都有隱形拉鏈,在穿的時候拉下去就能穿上了。”男人嗓音低沉磁性。
薑末擋住眼睛的手指緩緩地分開。
晨曦的光芒從雜物間的窗口散落進來,落在他們身上。
那雙翻雲覆雨的手掌正捏著裙邊,修長分明手指將拉鏈一點點替她拉上。
他眉眼認真,仿佛在精心澆灌一朵玫瑰。
降尊紆貴,心甘情願。
那張俊秀麵容頭一遭離得這樣近,眼中卻是她,認真又深情。
薑末愣住了。
眼睫顫抖了下,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在靜謐空間如此清晰有力。
“咚……咚……咚……”
從沒有人這般教過她。
就算是薑禮也沒有。
沈卻幫她把裙子穿好,後退一步。
鬆石綠色的製服穿在她身上,很漂亮。
像是初秋時山巒的鬆林,雲海與山風翻湧而過,翻起陣陣深綠色的海浪。
配上她明媚內翹外廓的眼眸,盈盈一水間。
裙擺剛及膝蓋上,露出一截白嫩卻略有肉感的大腿,肉色絲襪勾勒著纖細修長的腿型,俏生生的柳條般漂亮。
“很漂亮。”沈卻誇讚,又問,“今天去沈莊?”
他如此風度翩翩絲毫不尷尬,倒是叫薑末方才那一連串的防備與揣測相形見絀。
“嗯,我換了衣服就過去。”薑末答。
“好,路上注意安全。”沈卻衝她點了下頭,去外麵的茶水間端著杯子離開了。
仿佛他進來這一遭隻是為了幫她係拉鏈。
如此私密又曖昧昭昭的行為。
薑末腳心發癢,她踹了高跟鞋在小腿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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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莊小學對這次宣講也算是重視,專門為他們開了二樓平台多功能廳的場地,邀請了部分小學部家長,自願參加聽講。
薑末抱著宣傳單趕到時,徐雨嫣已經在準備PPT了,賀蘇言靠在旁邊,手裡還捧著塑料袋,裡麵是顛簸散架了的奶油蛋糕。
他正大口大口努力的往裡塞,心酸又好笑。
見到薑末進來,他有些歉意的笑笑,指了指手裡的袋子,“小妹做的,硬是讓我帶來當早餐。”
薑末衝他眯眼笑了下:“你不說我還以為是公司追你的姐姐送的。”
賀蘇言人長得陽光帥氣,脾氣好,尊重女性,雖然跟她們一批進公司,但是人緣格外好,才進公司一周多,就已經有其他女孩子頻頻送禮物了。
聽到薑末的打趣,賀蘇言耳根紅了一下,握緊拳頭放在唇邊乾咳了聲。
這也太敏.感了吧?!!
這一連串害羞的小表情愣是給薑末看到不好意思開他玩笑了。
沈莊小學的宣傳的活動他們忙活了一整天,從上午的講座到下午的自願填寫保單報名,薑末覺得自己的唇角都要笑僵硬了。
從車上卸保單和宣傳贈送的小禮物都是賀蘇言搬得,麵包車裝了半個車廂的東西,他讓兩個女生去旁邊休息,利用中午的時間,全部搬清。
這次要不是賀蘇言跟著來了,薑末覺得自己要累斷腰。
結束時,徐雨嫣家離公司近,回家路上順便將當場收上來的保單捎到公司。
賀蘇言也開了車,負責把薑末送回家。
正值下班點兒,津城高架橋上汽車排了長隊,蜂鳴急促。
賀蘇言有些歉意地笑笑:“抱歉,讓你陪我堵車耽誤時間了,因為這條高架正好直通我妹妹的學校,我順路接她放學。”
他客氣又真誠待人,薑末被他這股實誠勁兒弄的哭笑不得,“沒關係的,我又不著急回家。”
賀蘇言話很少,薑末坐在副駕駛上,把玩了陣安全帶,問:“你妹妹多大了?”
“小學四年級了。”賀蘇言說。
車子下高架橋時,右邊一輛吉普車插隊搶路,要不是賀蘇言眼疾手快踩了刹車加上就要剮蹭上。
薑末被急刹車顛了一下,身子前傾,被安帶勒回來。
“抱歉,沒事吧?”賀蘇言緩緩起步,問。
他神色關切真誠坦蕩,全無半分怒氣與不忿。
與那些路怒症,一言不和就彆車破口大罵的男司機全然不同。
溫和真誠到像是一隻乖順的大狗狗。
“我沒事,不過一次急刹車嘛,就算被撞我也會好好的。”薑末舒展雙臂,向他展示自己纖細修長的胳膊。
女孩的指甲粉嫩,圓潤,襯著柔軟的手指纖細漂亮。
賀蘇言看了一秒,耳根發紅,不再多看,語氣嚴肅:“不要亂講。”
他說得認真,表情也認真,倒是叫薑末不好嬉笑調侃了。
她托著下巴,纖長的睫毛眨了眨,認真端詳著他。
男生五官清俊,耳根在光線下微微泛紅,穿衣從來是乾淨簡潔,一點多餘的配飾都不帶,甚至車上唯一的擺件小狗也是妹妹一次套圈贏回來的。
賀蘇言在公司裡話不多,甚至實習的時候也是,除了清爽乾淨的外表,沒什麼存在感,話少但是勤快,他們之前實習辦公室的水每次都是他去扛來然後換上的。
薑末思考的間隙,看到玻璃窗外,賀蘇言停穩車子,下車去接妹妹。
小姑娘背著粉書包,紮著雙馬尾,老遠就開心往這邊跑來,看到賀蘇言眼睛都亮了,張開雙臂小腿倒騰得飛快跑過來。
賀蘇言眼睛彎起來,高大身形蹲下來,將飛撲過來的賀明禮一把抱住,單手托著小姑娘將人抱著走過來。
賀明禮撲扇著大眼睛,抱著哥哥的脖子,笑著同賀蘇言在說這學校裡發生的見聞。
賀蘇言聽得認真,時不時回應一句,眼睛裡滿是賀明禮的身影,重視又尊重。
太多身為監護人的成年人對待孩子是拘束與教導,鮮少有這般尊重與平等。
薑末在車裡看著,覺得眼眶有些泛酸。
她想起遠在國外的薑禮。
爸爸也是這樣對她的。
無論她做的什麼事情,做成什麼樣子,薑禮都會誇她。
不知不覺薑禮離開好幾個月了,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她將臉彆過去,生怕再看一眼,情緒就刹不住車了。
賀蘇言接了妹妹回來,上車有些歉意地跟薑末說馬上送她回家。
小姑娘賀明禮坐在後排,睜著烏黑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薑末。
薑末臨下車時,賀蘇言讓小妹跟薑末說再見。
小姑娘古靈精怪的,眨吧著一雙大眼睛問:“哥哥,這個姐姐好漂亮,讓她做你女朋友好不好?我想天天見到她。”
一句話,又給賀蘇言整了個大紅臉,窘迫著不知道是先讓賀明禮住嘴還是先跟薑末道歉。
薑末本來沒放在心上,看到賀蘇言鼻尖急得出了一層薄汗,樂了,心裡那種暗戳戳又故意的小魔女惡趣味上來了,故意當著賀明禮的麵眨眨眼,大聲說:“好的,那我努努力!”
說完,衝賀明禮擺擺手,不顧賀蘇言的手忙腳亂語無倫次轉身往家走。
賀蘇言在後麵叫了她好幾聲,薑末權當沒有聽到,嘴角揚到飛起,逗他可太好玩了。
被這麼一攪和,感覺這一天下來的勞累也消散了不少。
路過彆墅對麵的生活廣場時,天色將暗未暗,從中心花園到遠處的公路兩側,路燈漸次亮起,華燈初上,明月當窗,有小姐姐推著小推車在叫賣花束,用牛奶棉和雪梨紙包的,絲帶紮成一小束一小束,好是漂亮。
薑末心情大好,挎著包包過去,挑了好幾束,想著明天拿過去放在自己工位上,剩下的分給徐雨嫣她們。
付款的時候小姐姐把花束幫她裝好,又挑了一捧黑騎士玫瑰花,上麵還戳了一個站立的小王子人偶,笑著說:“我這裡買十束贈一束,這束小王子黑玫瑰送給你啦!”
回家的時候,薑末抱著一大捧花,在心裡默默的按人頭分,想著明天帶到單位都給誰。
分到最後,辦公室的人都送一遍還多了一束。
她糾結著,要不擺在家裡?
進門時看到鏡子裡自己一身鬆石綠色的正裝,忽然想到早晨、雜物間、那雙即使環繞在腰間的手掌,粗糲寬大。
腦海裡,沈卻的臉一晃而過,她視線落下來,看到那束小王子黑騎士玫瑰花。
白色的玫瑰花邊是黑金色的碎鑽,在燈光下神明漂亮。
像是沈卻,佛口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