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一離開京城那天,在上車的前一刻,不經意間瞥見了那個學妹。
學妹笑岑岑正站在路清桉身旁,兩人不知在低聲交談些什麼。還沒等堇一反應過來,車子緩緩啟動,路清桉的身影也隨之漸行漸遠,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和她說一聲再見。
這時,堇一看到學妹突然回頭,那眼神中帶著一絲挑釁,直直地刺向她。
堇一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心中一陣酸澀,強忍著淚水,緩緩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是我太粘人了嗎?難道我真的沒有自己的生活?”堇一在心裡默默質問著自己,環顧四周,發現身邊竟然連一個能說心裡話的好朋友都沒有,好像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的世界裡就隻剩下了路清桉。
“姐姐,不哭,給你吃糖。”
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堇一轉頭看去,隻見鄰座坐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一件鮮豔的紅色棉襖,紮著兩個俏皮的小揪揪,腦袋輕輕一晃,小揪揪便跟著歡快地擺動起來,模樣十分惹人喜愛。
堇一喉嚨哽咽,聲音帶著哭腔說道:“姐姐不吃。”
小女孩卻沒有放棄,她認真地拆開糖紙,將糖果遞到堇一的唇邊,奶聲奶氣地說道:“姐姐吃嘛,媽媽說哭了吃顆糖就不哭了。”
堇一被小女孩的話觸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微微張開嘴,吃下了那顆糖。
“謝謝你,寶貝,你的媽媽呢?”
聽到堇一的詢問,小女孩的神情瞬間黯淡下來,頭也低了下去,小聲說道:“媽媽,死了。阿暖很堅強,阿暖不哭。”
可話還沒說完,淚水就已經奪眶而出,順著她粉嫩的臉頰滑落,滴在了衣衫上,哭花了那張可愛的小臉。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從車廂的遠處匆匆走來,坐在了小女孩對麵。男人的衣衫破舊不堪,上麵還沾著些許泥垢,在這寒冷的冬日裡,他竟還穿著一件單薄的秋季外套,手指被凍得通紅,臉上滿是歲月的滄桑與疲憊。
“暖暖,怎麼哭了呀?爸爸這就帶你去見媽媽。”男人輕聲安慰著小女孩。
在和男人的交談中,堇一了解到,他和妻子還沒有辦理離婚手續,原本說好今年10月去走程序,可妻子那邊卻因為現任男友的阻撓,一直拖著不肯辦。
前兩天好不容易商量好要去離婚,誰能想到,今天他就接到了警察的通知,妻子已經去世了,是被家暴致死,屍體被扔在了街頭。對方稱是意外提出賠錢私了,男人卻斷然拒絕了。
“為什麼不通過法律程序討回公道呢?”堇一皺著眉頭,一臉不解地問道。
男人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小姑娘,你還年輕,不懂這其中的艱辛。我們家窮,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就想著能把暖暖好好撫養長大。我們既沒錢,也沒權,人心大多涼薄,誰會在意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呢?”
男人說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此刻,堇一滿心懊悔,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好好讀書,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爛人浪費了整整一年的青春。
“大叔,真的很抱歉,我幫不上你什麼忙。”堇一滿心愧疚,從懷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男人。
暖暖見狀,連忙接過紙巾,遞給爸爸,說道:“爸爸,不哭。”
車廂裡的氣氛瞬間變得沉重起來,堇一默默地閉上了嘴,心中滿是同情與憐憫,卻又深知自己無能為力。
在下車前,堇一深吸一口氣,手指微微顫抖著在手機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給路清桉發了一條短信:“我們分手吧。”
敲下發送鍵的那一刻,堇一像是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巨石,可同時又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
她緩緩閉上眼,腦海中思緒翻湧:“爛人是周柏深,仔細想想,我對路清桉或許隻是一種依賴,並非真正的感情吧。
畢竟我身邊沒有朋友,我的世界裡好像隻有他。
可他不一樣,他的大學生活豐富多彩、絢爛多姿,說不定他也會像周柏深喜歡溫夕那樣,喜歡上那種永遠陽光明媚、活力四射的女孩。”
堇一抵達海城時,天空萬裡無雲,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大地上。
她徑直來到路清桉的房子,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隨後拖著行李箱,毅然決然地搬到了學校宿舍。剛走進宿舍區,便迎麵碰上了室友覃淼淼。
兩人的目光交彙,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堇一便推門走進了宿舍。
一進宿舍,堇一便毫不猶豫地將手機關機,她實在不願再看到任何與過去有關的消息。
她把自己扔到大床上,淚水再也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浸濕了枕頭。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敲響,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了進來:“你好,堇一,我奶奶給我寄了些特產,你要不要嘗嘗?”
堇一趕忙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整理了一下情緒,起身打開了屋門。
看著門外笑意盈盈的覃淼淼,她輕聲說道:“謝謝你奶奶。”
覃淼淼看到堇一紅腫的雙眼和滿臉的淚痕,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複了自然的神情,關切地問道:“嗯……你以後是打算回來住嗎?”
堇一用力地點了點頭,鼓起勇氣說道:“覃淼淼,謝謝你。我想問問,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這是堇一第一次主動向彆人提出交朋友的請求,她知道,這是自己勇敢踏出的第一步。
覃淼淼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爽快地回答道:“好啊,堇一同學!”
路清桉收到堇一那條“我們分手吧”的短信時,整個人都懵了,滿心都是莫名其妙的惱火。
他完全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究竟是怎麼回事,心中像是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燒得他心煩意亂。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二話不說,迅速收拾了一下手頭的東西,放下了還沒做完的項目實驗,心急如焚地趕往海城。
經過幾個小時的長途奔波,路清桉抵達海城時,已經是半夜兩三點了。
他剛打開車門,刺骨的寒意便直往腦門裡鑽,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他靠在車門上,顧不上休息,便迫不及待地給堇一發短信、打電話,然而,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短信也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路清桉煩躁地暗罵了一聲“艸”,伸手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燃後卻隻是夾在指尖,並沒有抽。
看著那閃爍的煙頭,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過去,想起了堇一曾經勸他戒煙的情景,堇一滿臉認真又帶著幾分關切的模樣,此刻在他腦海中清晰無比。
另一邊,堇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這一晚,她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眼睛早已哭得紅腫不堪。猶豫再三,她還是打開了手機,刹那間,無數的消息如潮水般湧來,她的手不受控製地一抖,手機“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床下。
手機屏幕還亮著,堇一俯下身去夠手機,就在這時,她看到了路清桉發來的一條信息:“下樓,我在校外等你出來。”
她微微一愣,原本伸向手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時間竟沒了繼續去夠手機的欲望。
她默默地轉過身,重新躺回床榻上,靜靜地盯著天花板,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被無限拉長。
終於,她長歎一口氣,起身拿上外套,緩緩下了樓。
剛走出宿舍樓,寒冷的夜風便撲麵而來,堇一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嘴裡嘟囔著:“冷,好冷。”她抱緊雙臂,小跑著朝校外奔去。
在馬路對麵,堇一一眼就看到了路清桉的車。
路清桉看到她出來,立刻快步走上前,伸手攬住她的後脖頸,動作裡帶著幾分不容抗拒的溫柔,將她帶上了車。
剛一坐進車裡,還沒等堇一反應過來,路清桉便猛地湊了過來,鋪天蓋地的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臉上、唇上。
他的雙手死死地扣住堇一的脖頸,讓她根本無法動彈。
過了許久,路清桉才稍稍鬆開堇一,聲音沙啞地問道:“還分手嗎?”
聽到這句話,堇一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怎麼都止不住。
“你混蛋!”堇一眼眶泛紅,帶著哭腔,雙手用力地拍打著路清桉的胸膛,每一下都仿佛在宣泄著這些日子以來積攢的委屈和憤怒。
路清桉沒有躲避,隻是靜靜地承受著,任由她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沒多一會兒,堇一就累得氣喘籲籲,手臂也漸漸沒了力氣。
路清桉順勢拉住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唇邊,聲音裡滿是祈求:“打夠了嗎?彆分手好不好?”
堇一抬眸看向他,眼中還噙著淚花。
路清桉心疼地看著她那哭腫的雙眼,心裡滿是愧疚,趕忙解釋道:“是不是不喜歡我那個學妹?我以後再也不跟她來往了。”
說著,他迅速拿出手機,當著堇一的麵,毫不猶豫地刪除了和學妹所有的聯係方式,每一個動作都做得乾脆利落,以此表明自己的決心。
堇一揪著路清桉的衣衫,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迷茫,問道:“路清桉,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敏感多疑,既不陽光也不開朗,長得也普普通通,一點都不好,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路清桉凝視著她的眼睛,眼神裡滿是深情與堅定,認真地說道:“因為你是堇一,隻要是你,我都喜歡。你之所以敏感多疑,或許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要不這樣,我不上學了,專心陪著你讀完大學,好不好?”
話音剛落,堇一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唇,眼中滿是焦急和嗔怪,語氣堅決地說:“不許,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們都要好好地讀完大學,你要是再敢說這樣的話,我真的咬死你!”
路清桉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胸膛都跟著微微震動。
他輕輕拉下堇一的手,柔聲問道:“好,我不說了。那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
堇一微微點頭,眼中的陰霾漸漸散去。
兩人分彆後,堇一剛回到宿舍,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她打開一看,上麵寫著:“我是路清桉的學妹。師哥為了你,連實驗項目都不做了。我們學校有唯一一個出國留學的名額,導師最看重師哥。姐姐,師哥這麼優秀的人,應該有更寬闊的發展道路,而不是拘泥在這裡。你彆再耍小性子了,多為師哥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