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秋6(1 / 1)

聽冬 顧裳初 3941 字 3個月前

2006年11月1日,夜幕悄然降臨,城市被濃稠的夜色籠罩。

堇一拖回到家中,房間裡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她的目光掃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物品,每一件都承載著她與周柏深的回憶,那些回憶如今卻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刀子,刺痛著她的心。

堇一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始瘋狂地收拾起周柏深的東西。她動作迅速又決絕,將一件件物品胡亂地塞進袋子裡,然後毫不猶豫地拎著袋子衝到樓下,一股腦兒地扔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她靜靜地站在垃圾桶旁,單薄的睡衣在寒風中肆意翻飛,衣擺被吹得呼呼作響。風如冰刀般割在她的臉上,可她卻渾然不覺,眼神空洞而又迷茫。

此刻,少女的心中五味雜陳,四年的暗戀,如同一場絢爛而又短暫的煙花,在這一刻徹底熄滅。

那些曾經的心動、期待、失落與難過,都隨著這一扔,被她試圖拋進記憶的深淵。

“不冷嗎,怎麼穿得這麼少。”一個熟悉又溫柔的聲音從馬路對麵傳來。

堇一緩緩抬起頭,寒風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的人影影影綽綽。隻見路清桉正邁著沉穩的步伐向她走來,昏黃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堇一的目光有些模糊,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

路清桉走到她麵前,伸出帶著餘溫的大手,輕輕擦拭掉她臉上的淚珠,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脫下自己的米白色大衣,小心翼翼地披在堇一的身上,又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輕聲說道:“回去吧。”

說完,路清桉轉身朝停在對麵的小汽車走去。堇一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愣了愣神,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

她下意識地抬腿跟了上去,快步走到車旁,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一進入車內,暖和的空氣瞬間將她包裹,她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身體也漸漸放鬆下來。

堇一緩了緩神,轉頭看向身旁的路清桉,輕聲問道:“你怎麼來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在安靜的車內顯得格外清晰。

夜幕沉沉,城市的霓虹燈光影交錯,勾勒出一幅繁華又孤寂的景象。

堇一和路清桉坐在車內,梁靜茹那甜美的嗓音透過音響流淌而出,輕柔地哼唱著《小手拉大手》,音符在狹小的空間裡緩緩回蕩,為這略顯清冷的氛圍添了幾分溫馨。

“昨天你回來了,我安頓好外婆也回來了。不是說要陪你嗎。”

路清桉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他側過臉,目光落在堇一略顯憔悴的臉龐上,眼神裡滿是關切。

堇一微微一怔,抬眸看向路清桉,心中湧起一股暖意。

她的視線在車內掃了一圈,打量著這嶄新的內飾,開口問道:“新買的車?”

“嗯……冬天再騎自行車帶著你冷。”路清桉的語氣平淡自然,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可這話一落,卻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堇一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

她的心頭猛地一顫,那些平日裡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此刻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忍不住在心底暗自思忖:是自己想多了嗎?

一時間,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她的心中交織纏繞,她不自覺地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路清桉似乎察覺到了堇一的異樣,卻沒有追問,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裡滿是包容與耐心。

過了片刻,他輕聲說道:“回去吧,外麵太冷了。”

堇一緩緩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倔強與期待,小聲說道:“不想回去,帶我去轉轉吧,哪裡都行。”

路清桉微微一愣,隨後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寵溺的笑容。

他沒有多問,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啟動了引擎。車子緩緩駛離原地,平穩地繞著馬路朝遠方駛去。

窗外的景色如幻燈片般快速閃過,五彩斑斕的燈光映照在兩人的臉上,如夢如幻。

車內,梁靜茹的歌聲依舊在繼續。

“給你我的手,像溫柔野獸,我們就這樣一直向前走。”

繁華喧囂的海城,周柏深整日沉浸在美術作品的鑽研之中。

自從與溫夕分彆後,他們之間便斷了所有的聯係,手機、電話、家庭住址,一切可以聯絡彼此的方式都成了沉默的符號。

閒暇時,周柏深常常不由自主地幻想,自己與溫夕會在怎樣的場景下再次相遇。是如同那些偶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在某個浪漫的街頭轉角,或是在一場盛大的藝術展覽中,兩人意外地四目相對,時間瞬間凝固?

可每次幻想過後,他都清楚地明白,這些想象不過是虛幻的泡影,終究會消散在現實的空氣中,皆是浮雲。

堇一回到家的時候,時針已經悄然指向了半夜十一點。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街道上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打破這份寧靜。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樓梯,腳步輕得幾乎沒有聲音,生怕驚擾了這靜謐的夜晚。而在她的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緊緊跟隨,便是路清桉。

堇一走到家門口,緩緩停下腳步,輕輕地將身上披著的大衣脫了下來,轉過身,對著路清桉說道:“我到家了,你回家吧。”她的聲音輕柔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路清桉卻沒有伸手去接大衣,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溫柔:“衣服你穿著吧,我走了。”說完,他便轉身,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看著路清桉漸行漸遠的背影,堇一的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路清桉。”

路清桉聞聲回頭,樓道裡那縫隙間透出的微弱燈光,恰到好處地打落在他烏黑的發絲上,順著肩膀流淌而下,灑在腳下的樓梯上,勾勒出一個溫暖而又迷人的輪廓。

他微微揚起嘴角,輕聲問道:“怎麼了?”

堇一雙手緊緊地拽著路清桉的大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說道:“晚安,路清桉。”

路清桉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女孩,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的笑聲低沉而富有磁性,在樓道裡回蕩:“晚安,一一。”

隨後,路清桉轉身繼續前行,身影漸漸消失在樓道的拐角處。

堇一靜靜地站在門口,目光一直追隨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她才緩緩轉身,打開家門,走進了屋內。

堇一近來滿腦子都被學習的念頭占據,每天一大早,她就背上那沉甸甸的書包,裡頭塞滿了高中的書本,風風火火地衝出家門。小區外的那家奶茶店,成了她和路清桉的秘密基地。

午後的陽光透過奶茶店的玻璃窗戶,輕柔地灑在木質的桌椅上,為整個空間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色。

店內彌漫著濃鬱的奶茶香氣,舒緩的音樂在空氣中悠悠回蕩,營造出一種寧靜而愜意的氛圍。

堇一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攤開著一本高中數學課本,密密麻麻的函數公式映入眼簾。

路清桉就坐在她的對麵,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支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正耐心地為她講解著函數的重點和難點。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山間潺潺流淌的清泉,又似夜空中悠揚的旋律,一字一句,清晰而溫和。

此刻的堇一卻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雖然落在書本上,可心思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的腦海裡不斷浮現出與路清桉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幫她擦拭淚水時溫柔的眼神,他毫不猶豫地將大衣披在她身上的模樣,還有剛剛他耐心講解題目時專注的神情……這些畫麵就像電影片段一樣,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循環播放。

路清桉沉浸在講解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堇一的走神。他認真地分析著每一個知識點,還不時地抬頭觀察堇一的反應。

當他終於講完了這道複雜的函數題,抬起頭看向堇一時,卻發現她正呆呆地望著窗外,眼神中透著一絲迷茫。

路清桉輕輕皺了皺眉頭,放下手中的筆,伸出手,用指關節輕輕敲了一下堇一的額頭,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絲責備。

“喂,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在這安靜的奶茶店裡顯得格外清晰。

堇一猛地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走神了。她的小臉瞬間變得通紅,就像熟透了的蘋果,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

她慌亂地低下頭,不敢直視路清桉的眼睛,雙手不安地揪著衣角,支支吾吾地說道:“咳,沒……沒啥。”她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還帶著一絲結巴。

路清桉看著堇一這副窘迫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他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寵溺的笑容,說道:“是不是覺得函數太難了,聽著聽著就跑神了?沒關係,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隨時都可以問我。”

堇一偷偷抬起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路清桉一眼,發現他並沒有生氣,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嗯,我知道了。剛剛……剛剛是我不對,我會認真聽的。”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書本上。

可她的心跳卻依舊如小鹿亂撞,久久無法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