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完課之後鄭愛霞把五遝卷子分開,讓前排的學生幫忙發下去,試卷前後傳遞,像翻飛的旗幟,引起不少抱怨。
“啊,怎麼還有?”
“五張,周末才放兩天,根本寫不完。”
“吵什麼。”鄭愛霞拍了下桌子,讓教室裡安靜下來。
“又沒讓你們今天寫完,測試一是今明兩天的作業,測試二周末完成,測試三四運動會期間完成,專項訓練不強求,學有餘力的同學可以做,運動會完了我還會留時間給你們。”
話音還結束,教室已經哄鬨成一片,嘰嘰喳喳交換自己的安排。
“鄭老師,你就告訴我們吧。”
剛才還瞌睡的賀凱旋此刻精神抖擻,脖子快要伸到前桌:“運動會到底啥時候開啊?”
鄭愛霞看著講台下一雙雙眼睛,歎了口氣,妥協。
“下周三周四,周五下午頒完獎可以提前離校,體委完了把參加名單報到教務處,大家積極參與。”
開學以來難得的好消息,教室裡亂得不成樣子,鄭愛霞看不下去,敲打他們。
“這幾天的課還是要專心上,運動會也彆玩嗨了,注意紀律,不要又給我拿個倒數第一回來……”
賀凱旋剛和前桌鼓搗完,接話:“蟬聯倒數第一也不錯啊。”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鄭愛霞白了他一眼,收拾東西往外走,在門口時候停下,“江朝北,你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賀凱旋樂了,轉頭:“北哥,你又惹事了?”
……
辦公室裡,統一的紅木辦公桌被板子分割開,淩亂地堆著教案和學生的試卷,鄭愛霞坐在椅子上,喝了口保溫杯裡的水,抬眼看站在文件櫃前的江朝北。
“能猜到我叫你來是什麼事嗎?”
辦公室的門沒關嚴實,溜進來的風把半敞開的文件櫃吹出響動,江朝北回身把櫃門關好,搖頭。
“不知道。”
鄭愛霞俯身去翻找成績單。
“校內選拔賽的成績出來了,全校達標的一共三個人,你排第一,準備一下,四月份參加預賽,先集訓一周,最後一天比賽。”
江朝北我行我素的時候是氣人,但涉及到成績也是真爭氣,江朝北的卷子數學組的老師們已經研究過了,邏輯縝密,計算準確,甩開第二名將近二十分。
海城一中不算競賽強校,上一個靠競賽保送清北的學生還是七八年前,江朝北說不定還真能衝一下。
江朝北看到成績單也沒什麼表情,他答完卷子就大概知道結果。
“好好準備,”鄭愛霞咳嗽了聲,“比賽之前數學作業你不用做了,其他老師我也打過招呼,有什麼需要的就說,學校方麵儘量配合。”
“有,”江朝北安靜地聽完,下一秒就有需求,“主任前幾天讓我寫三千字檢討。”
鄭愛霞沒說話,江朝北繼續:“我語文不好,寫三千字估計得兩天。”
“如果……”
“行了行了,我去和主任說,這次就算了,”鄭愛霞打斷他,伸出手指虛點幾下,“安分點,再惹事我絕對饒不了你。”
“知道,謝謝老師。”
江朝北回教室的時候語文課已經開始,他從後門進教室,看了眼卷子上的文言文就瞌睡,把東西收起來,翻出個空白本,在上麵寫字。
回過神來已經是課間時分,高洋拿著運動會的報名單,滿教室轉悠著登記,可惜響應者寥寥無幾。
高二下了,大家都隻想在運動會當觀眾。
“報一個吧好兄弟,”高洋苦苦哀求到了後門,“報不滿的話我這體委也當不成了。”
賀凱旋注意力還在偷摸拿出來的手機上,隨口安慰。
“體委又沒什麼好當的。”
“不行,我有官癮,不當難受。”高洋開始道德綁架,捏著賀凱旋的肩膀來回晃,“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報一個!”
“是是是。”賀凱旋笑罵了句,掙脫出來,在跳遠那一欄寫下自己的名字。
還差一個3000米,高洋把目光看向江朝北,清了清嗓子。
“張子博就是練長跑的,他肯定報3000米。”
高洋是知道他倆不對付的,裝模作樣了半天,把話題引到江朝北身上。
“北哥,你就不想在他擅長的領域把他狠狠踩在腳下?”
“少來了。”
還沒等到江朝北反應,賀凱旋先一臉嫌棄:“你是蠢豬啊,張子博是體育生,你讓北哥和他比長跑,還狠狠踩在腳下,想看北哥出醜你就直說。”
高洋也反應過來,撓撓頭,訕訕地笑。
“有點意思,”江朝北剛剛一直沒說話,現下按了兩下圓珠筆,抬眼看高洋,“給我報個3000米。”
“真的?一言為定。”
高洋生怕他反悔,趴在賀凱旋桌子上填好報名單,歡天喜地回自己座位了。
賀凱旋轉頭,一臉不可置信:“北哥,你真有把握能跑過張子博啊?”
對方畢竟是體育生,還是說他北哥平時也在隱藏實力。
“沒把握啊,”江朝北轉了轉筆,把本子上最後一點推導寫完,“試試。”
“我記得他是二級運動員來著,算了,跑不過體育生也不丟人。”
賀凱旋揭過這個話題,湊到江朝北旁邊,讀紙上的字,“圓錐曲線中弦的垂直平分線問題總結……”
賀凱旋震驚:“北哥,你平時不都不做筆記嗎?說浪費你時間。”
江朝北怕他唾沫濺到上麵,扯開本子:“給陳橘整理的。”
賀凱旋知道他倆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倒不是太意外,感慨了一句。
“你倆關係真好。”
跟談戀愛似的,今天我給你買瓶汽水,明天我給你整理題型。
這話太討打了,賀凱旋也就在心裡想了想,說出口的是另外一句。
“那黃令儀搞的投票,陳橘怎麼都沒投你?”
……
“想好了嗎?”
夕陽落山有一會兒,天邊隻剩下綺麗的霞光,廣播裡在放歌,大提琴調子模糊在空氣裡,校園裡隻剩下零星幾個學生。
兩個人並肩往學校的自行車車棚走的時候,江朝北又提起這個問題。
陳橘拽著書包帶子,沒聽清:“什麼?”
“黃令儀的投票,”江朝北下頜線是繃緊的,再一次提醒,“想好了嗎?”
“我又沒見過轉學生,”陳橘搖頭,“而且這個問題好奇怪,不想回答。”
好像要在兩個人之間做出選擇一樣,她沒資格去評判。
陳橘踢開腳邊的石子,換了個話題:“鄭老師和你說什麼了?”
陳橘差點碰到路旁凸出來的樹枝,江朝北把她往自己方向拉了拉。
“選拔賽出成績了,四月份去集訓。”
“真的?”陳橘眼睛亮晶晶的,笑出左臉的梨渦,“我就知道你可以。”
去年聯賽選拔的時候江朝北反複發燒,沒有參加,今年選拔賽剛出來陳橘就催他報名,時不時就要他測下體溫。
江朝北被她的情緒感染,勾了勾唇角:“真的。”
“周末請我吃冰激淩。”
江朝北說好,視線落在地麵,陳橘順著他視線低頭,發現是自己鞋帶開了,她剛才注意力都在聊天上,完全沒察覺。
陳橘還沒來得及有動作,江朝北先一步俯身,半蹲在她麵前。
陳橘下意識往回撤腳:“我自己……”
“彆動。”江朝北隔著校服褲按住她腳踝,給她係鞋帶,動作利落而親昵。
陳橘的角度能看到他頭頂的發旋,露出領子的脖頸處青色血管若隱若現,動作時指節微微泛著紅色。
“謝謝,”陳橘不自在地晃了下腳,不好意思地開口,“下次我自己係就好了。”
“沒什麼,”江朝北挑眉,似乎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討論的必要,去推自己的山地車,“陳橘,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