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起來,張青雨看著自己鎖骨處的深紅吻痕,有些無語。
她指著那枚印記,控訴地看向宋平淵,“我明天要出差,現在這樣我衣服都穿不了了!”
“嗯?昨晚沒控製住,抱歉。”他眉眼歉然,一副君子做派。
如果他不是一副赤著上半身躺在床上,被子半搭著蓋在腰腹間的樣子,這話會顯得可信一些。
張青雨在化妝台上挑挑揀揀,最終無奈地承認沒有遮瑕可以遮住這枚吻痕,終是沒忍住轉過身瞪了他一眼。
煩死了,明明那麼溫和的一個人,怎麼上了床就變得這麼凶,每次都要留下些印記。
宋平淵披著睡袍起身,走到張青雨身後,看向她腳邊的行李箱,隨後拎起行李箱裡的一件半圓領短袖,拿在手中打量了一下,“怎麼會穿不了呢,我看這件短袖就不錯。”
“......”是的,她行李箱裡全是各種吊帶裙,就這麼一件短袖,被他拎起來了。
張青雨指了指外麵的天,“海市這幾天溫度快要四十度,穿短袖我會熱死的,而且,我的短袖根本沒幾件。”
宋平淵不疾不徐地說:“我給你買。”
他說到做到,親自跑去挑衣服。
晚上張青雨回來時,微笑著站在客廳,看著一沙發的短袖沉默不語。
第二天下午,張青雨最終還是拎著滿是短袖的行李箱趕赴機場,畢竟她做不出那種晃著吻痕到處走的事。
燕市機場。
“到哪了?”電話裡傳來琉金的聲音。
張青雨左手搭在行李箱拖杆上,右手拿著手機靠在耳邊回話:“剛到候機室,放心,不會錯過班機的。”
前方不遠處的座位,琉金聽到電話裡的動靜,轉頭四處尋找,束起的高馬尾隨著轉頭的動作搖晃不停。
貴賓候機室就這麼點地方,琉金快速看了一圈,下一瞬就和候機室過道上的人對上視線,隨後推了推臉上的墨鏡,姿態閒散地朝張青雨揮了揮手。
等人走到麵前,琉金上下打量了,疑惑道:“最近換風格了?海市這麼熱的天氣不穿吊帶穿短袖長褲?”
張青雨神情平靜,“去出差,稍微穿得正式一點,顯得尊重一些。”
琉金無言,腦海裡閃過曾經出差時出現在自己麵前的赤橙黃綠青藍紫色吊帶裙,陷入沉默。
何況,這休閒風的短袖長褲,也沒正式到哪裡去吧?
張青雨清咳一聲,“走了走了,今天到了海市先好好休息,明天養精蓄銳去和海誠科技談合作。”
琉金點點頭,轉身前叮囑道:“‘今朝’在燕市的幾家競爭對手都已經配好機器人了,這次我們必須把智能機器人給定下來,我可不想被那些人給比下去。”
“好好好,沒問題,肯定不能讓你被比下去。”
琉金不滿道:“什麼我被比下去,是你!你才是‘今朝’的老板。”
張青雨安撫道:“沒錯,我一定不能被比下去。”
飛機檢票的廣播聲響起,張青雨率先推著箱子朝貴賓通道走去,身後琉金壓了壓頭頂的鴨舌帽,拖著行李箱跟上。
機場內廣播聲幾乎不停歇,聲聲都在催行人。
賀泯站在貴賓候機室窗邊的沙發上,男人放下手中舉著的雜誌,看著前麵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眉梢輕揚。
一旁助理看他還不起身,不由疑惑問道:“老板?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賀泯將手中雜誌丟回桌麵,“這次去海市的行程安排再發我一下。”
“好的。”助理動作利落地從手機裡找出行程安排發給賀泯,“下了飛機我們先去酒店,晚上八點在酒店有一場晚宴,第二天早上十點約了海誠科技董事長見麵,下午五點飛機返程。”
賀泯想了想,“返程機票先退了,後天下午你先回去。”
助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那後天晚上我們公司的季度會議?幾位老板都已經通知下去了......”
後天的會議上,賀泯一起創業的幾個人都會出席。
賀泯才不在意,站起身扔下一句:“會議延後,也不是很想見到那群煩人的東西。”
飛機劃過天空,透過窗舷向外看,能看到大片的白雲飄浮空中,穿越雲層的那一刻,仿佛伸出手就能觸到那片柔軟。
當失重感襲來時,張青雨摘下眼罩,飛機已經在降落階段。
走出機場,才是真的感受到海市的高溫,熱浪就如同在麵前築了一堵牆,空氣又悶又重,直直地壓過來,身上的短袖就好像要黏在皮膚上一般,讓人呼吸不暢。
張青雨邁出機場大門的腳步一頓,被空氣燙地往回縮了一步。
琉金:“怎麼了?”
張青雨:“司機在哪?我要第一時間上車。”
離開空調的每一秒,都是對海市夏天的不尊重。
“......”琉金指了指不遠處十米開外的商務車,“已經在那裡等你了。”
下一瞬張青雨就拉著行李箱衝了過去,將行李箱交到師傅手上後飛快地上了車,還不忘禮貌地說一句:“謝謝師傅,辛苦了。”
機場離酒店有些距離,車程都要一個小時,等到了酒店,已經是晚上六點半。
下車後,琉金摘了臉上的墨鏡,說道:“我晚上約了人,你自己解決晚飯。”
張青雨見怪不怪,點點頭,“好。”
琉金在海市讀的大學,熟悉的大學同學都留在了海市,這次找海誠科技談合作,也是因為她海市老同學的牽線介紹。
傍晚時分,晚霞紅透半邊天幕,烈火般的紅做底,墜落的金色陽光猶如點綴的飄帶,絲絲縷縷浮在空中。
坐在酒店餐廳靠窗的位置,透過澄澈的窗戶看出去,天邊火燒雲就一覽無餘地落入眼中。
張青雨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看窗外,視線落在人潮擁擠的地麵,紅綠燈交錯時,有序的人潮就像列隊的螞蟻向前湧去,看久了也挺有意思。
她正要收回目光,突然腳邊傳來一道不輕不重的撞擊力,張青雨清晰的感覺到什麼東西被反彈了出去。
她一轉頭,就看見一道高大人影站在旁邊,俊朗麵容似曾相識,隨後她低頭,就與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對視。
偌大的餐廳,此刻用餐的人卻寥寥無幾,張青雨的餐桌旁站著神情驚訝的男人,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坐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兒,紮著兩個衝天辮,嬰兒肥的圓臉蛋像是稚嫩的花兒,此刻正一臉天真地看著他們倆。
坐在椅子上什麼也沒乾的張青雨:“......”
恰巧路過被小孩撞到的賀泯:“......”
兩人對視一眼,賀泯第一時間蹲下身要扶小女孩,伸出手剛碰到人,就看見麵前的小女孩兒方才太陽花一樣的臉蛋瞬間皺成一團。
一陣不好的預感襲來——
下一秒,小孩兒嘹亮的哭聲響徹餐廳。
賀泯:“......?”
他是什麼很麵目可憎的大人嗎,小孩子怎麼說變臉就變臉?
哭聲聽起來十分慘烈,餐廳內的人紛紛看過來,但沒有人走過來,哭聲響了半分鐘,賀泯就蹲在原地維持著伸手的動作愣了半分鐘。
張青雨實在聽不下去,起身抱起小女孩,左手托著人,右手在小女孩背後輕輕拍了兩下作為安撫,她的動作很熟練,好似做過無數次。
小女孩到了她懷裡,哭聲瞬間消失,小嘴巴就像上了拉鏈一樣,一點聲音都不出,就乖乖地縮在張青雨懷裡,轉悠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賀泯。
“......”賀泯起身,有些無奈,“她好像有點怕我。”
張青雨笑了一下,“聽出來了。”
“......”
也是,剛剛哭得這麼響,很難聽不出來。
一瞬間兩人陷入沉默。
最後還是賀泯打破僵局,“我是賀泯,前天在‘今朝’見過。”
“張青雨。”她點了點頭。
她記得賀泯,在‘今朝’的長廊上,也在宋平淵的同學聚會上。
賀泯環顧四周,沒看見哪桌人像是丟了小孩兒的,“接下去怎麼辦?”
“先去酒店前台吧。”
張青雨抱著小女孩往一樓酒店前台去,在電梯裡問小女孩:“寶貝,你爸爸媽媽呢?記不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呀?”
和天真的小孩子說話時,人的聲調都會不自覺地變柔。
張青雨說話的聲調本來就輕緩,此刻的嗓音就像浸了溪水,綿柔似春露。
賀泯摁電梯的手一頓,隨後曲著食指用指關節摁下一樓,雙手隨意搭在扶杆上,聽身旁的一大一小對話。
小女孩有些沮喪,“爸爸媽媽不見了,寶寶沒有電話。”
張青雨:“那寶貝記不記得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
“記得記得!寶寶知道!”
到達前台的時候,張青雨正好問出家長的名字,隨後和酒店前台說明情況,讓她們幫忙聯係一下家長。
幸運的是,小女孩沒記錯家長名字,前台也順利聯係到著急的家人。
家長找不到小朋友,已經急得出去報警了,此刻接到酒店的電話,正著急忙慌的往回趕。
人還沒到,張青雨便抱著小女孩坐到大堂的沙發上等待,賀泯跟過來在她身邊落座。
大堂沙發連著座,長且寬。賀泯坐在張青雨身邊,隔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聽著她溫聲軟語地哄著懷裡的小女孩兒。
與那晚長廊上麵對少年時不緊不慢的閒散姿態不同,此刻的張青雨,溫柔專注,如春雨浸潤,幾句話就哄的小女孩安心在她懷中睡著。
小女孩剛睡著沒多久,從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對夫妻,紅著雙眼在大堂四處張望,看到大堂沙發上坐著的人時,女人抽泣一聲率先跑了過來。
夫妻倆跑到張青雨麵前,女人看到小女孩在她懷中安然睡著的模樣,深深吸了口氣,平緩了情緒鎮定下來和張青雨道謝:“你好,我是她的媽媽,謝謝你幫我照顧她,這次實在是感謝您,不然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女人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眼尾迅速泛紅,一旁男人緊緊攬著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慰她,兩人相互支撐著對方,額間還有焦急尋覓孩子時殘留的汗珠,酒店的空調一吹,汗珠便順著臉側滑落。
張青雨臉上不見半點方才哄小女孩時的柔軟,臉色平靜,說出口的話也帶了點冷意,“這次是幸運,但不是每一次都可以這麼幸運的,既然帶了孩子出來,就應該看好她。”
“是......是,都是我們不好,實在是太感謝你了!”男人連連認錯,眉眼間的懊惱與感激溢於言表。
許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小女孩迷蒙的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爸爸媽媽站在眼前,一下子就笑開了花,“爸爸媽媽!”
小女孩膽子很大,覺得自己像每晚睡前媽媽念的童話書裡小勇士一樣,獨自進行了一場冒險並順利找到爸爸媽媽,此刻開心地在張青雨懷裡撲騰,大張著雙手向前撲去。
張青雨猝不及防地被她的動作帶地向前傾,托著小女孩背部的手沒抓住她向前衝的小身子,眼看著小女孩就要向前撲倒在地上,從身側快速伸出一隻手,穩穩地將小女孩扶住。
賀泯原本正欣賞著張青雨的變臉,小女孩醒來那一刻,她的神情瞬間就柔和下來,春風拂料峭,雪色消融,下一瞬就看見小女孩向前撲倒的身影,他迅速反應過來,半起身大跨步過去托住小女孩。
小女孩沒察覺危險,還在‘咯咯’地笑著,圓嘟嘟的小臉蛋擠成一團。
“你這小孩真是一點都不知道怕啊......”賀泯正笑著打趣,話沒說完,臉上神情不自覺地頓住。
小女孩的動作來得突然,向前衝的瞬間弄亂了張青雨的衣服,純白色的半圓領短袖領口被拉扯開一點,露出她白皙鎖骨上一道暗紅的痕跡。
那是一道吻痕。
礙眼的、彆人留下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