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暄夏實在是驚奇，排隊買個飯，對上的窗口分餐人員竟然是葉見熾。

這難道就是他自己所謂的“賣身”嗎？

回到自習室，聞暄夏點進葉見熾的朋友圈，發現關於賣身的那條動態不見了，不知道他是刪了，還是設置了可見範圍。

星期六早上，聞暄夏按約定來到青城市富人區的其中一戶人家，給戶主的兒子補物理。

“聞老師好！”一米八左右的少年站在玄關等聞暄夏換好鞋，“跟我去書房吧。”

這是聞暄夏第二次給宋耿辛補課。她省去寒暄，直接進入正題：“上周布置的鞏固練習，做得出來嗎？”

“選擇題全部都做了，兩道大題好難啊，隻寫得出部分。”宋耿辛邊回答邊擺好椅子，“聞老師請坐。”

“給我檢查。”聞暄夏伸手。

宋耿辛翻遍書桌上的資料堆，沒找到作業紙，一拍腦袋，“好像在我房間裡，我馬上去拿。”

“你等一會兒！書房裡的書隨便看！”跑遠的小主人留下的話。

聞暄夏鬆緩脊背，靠在軟度適宜的椅背上。書桌淩亂疊著的幾本書裡，最下麵的是《短暫的昨天與今天》。

與周茗恒高一時借給她的書，同名同版本。

彼時聞暄夏在周茗恒的又一次關照時，不耐煩地推開他遞來的東西，誤傷了他眼角附近的皮膚。聞暄夏愧疚地道了歉，周茗恒不在意臉上的傷，神色溫和地讓她收下他的書。

不上課的星期天，聞暄夏午睡醒來，翻開這本書。文字相當淺顯易讀，像是年齡相仿的朋友友好地與她交流。一個下午她閱讀了大半。

鬥轉星移，昨天已經是現實，一直在過去。逃避不僅可恥而且沒用。明天還沒有到來，把握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才不會讓無論是天上的還是身邊的愛她的人失望。

自己的人生隻能自己負責，聞暄夏的心境從此轉變了不少。高中生的正途是讀書學習，她還算及時地回頭，一步一步地追趕優秀的同學們。

聞暄夏的性格不太好，任性過，驕橫過，擺爛過。初二下學期時，她所在的班級換了一個男的數學老師。他是她繼母郭民琴的弟弟，聞暄夏討厭郭民琴，討厭看到他和郭民琴有四分像的臉，連帶著討厭數學課。不抬眼不聽課不做題，數學成績自然一落千丈。

高中要把數學成績提起來，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聞暄夏的專注力、自製力還不錯，認定了一個目標，便能卯足勁去行動。在同桌周茗恒的幾分關照下，聞暄夏的數學成績逐漸爬升，高一上學期期末考，她的單科排名已經升到班裡前十五，年級前二百。

高一下學期的三月考後，聞暄夏拿到自己的成績條，和周茗恒的成績條並列放在一起。僅剩幾個人的教室，傍晚橘色的陽光，塗抹在窗邊的聞暄夏和周茗恒身上。

“我隻比你少三分。”聞暄夏揚起笑容，露出不明顯的兔牙，俏皮又生動，“下次我就超過你了！”

周茗恒也跟著笑，溫潤的眼睛裡透出些專注，“好，你加油。”

“今天本善人心情好，哎，分你一盒紅豆牛奶。”

“感謝聞小善人。”

沒過多久，全年級調整分班，聞暄夏在15班，周茗恒在16班。雖然數字鄰近，但兩個重點班的實際位置相隔挺遠，一個在這棟教學樓的頂層，另一個在那棟教學樓的頂層。

起初他們一周在學校大概能遇到兩三次，每次打個招呼聊兩句。然後16班的放學時間、吃飯時間、上教室時間做了調整，他們很少再碰到。聞暄夏忙於繁重的學業，周茗恒要兼顧學習和學生會工作，他們逐漸失去了聯係。

聞暄夏高二暑假時，在企鵝上給周茗恒發過一條消息，沒得到回複，糾結了兩天，又發了一個表情包，也沒得到回複。

她以為自己被周茗恒遺忘了斷交了，一整個月都有些悵然。

後來聞暄夏才知道事情不是這樣……

“聞老師！”宋耿辛回來了，將作業紙交給聞暄夏檢查。

聞暄夏坐正，拿起紅筆，逐題批閱學生的作答筆跡。

聞暄夏每打一個勾，宋耿辛就“耶”一聲。“錯了差不多一半還這麼高興？”聞暄夏輕飄飄地斜瞥。

“你出的題目難度這麼大，我做對了三道選擇題啊。”宋耿辛有點小委屈地辯解。

聞暄夏點點頭，“你還挺樂觀。”

當初宋耿辛的家長在聯係聞暄夏時，委婉地說過宋耿辛的一些劣行，簡單概括就是倔強叛逆，氣走過四任家教老師，最長的堅持到第二節課，最短的沒待夠二十分鐘。

聞暄夏目前覺得宋耿辛這學生還好，該有的禮貌都有，聽得進講解的東西，也沒有語言上的對抗。

提要鉤玄地講解完宋耿辛的錯題，聞暄夏對他的物理底子有了更清晰的認識。在腦海裡調整了一下先前定的授課計劃，聞暄夏拿出自己印的幾張導學案，聯係生活現象、科技信息，給宋耿辛由淺入深地建構知識網絡。

“耿辛，”宋家的保姆出現在書房門口，“有三個同學來找你。”

宋耿辛扭頭，“有一個是不是拎著銀白色的大袋子？”

站著等待指示的保姆：“是的。”

宋耿辛眼睛一亮，屁股就要離開椅子。聞暄夏用筆敲了敲他的手臂，不輕不重地，“上課時間。”

宋耿辛看向手上的智能手表，離補課結束還有四十多分鐘，內心掙紮了好幾下，他“堅守”在書桌前，“讓他們在客廳等我下課。”

***

青連大學放暑假了，暫時關閉了六成的食堂窗口。小半個月以來，聞暄夏去了三次第二食堂，都沒再看見葉見熾。

聞暄夏以為在現實生活中他們要至少兩個月沒有交集了。補的最後一節遊泳課，她又碰上了他。

據聞暄夏了解，葉見熾在此之前上完了遊泳課程。所以他這次來遊泳館，約摸是自費來休閒鍛煉。

在休息間隙的聞暄夏，毫不奇怪地見到葉見熾又遭遇女孩子的搭訕。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說，女孩子身材嬌小、長相清秀，是不少男大學生抗拒不了的類型。

可看那女孩子泫然欲泣的表情和憤懣離去的姿態，聞暄夏暗自搖了搖頭，葉見熾估計拒絕得挺狠。

哎，葉見熾這個仿佛被水泥封了心的男生。

聞暄夏紮進遊泳池裡遊了一個半來回。旁邊同期的混了個麵熟的大姐誇她遊得好，建議她現在可以去考個遊泳深水證。

摘掉新買的勒得緊緊的遊泳鏡，聞暄夏小幅度甩了甩頭，“要交報名費什麼的嗎？”

“不用，什麼錢都不用。”大姐扒在遊泳池邊練腳部動作，“直接去跟坐在深水區過道入口的小夥子說你要考，立馬就能開始。”

聽起來難度不大，聞暄夏笑說：“那我去試試。”

聞暄夏所在的位置離上岸扶梯不遠，附近遊泳的人不多，她直接選擇最短路線，橫跨三條泳道遊過去。遊泳鏡她戴著不舒服，也就沒拉上來，隻掛在脖子上。

存著多天不見混個臉熟刷個存在感的小心思，聞暄夏選擇了遊向葉見熾身側的上岸扶梯。

差一截聞暄夏就能摸到泳池扶梯，放小了動作幅度，減緩了速度……

岸邊突然跳下來個不太有安全意識的“龐然大物”！水花四濺不說，砸得水波劇烈地晃湧。

聞暄夏被浪濤一震，口鼻進了些水，身體失去了平衡。

沒有多少遊泳經驗的她，在水裡有些慌，好歹沒有忘記遊泳動作，沒有亂劃亂撲騰，緊閉著眼睛憑感覺往前，努力去夠上岸扶梯。

聞暄夏的手抓是抓到東西了，但不是金屬質感的東西，而是濡濕的布質和勁韌的肉感……

頭部浮出水麵，她睜開沾了水的眼睫，驚悚地發現自己的手抓著男人的大腿和泳褲邊緣。

這個踏上遊泳扶梯將要上岸的男人，好巧不巧地，是英雋冷淡的葉見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