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過熱 卻呀 4160 字 3個月前

崔誌鵬灰頭土臉地走了,聞野偏頭,看了眼跑他身邊站著的林杳。

小姑娘看著還好,沒被太嚇著。

他也抬腳,長腿幾邁走出這家小店,林杳沒來得及和他說上一句話,隻能端著手裡那碗蓋澆飯走到先看見的那個空位。

她低頭吃飯時,仍能感受到店裡很多道朝她投來的視線,伴隨著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林杳沒放在心上,剛動靜鬨那麼大,想不被注意都難,她細嚼慢咽地吃完,又去旁邊的文具店挑了幾支筆和本子才走回學校。

快到午自習了,她走到教室門口,1班這個年級裡最好的班級也依然鬨哄哄的,笑鬨聊天聲不斷。

她聽到她和聞野的名字被一同提及,等踏進教室,像是一下噤聲,都安靜了下來。

學校裡的小道消息傳得比火箭都快,大家都已經聽說了剛才校外的那個小插曲,最勁爆的當然還是聞野那句,老子妹妹。

彆說之前所有人都沒聽說過聞野還有個妹妹了,更令人震驚八百年的是這人竟然還是林杳!

一個是學校誰都不敢惹的刺頭,成績爛到沒邊,另一個是看著就好乖,能把英語考到滿分的優等生,這要是兄妹,是基因突變了吧!

薛佳瑩看著林杳依然乾淨整潔的校服,又想到死乞白賴追自己那麼久,結果一看見林杳就叛變的崔誌鵬,她臉色就沒法好看。

然而聽說林杳是聞野妹妹,她心裡再窩火也隻能憋著了。

林杳迎著一眾同學好奇又震驚的注目禮走回座位,連平時隻埋頭學習的謝安琪此時都滿眼寫著求知欲地看著她。

憋了又憋,謝安琪還是沒憋住,湊她耳邊小聲打探:“杳杳,聞野真是你哥啊?”

“……算是吧,就是我們沒血緣關係。”

“噢。”謝珊安琪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和他一點也不像呢。”

她有些猶豫地看著林杳:“杳杳,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個忙呀。”

“你說啊。”

謝安琪耳根悄悄泛紅,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聲音壓得更小:“我想請你幫我和聞野說一聲謝謝。”

林杳不解地眨了眨眼。

謝安琪說她之前有次放學後去網吧下載歌,結果碰到碰到附近幾個職高的,對方找她要錢,又嫌她的錢少,惡狠狠地威脅她明天多帶點零花錢,還說要去她學校攔她。

聞野就在這時懶洋洋地走了過來。

少年眉眼鋒銳,一身比那幾個職高的還要囂張難馴的氣質,黑眸漫不經心地掃過去:“我學校的人,你們也敢欺負。”

那幾個職高的就真把搶她的錢雙手還了回來。

這事其實發生在一年多前,那時謝安琪被嚇傻了,忘了說謝謝,之後就更沒機會了,在學校她沒膽子去主動找聞野。

並不是什麼難事,林杳答應下來:“好,我一定轉告給他。”

一點鐘,班主任來監督午休,教室裡這才慢慢安靜下來。原來在林杳待的附中,午休就相當於是午自習,照樣是學習寫作業的時間。

這邊燈都關了,連窗簾也拉上了,林杳隻能適應著也趴下睡覺。她腦袋枕在胳膊上,沒很快睡著,反而想到了聞野。

初見時少年在她心底留下的,那種陰沉又凶的印象本就越來越像是搖搖欲墜的積木,謝安琪的話就如同輕輕推了一把,嘩啦一下,徹底都倒了。

她開始覺得,他是個挺好的,骨子裡還很有正義感的人。

讓林杳沒想到的是,同學們對她和聞野是兄妹這件事的關注度還挺高,下午不管她是去上廁所,還是陪謝安琪去小賣部,總能聽到有人說著。

晚上她上完晚自習回家,先從書包裡拿出電量低到快自動關機的手機,插上充電線,可沒反應,又反複試了幾次,她也不知道是手機還是數據線哪個壞了。

每天早上都得用手機的鬨鐘,她揣著錢和鑰匙出了門,家附近應該有那種手機維修的小店。

她一路走一路四處張望,終於看到一個亮著的霓虹燈牌,寫著:手機回收維修。

林杳走過去,那師傅檢查過後說隻是數據線的問題,她於是花十塊錢重新買了根數據線。

正要離開,她視線不經意一偏,看到旁邊小店門口站著的兩道人影,腳步一下就頓住。

男人看著三十多歲,寸頭,長得膀大腰圓的,穿著件白汗衫,露出的胳膊一邊龍一邊虎的紋身,從錢包裡數出五張紅票子遞給一旁的少年。

“下次輕點行不,你這次弄得我疼死了。”男人抱怨著道。

“沒法控製,疼就忍著。”少年不以為意地說,拿過那五百揣進褲兜。

這時一個中年婦女路過,把這對話聽了,邊搖頭邊感慨:“真是世風日下,這種鴨子店竟然光明正大開到大街上了。”

又往聞野身上瞅了好幾眼,目露嫌棄:“小夥子年紀輕輕的,乾點什麼不好呢做這行。”

聞野嗤笑了聲,懶得解釋什麼,轉身就要進店,猝不及防看見站旁邊的少女。

他頓腳步一頓,徑直就走到她身前,小姑娘烏黑澄亮的大眼睛隻透著好奇,顯然是沒聽懂那女人話裡的內涵。

“怎麼來這邊了?”他問。

“我手機的數據線壞了,出來買。”

她乖乖回答,說著還把手裡新買的那根拿起來給他看,又眨了眨眼,好奇問他:“你在這裡乾嘛呀?”

“你進來看看唄。”

林杳跟在他身後進了店。

店麵不是很大,單調的黑白色為主,天花板懸著個極簡的吊燈,靠牆豎著個木架,一排排整齊擺著許多瓶顏料和她不懂是乾什麼的工具,中間放著一個造型奇特的椅子。

見她疑惑地盯著那椅子瞧,聞野出聲解釋:“這是紋身椅。”

林杳“啊”了聲,杏眼睜圓了一圈,有些驚訝問:“你是在這裡給人紋身嗎?”

“嗯。”聞野把剛用過的紋身槍收進屜子裡:“賺點生活費。”

林杳對紋身的了解其實很少,但也知道很多是要自己設計圖案,需要一定的畫工,而且他也就比她大一歲多吧,就已經能獨立地掙錢養活自己了。

“好厲害呀你。”林杳佩服道。

聞野詫異地揚了下眉,在大多數人眼裡,紋身都不是什麼正經工作,身上有紋身的人在外邊還很容易被人用有色眼鏡看待。

被認為是壞的,混社會或者叛逆沒爹媽管。

小姑娘一看就是學校裡最乖最聽話的學生,他本來覺得她肯定會有這種刻板印象,可她竟然說好厲害,還是那麼真心誠意的語氣。

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眸,掀起唇角笑了聲:“走了,一起回家。”

走回去的路上,林杳想起先前謝安琪讓自己幫的忙,和聞野提起那件事,也替她轉告了那聲謝謝。

聞野忘乾淨了,聽完之後也隻淡淡“嗯”了聲,表情如常,就像那件好人好事隻是當初隨手做的,並不是很在意。

晚上氣溫更低了幾度,吹來的風帶上了初秋的涼意,空氣裡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林杳把校服外套的拉鏈往上拉了一點,又對他道:“好像學校裡的同學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了,好多都在議論我們是兄妹什麼的。”

聞野腳步滯了滯,臉上的表情也出現微妙變化。他偏過頭看她:“你很介意這個?”

他名聲不好,她不想和他惹上關係也正常,下一秒,卻聽到小姑娘脫口而出的輕軟嗓音:“不會啊,我隻是和你說一聲。”

他繃著嘴角倏地鬆了。

走進他們那一片橫七豎八的巷子,遠遠地就聽見麻將室稀裡嘩啦的碼牌聲,還有一桌擺在門口的路燈下,光不太亮,又額外拿出個台燈照著。

一桌四個女人打得開心,聊彆人家的八卦也聊得愉快。

“趙美鶯她女兒不是一出生就送給有錢人收養了嗎,怎麼養了十幾年又突然送回來了啊?”

“說不定是品行有問題,人家不想要了唄。不是有那句老話嘛,龍生龍,鳳生風,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趙美鶯那人品做派,她生出的女兒能好到哪去啊,說不定就有什麼偷雞摸狗的壞毛病。”

笑嘻嘻說這話的叫張秀芬,越說越沒邊。

她摸起一張牌,還沒來得及看,身後傳來少年吊兒郎當的聲音:“張嬸,我張叔最近挺好的吧?”

張秀芬回頭見是聞野,十分震驚,她不明所以,但還是答道:“好得很啊。”

“是麼?”聞野挑了挑眉,故作十分驚訝又不解的樣子:“我連著好幾天晚上看到張叔戴個口罩和帽子回家,這麼熱的天,我還以為張叔是生病了呢。”

話落,麻將桌的另外三個女人臉色都變得古怪,眼神相互交換,一副吃了個大瓜的表情。

誰都知道張秀芬她老公是在廠裡值班的,晚出早歸,大半夜回家的,還遮遮掩掩地戴個口罩帽子,這不是偷人是什麼。

張秀芬也反應過來,臉上一慌,急忙爭辯:“你彆瞎說,才沒什麼戴口罩帽子的男人進我家!”

聞野卻沒再理她,走到還愣愣看著的少女身旁:“走,回家。”

“……噢。”

往前走出好些步,還能聽見女人慌裡慌張辯解的聲音,林杳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聞野剛才好像是在給她出頭。

兩人走至更窄的小巷,一捧清冷的月光灑下,籠在他們身上。

“謝謝。”她輕聲道,滿眼認真。

“謝什麼,不是喊過我一聲哥麼,那我能看著彆人對你說三道四?”

少年單手插兜,站姿痞懶又吊兒郎當,垂下看她的瞳孔漆黑,語調似嫌棄:“這種破地方住的人大多都欺軟怕硬,以後彆傻不愣登地任人欺負。”

接著又道:“再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