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捧著數學試卷回來的時候，許辰正在雙手交握閉眼祈禱。

她麵無表情地把試卷放到桌上，許辰的臉色頓時就垮了。

“棠棠，我……我沒有及格嗎？”

李棠嘴角輕牽。

“不，你及格了。”她把許辰的試卷遞過去，上麵的87分格外顯眼。

李棠收起笑，瞪著眼睛把韶北的試卷推到本人麵前。

許辰弱弱地問：“是我哥掛科了嗎？”

“掛科？”李棠提高了音量：“他差一點——”

“就滿分了。”

韶北挑眉看向她。

李棠點了點試卷上鮮紅的145分，深吸一口氣：“有興趣解釋一下嗎少爺？”

韶北麵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幽深的視線掃了一眼分數，看向李棠：“因為你教的好？”

“那我可教的太好了吧。”李棠把自己的試卷攤開，上麵是134分格外顯眼：“把我不會的都教給你了。”

韶北仰望著她，桀驁的雙眼眨巴眨巴，顯出幾分乖順來。

“從今天起，”李棠憤憤地坐下去：“在我數學考滿分之前，我不會再說一句話！”

許辰哀嚎：“不要啊，棠棠，你要當一輩子的啞巴嗎？”

“……”

李棠氣得一滯，佯裝要打許辰：“Harry！你也學壞了！”

誰敢信這還是一個月前聽不懂隱喻的單純小少爺啊！現在都會陰陽人了！

李棠憤憤地捏著圓珠筆戳點試卷，小鹿般的眼睛瞪向韶北。

“大尾巴狼！你壞事做儘！你賠我單純的小少爺！”

韶北笑看她胡鬨，一本正經道：“賠不了，我們上梁不正下梁歪。恭喜，你現在有兩個很壞的少爺了。”

“你！”

李棠氣鼓鼓地移開視線，臉頰爬上一絲可疑的紅暈。

——

11月過半，入了冬，天氣迅速轉涼。

兩場冷雨過後，氣溫肉眼可見地降了下來。

晨起走在路上，呼出的白霧都清晰可見。

道路兩旁的銀杏葉厚厚地鋪了兩層，樹頂光禿起來。

臨近聖誕節。

韶北、許辰和李棠約好了平安夜逛景星遊樂園。

剛好同一個小區，李棠順便約了薑予糖。

四個人一見麵，薑予糖立刻拉下了臉。

“帶他們兩個乾嘛？哪都去不成。”

許辰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們明明做了偽裝。”

兩個身形高大的男生戴著口罩和鴨舌帽，許辰穿著休閒的米色衛衣和卡其外套，韶北穿了白色毛衣，深灰色大衣。

薑予糖掃了一眼就氣笑了：“怎麼，你以為很隱蔽嗎？現在景星遊樂園和景都國際的大屏都在循環播放你們團的廣告，跟倆通緝犯似的。”

李棠紮著丸子頭，穿著薑黃色的毛衣和菱形格子短大衣，顯得分外乖巧。

她拉了拉薑予糖的衣袖，笑著打圓場：“人那麼多看不出來的吧？我們到了那邊往人多的地方走，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迎麵開來一輛熟悉的車。

車窗降下來，露出李尋的臉。

“哥？”李棠眼睛瞪大了：“你怎麼回來了？”

李尋的臉龐更加棱角分明，多了幾分不羈和恣意：“學校放假，來陪你們過聖誕節。上車。”

韶北已經拉開了李棠身側的車門。

李棠摸了摸鼻尖，進退兩難間，薑予糖揮揮手，徑直走向李尋的車：“你坐這輛吧，我坐你哥的車。”

景星遊樂園人滿為患。

景城的遊客潮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

遊樂園今年也整了很多新活兒。必經的走廊做了互動內場，三步一個狼人帥哥npc，五步一個人魚帥哥npc，十步一個魔法師帥哥npc。

披著鬥篷，下麵是白花花的胸膛和八塊腹肌。

所有人都舉著手機拍，演員也很敬業地和周圍的女生互動。

李棠和薑予糖興奮地跟著人群向前。

旁邊白色翅膀的天使和白色長發的古風美男熱情伸手互動，李棠和薑予糖在火熱的氛圍中上了頭，就要伸手去和npc十指緊扣地回應。

韶北和李尋一人一個冷著臉拎了回來。

一直順著人流往下走，彆人腹肌都摸遍了，倆小姐妹愣是手都沒牽到一個。

好容易走到人流稀少的地方。

李棠憤憤地叉著腰。

薑予糖抱著臂，一手指到對麵三個高大的男生身上：“什麼意思？我們是來過節來了還是參加競走了？兩眼一睜就是走，直奔驚魂鬼屋來了——”

薑予糖回頭看一眼牌匾：“平安夜你們和鬼有個約會嗎？我忍一路了，你們三個能玩玩，不能玩去跟小孩搖旋轉木馬去。”

李棠憤憤地點頭。

“就是！那麼多小哥哥要互動，你們一個都不讓是要怎樣！”

“你們倆未成年小姑娘瞎摻和什麼。再說了，全場人氣最高的三個男人都在你們麵前了。”

李尋笑著出來打圓場：“不就是牽手嗎？喏，給你們牽個夠。”

身後的城堡上的巨大屏幕正播放著Azazel最新的香水廣告。

巨大的鏡頭裡，韶北浮出水麵，幽深的眼底蓄滿深情，修長的指尖和麵前的少女指尖輕觸。

麵前的韶北也對著李棠伸出了手。

眼睛和鏡頭裡一樣，幽深，清亮。

許辰不明所以，也伸出了雙手。

薑予糖冷酷的臉龐攀上了一絲可疑的紅，罵了一句“有病”，轉身走向鬼屋。

“來都來了，就玩這個吧，活爹們。”

大屏上的畫麵定格。

李棠臉頰發燙，扭頭跟上薑予糖。

鬼屋剛好上新聖誕主題《平安夜驚魂》。

昏暗的餐廳，四處可見乾涸的暗紅色血跡，牆上塗鴉著符咒和做法的東西，正對著鐘的地方，倒掛著一個巨大的十字架。

五個人進去的時候各個都說自己膽子大，根本不怕。

才走了十步，燈光驟然變成血紅色，麵前突然懸掛下來一個吊著的屍體。

李棠捂著嘴尖叫一聲，汗毛都豎了起來。

李尋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不停拍著胸膛碎碎念：“沒事沒事沒事，都是假的。”

繼續向前，昏暗中，隻有壁爐裡的一點火光照亮周圍。

李棠本能地靠近唯一的光源，韶北和薑予糖還在冷靜搜尋證據和出口。

她看到地上掉著一本沾著血跡的筆記本，彎腰去撿。

麵前的壁爐突然打開，火光裡衝出一具烤焦的屍體，麵目猙獰猶如骷髏的男人瞪著空洞的超大眼白的眼睛，滿是疤痕的手突然死死抓住李棠的手。

李棠尖叫一聲，使出全力抽出自己的手。

房間裡霎時間暗了下去。

李棠下意識地衝向李尋的方向，恨不能整個人扒在他身上，抓著他身前的衣服顫巍巍地喊：“哥！他他他……好可怕！”

旁邊也同步響起一個男聲的驚呼。

緊接著是薑予糖無語的聲音：“尋哥，你不是說都是演的，一點也不怕嗎？”

李棠一愣，麵前僵著的身體有了動作，很溫柔地將她攬住，一隻溫柔的大掌輕拍她的背脊。

頭頂傳來韶北沉穩低沉的聲音，帶著輕笑：“彆怕，我在。”

李棠：“……”

燈光驟然亮起。

韶北輕輕鬆開李棠，抽走她手中的筆記本，恍若什麼也沒發生，眼角眉梢含笑：“真棒，這麼關鍵的線索被你找到了。”

出了鬼屋，五個人都紅著臉。

隻有許辰一個純是被嚇的。

其他四個看天看地，半天不說話。

薑予糖輕咳了一聲，打破了沉默：“李棠，陪我去買杯奶茶？”

“啊？哦，好。”

李棠很快反應過來，兩人走向了商店區。

四周炫彩的燈照亮了每一張帶著笑容的臉，李棠和薑予糖並排走著，寒風吹散了臉上的熱意。

兩個人排著隊取了奶茶再回來，原地的三個男生不見了蹤影。

不遠處的人群裡傳來喧囂和驚呼聲。

直覺不對，李棠拎著兩杯奶茶跑了過去。

不斷有人喊著落水了，緊接著她聽到了韶北的名字。

冰冷的夜風吹動著湖麵泛起漣漪。

水裡撲騰著兩個身影。

韶北一隻手攔腰托著菱形格子外套丸子頭的女生，另一隻手劃著遊到了岸邊。

他的帽子外套和口罩已經不見蹤影，身上的白色毛衣徹底濕透。

許辰和李尋在岸邊，焦急地把他和落水的女生拉了上來。

女生完全沒有力氣地躺倒，咳嗽間嗆出不少水。

韶北蹲在旁邊喘著粗氣，抬頭就對上一臉擔憂的李棠。

他頓時鬆了口氣，寒意一下子襲來。

周圍人都在舉著手機拍照拍視頻。

韶北的黑發沾濕了，臉頰和眼底也是濕意，像是遠處大屏幕上的場景照進了現實。

人潮聽到Azazel團員在這邊分外激動，大量的人湧了過來。

薑予糖的視線在落水女生和李棠同色係的衣服和發型上繞了一圈，再看向韶北，眼底多了絲探究。

園區的安保人員很快趕了過來，一人一條巨大的毛巾將兩人裹起來，李棠趁亂把手中的熱奶茶塞到了韶北和女生手中。

混亂中，園區班車終於將一行人拉走了。

當天晚上，Azazel現身景星遊樂園，韶北勇救落水少女的視頻傳遍了網絡。

回家的路上，李尋驚魂未定地向李棠絮叨：“我們聽到有人落水過去看，許辰說不會是你吧，韶北想都沒想就跳下去了。嚇死哥哥了，我也以為你落水了。”

李棠心情忽然有些複雜起來。

到了家，她輾轉反側，微信搜索框裡打下：“你當時以為我落水了是嗎？”

刪掉。

“謝謝。”

又刪掉。

最後什麼也沒發出去。

一晚沒睡好。

第二天迷迷糊糊起來，沈芸正在廚房燉湯，一股香氣飄來。

看李棠醒來，沈芸招呼她：“棠棠，你哥說韶北為了救你感冒了，媽媽煲了點驅寒的湯。你帶去給他吧。”

李棠一滯，問：“我哥呢？”

沈芸在食盒裡放了燒麥和點心，擰好保溫桶：“回學校了，你打車去吧。”

拎著食盒和保溫桶到了彆墅。

李棠敲響了門。

等了一會兒，門才自內打開。

李棠揚起笑容，還沒開口就怔住了。

韶北臉色蒼白，正將一個剪著利落短發，穿著淺色西服套裝的女人往門外推。

女人擰著眉還要說什麼，看到李棠，兩個人停下拉扯。

女人審視的目光落在李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