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一生(1 / 1)

一生所愛 白鳥一雙 6722 字 3個月前

“有空。”沈雲微想想回道。

他們連正式的婚禮都已辦過,領證是早晚的事,自然也逃不過。

“那好。”秦硯修低頭查看著明天的日程表,“明早八點我有個短會,結束時間還不確定,會後我再聯係你。”

“行。”沈雲微乾脆利落,“快結束時,微信給我發個消息。”

她說完就想回房,明天既然要出門,她今晚必須努力讓自己睡著。

誰知秦硯修卻突然站起身來,攔在她身前,神色淡然地凝望著她,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寡然低沉:“恐怕不行。”

“嗯?”

“因為我們還沒加上微信。”他溫聲解釋。

還真是。

沈雲微一時怔住。

雖然結了婚,彼此卻沒有任何私人聯係方式。

他們可能是世界上最不熟的夫妻。

“我掃你。”秦硯修已經先一步點開微信。

“哦。”沈雲微找到自己的二維碼名片,將手機屏幕朝他那邊傾斜過去。

見秦硯修成功掃上碼,沈雲微溜得極快。

秋夜蕭蕭,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沈雲微在床上躺下之後,把明早九點半起床的鬨鐘設置好,這才切換到微信界麵。

通過好友後,她順便掃了眼秦硯修的微信網名和頭像。

不出所料,網名即真名。

至於頭像,卻是一隻邊牧。

這隻邊牧身上白色的毛要比尋常邊牧多些,模樣很漂亮,顯然是被主人精心照料著長大。即使圖片裡隻是一個側影,也依然看得出那健壯的身體和蓬鬆飄逸、油光鋥亮的毛發。

背景則是雪山湖泊與綠意盎然的草原。

沈雲微多少有幾分意外。

她原以為像秦硯修這樣的人,會用公司logo當頭像。

不過……秦硯修在家裡養了狗嗎?

她搬來匆忙,今天既沒留意,也沒細問。

正納罕著,手機界麵上跳出秦硯修的消息。

“抱歉,領證時間需要改到後天。”

明天周四,後天周五,都是工作日,其實哪一天領證都行。

沈雲微剛好想睡懶覺,於是秒回:“好呀好呀,那就後天吧。”

回完消息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明早的鬨鐘給關了。

而等她閉上眼睛醞釀睡意,依然好半天睡不著時,才無聊地分析起秦硯修突然更改時間的原因。

顯然不是因為工作,他剛才看過日程表,哪怕有會議,也要見縫插針去領證。

沈雲微緊接著又瞟了眼日曆,手指在兩天之間翻來翻去。

9月26日,周四,忌嫁娶。

9月27日,周五,宜嫁娶。

改日子是因為這個宜忌嗎?

真沒想到,這家夥還挺看重領證這件事。

“宜”字更像是討個口彩。

潛意識裡,不單是秦硯修,就連沈雲微她自己,也希望這段婚姻是彼此和睦的。

即使他們有名無實。

來到新家的第一個晚上,同時也是新婚夜,沈雲微直到淩晨兩點才睡著。

兩個半小時後,秦硯修準時起床,吃早餐、晨跑,隨後去公司開會。

而沈雲微這一覺直接睡到中午一點左右,而且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昨晚跟她一起打牌的陳姨,是專門負責照顧她起居的人,看她一直沒下樓,隱隱有些擔心,便過來看看。

沈雲微從床上爬起來時,還有點起床氣,但開門迎上陳姨那關切熱心的眼神,氣便消了大半,聽完她的來意,更是不好意思起來。

“我沒事,就是睡覺認床,昨晚有點失眠。以前在家時,晚上熬夜也經常能睡到這個時候。”

“沈小姐認床的話,我們可以去沈宅拿些您的枕頭、床單之類,換上應該會舒服些。”陳姨建議。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

沈雲微之前是覺得沒必要,這才沒帶來。

但經曆過前一晚的失眠後,發覺睡眠才是頭等大事,如果有必要,後麵把床搬來都是可以考慮的事。

於是吃完飯後,沈雲微就在陳姨和洛叔的陪伴下回到沈宅。

工作日的晌午時分,家裡隻有大姐沈雲夷在。

沈雲微的房間基本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連床也是鋪好的狀態,方便沈雲微隨時回來小住。

沈雲夷去房裡將小妹的換洗枕頭與床單都取來,遞給陳姨,由陳姨先行帶走。

沈雲微不著急走,拉了近兩年沒怎麼見麵的大姐一起去商場閒逛。

洛叔自願充當她們的司機,負責開沈雲微那輛粉色的賓利。

到了商場後,洛叔自覺在地下車庫停車等候,兩姐妹下車直接由電梯上樓。

“秦硯修人呢?你怎麼有空出來跟我閒逛?”

沈雲夷對小妹夫妻的感情狀態很是關心。

沈雲微本人倒是淡然:“我逛我的,他忙他的,他一大早就跑去開會了。”

“那昨晚呢?你們還好嗎?”沈雲夷問道。

“挺好的。晚上他忙著加班,我在家跟阿姨們一起打牌。”

在姐姐麵前,沈雲微知無不言,並不隱瞞,語氣輕鬆而愜意。

沈雲夷聽了卻皺起眉來:“秦硯修未免太不顧家了。”

“要他顧家乾嘛?”沈雲微不以為然,“要是一天24小時綁在一起,大眼瞪小眼,那我才要窒息。”

“你呀,還是無拘無束的性子。”沈雲夷無奈笑道,“哪怕結了婚,也跟彆人不一樣。”

“還說我呢。”沈雲微挽著沈雲夷的手走進一家店內,“大姐你才是無拘無束的,在意大利一待就是兩年,這次回來……還走嗎?”

不等沈雲夷回答,沈雲微就已了然:“還會走,對嗎?畢竟當年離開就是為了躲人,他還在北城,你就不會久留。”

沈家誰都知道,沈雲夷兩年前出國去了意大利,鮮少回北城,是為了躲野岸。

這次回來小住,也隻是趕回家參加小妹的婚禮,不日就會離開。

沈雲夷這個當事人卻在否認:“不是因為他,我有其他的考慮。”

“我畢竟是在意大利學的雕塑,人脈和資源都在意大利。”

“還有……我今年二十九了,你們都結了婚,就我單著。遠香近臭,我可不想整天被爸媽催婚。”

沈雲夷試圖讓自己的語調輕快些,但沈雲微心疼地望著她,突然給她遞了紙巾。

“真不是因為他嗎?你的眼眶紅了。”

沈雲夷接過紙巾,默然不語。

沈雲微拉她避開身邊圍過來的一群SA,走到店外,這時的沈雲夷已經壓下眼淚。

隨後,她們一起逛了許多家店,沈雲微以為沈雲夷早忘了方才的事,卻在經過一家店門口時,看到沈雲夷正望著她們麵前的一張海報,久久出神。

沈雲微隨之望過去,一眼就認出那是野岸,拉她要往彆處去:“他現在太紅了,到處都是他的代言海報。”

由於吃不透大姐現在對野岸到底是何態度,沈雲微對野岸也沒有什麼忌諱,隨口的吐槽也像是在為大姐解氣:“就他特殊,其他人在海報上的簽名都是中文,隻有他,還要再加個英文名,裝裝的。”

“什麼?”沈雲夷回頭望向那張海報,但距離越來越遠,連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都漸漸模糊,更不可能看得清上麵的字。

幸而沈雲微看清了海報,曾經也聽過:“好像叫……叫David。”

大衛。

在希伯來語中,它的意思是“被蒙愛者”。

沈雲微曾經看過一個關於野岸的采訪,他曾特意解釋過英文名的寓意:

“蒙神眷愛,合神心意。”

他也曾說:“神愛世人,她的愛永遠讓人眷戀。”

沈雲微從未經曆過像他們這樣刻骨銘心的愛戀,隻覺得他們這種分開之後彼此念念不忘的狀態,更像是互相折磨。

避開不見麵有用嗎?

如果真的不在意,真的徹底忘懷,也就不會遠走他鄉。

也就不會在此刻,流露出難過而又懷念的糾結神態。

“大姐,有件事我沒跟你講。”沈雲微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了沈雲夷,“洛叔幫我清點婚禮收到的禮金,發現野岸也派人送來了禮金。”

紅包是出門前洛叔親手交到她手裡的,說是金額太大,而且署名人不在所邀賓客之列。

沈雲微打開看了眼,裡麵躺著一張輕薄的支票。

950622元。

下麵又附帶著一張紙,祝她與秦硯修新婚快樂,但也叮囑她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沈雲夷。

“還是交還給你吧,我收不合適。”沈雲微道。

這話讓沈雲夷想起幾年前二妹沈雲希結婚時,野岸也曾送過禮金。

當時是同樣的金額,最後沈雲希也把這張支票給了她,也是一臉我都明白的表情。

她找到男友野岸,有幾分惱意:“金額填我生日乾什麼?我二妹都不好意思收。”

她出生在1995年的夏至,正是950622那天。

“她收不收是她的事,我就是喜歡。”

喜歡這串數字,喜歡沈雲夷。

野岸總有一股痞勁兒,像他寫出的歌一樣肆意。

“這有什麼的,大不了咱們結婚時,也不收她們的。都是一家人,表一個心意。”

見她不開心,他繼續哄她似的道:“其實這筆錢我存了好久,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她隨口回:“那我還有個小妹沒嫁呢,看你下回要存多久。”

彼時,野岸還是個十八線小歌手。

後來,他名聲鵲起,直至今日大紅大紫,成為頂流。

“大姐?”

沈雲微的聲音將沈雲夷從回憶中拉出,沈雲夷才發覺自己竟發了那麼久的呆。

“給你了,反正我不收。你如果不要,就親自還給他。”

不等沈雲夷反應過來,沈雲微就一把將紅包塞進了沈雲夷的手裡。

後來又怕沈雲夷還回來,沈雲微加快腳步,就先一步從扶梯下樓。

“沈小姐。”

洛叔就站在離她不遠處,大概是估量著她們兩姐妹逛得差不多了,過來幫她們提東西。

沈雲微正要朝洛叔的方向走去,九點鐘方向突然竄出來一隻阿拉斯加,熱情地圍住了沈雲微搖尾巴,有點撲上去的架勢。

這是一家寵物友好商場,但撞見自由跑來跑去的大型犬,沈雲微還是被嚇得僵在原地。

洛叔慌忙跑過來趕狗,護在沈雲微身前。

沈雲夷也已經下了扶梯,走到沈雲微左側,握住她的手。

“抱歉抱歉。”阿拉斯加的主人匆匆趕到,迅速握住牽引繩,“一個沒留神,狗就跑了,你們沒事吧?”

“沒事。”沈雲微實際上還有點心有餘悸。

一人一狗離開後,洛叔又圍在沈雲微身邊再三確認,滿是愧疚:“都是我的錯,沈小姐,如果我能早點過來,您就不會被狗嚇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秦先生交代。”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沈雲微漸漸平靜下來,寬慰道,“是狗主人的問題,而且那隻狗也沒有攻擊我,放心啦。”

“至於秦硯修那邊,你彆告訴他不就行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沈雲微補充。

雖然聽沈雲微這麼說,但洛叔心裡還是不安。又看天色不好,下午有雨,就提議說送兩姐妹早點回家。

晚上等秦硯修加完班回到家中後,洛叔沒有隱瞞,將沈雲微商場遇狗的事完完整整向秦硯修複述一遍。

接著,又加了不少補充:“沈小姐當時臉都嚇白了,真是被狗嚇到了。”

洛叔言語間,似乎是在擔憂些什麼。

秦硯修聽出他的意思,皺眉問道:“沈雲微一直都很怕狗嗎?”

“不清楚,可能是吧。”洛叔糾結著,小心詢問起秦硯修的意思,“那Astra……”

他是在討秦硯修的示下。

而說起怕狗的事,秦硯修在繁城有兩個遠房的堂兄弟。隻是同曾祖的關係,所以來往也少。

其中,秦硯修跟同歲的秦牧更熟些。至於小他一歲多的堂弟秦澤,秦硯修隻隱約記得,秦澤很怕狗。前些年連看一眼狗都覺得心慌,近幾年才好多了。

至於原因,秦硯修也曾聽人講起過,秦澤小時候在公園裡被三四隻野狗追著咬過,由此留下很深的陰影。

如果沈雲微也是這樣……

秦硯修心中為難,沉默了好半天,才歎口氣道:“那就把Astra……”

“送人嗎?”洛叔問道。

“不能送人。”秦硯修搖搖頭,似有不舍,冷靜思索後,沉聲吩咐道,“平時注意把Astra關好,時間調整下,沈雲微在家時,不要讓她撞見,免得嚇到她。”

“是。”洛叔默默記下。

下午的秋雨,瀝瀝淅淅,一直下到後半夜才停。

次日清晨,金黃枯葉全被雨水打落在地上,飄了滿院,空氣冷而潮濕。

秦硯修上午沒有其他事,晨跑後就在書房看書,等沈雲微九點醒來以後,與沈雲微共用早餐,談起待會兒去民政局領證的注意事項。

上到需要攜帶的證件,下到要挑選的淺色係衣裳。

“知道啦。”

沈雲微慢悠悠一項項準備,回主臥套房選了件緞麵的白色禮服裙。

穿戴整齊後,還不忘化了個精致的妝。

等她拿著包走出主臥的門,已經換上白襯衫的秦硯修伸出手臂,似要牽住她,而她卻突然踮起腳尖,抬起手指撫過他的眉梢。

陌生的冰涼觸感讓秦硯修驚了一下,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而她正仔細端詳著他:“你的眉毛太濃太長,不修修嗎?不會的話,我順手幫你?”

沈雲微羨慕秦硯修天生就有這樣濃而黑的眉毛,但轉念一想,這也有缺點,平時如果不特意修剪,就容易顯得很潦草。

秦硯修顯然是不愛修眉人士,此時麵容冷肅,眉頭緊鎖,十分抗拒地站在她麵前。

眼看著時間在流逝,沈雲微不再廢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將他拉進自己房裡,按在梳妝台前坐下。

“結婚登記照也算是人生照片了。”沈雲微嘟囔一句,“要是單人照,我才不管你。”

她拿著消過毒的修眉刀,望著秦硯修的眉型深思。其實他天生擁有的劍眉本身就很好看,修剪時隻需要在原有眉型的基礎上修薄修短。

兩人之間隻隔著幾厘米的距離,五官跟著放大,眸中的微光,與唇瓣的瀲灩,甚至於連細小的毛孔也可尋見。

到了這一步,秦硯修沒再掙紮,閉上雙眸,喉結輕輕滾動,任由她在眉毛處塗上保濕霜,熟練地為他修眉。

沈雲微足足修了十五分鐘,最終將他那平直上揚的劍眉保持基本走向,修整得乾淨而有型。

“大功告成,感覺挺好看的,你也看看鏡子?”沈雲微放下修眉刀,雙手隨意地扶在他肩膀處,將方才擋住一半的鏡子顯在他麵前。

在過近的距離下,他們貼在一處,沈雲微幾乎能聽到他不勻的呼吸聲。

抬眸時,她與秦硯修看向鏡子的眼神剛好相撞,彼此的目光碰觸在一起。

交彙隻是短暫一瞬,秦硯修便匆忙避開了。

而沈雲微看到秦硯修那燒紅的耳尖,不禁疑惑頓生。

“又沒碰到,耳朵怎麼紅了?”

她知道有些人會對修眉比較敏感,但那隻限於眉周,所以才用了蘆薈保濕霜。修掉的眉毛也被她小心地擦拭掉,不曾掉到他的臉上。

秦硯修聞言,側過臉去,麵上仍是素日的淡然,聲線卻隱約不穩,解釋道:“沒什麼,是屋裡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