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小麥景明 二川川 6914 字 3個月前

鬱景明依舊冷冰冰,“長了幾斤?”

好端端的,拉鏈都拉不上了。

“才沒有。”她不同意,“是長身高了好吧,骨骼變大了而已。”

是長高了,但也確實是胖了。

之前十六歲左右的時候,所有營養都被用來長個兒,身高猛竄,但身形過於瘦弱,胳膊腿兒似是一碰就會折,整個人細細長長的一條。

而現在,長了幾斤肉,更健康更勻稱了些。

她再度扭回頭看他,“……不如,我去換一件好了。”

鬱景明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鬱小麥轉過身倚著門板麵對著他,倏地把手一抬,一串鑰匙垂掛在她手指上叮當作響,她欣然自得地晃一晃,“門我已經鎖了,你不許出去,等我換完衣服,再幫我拉拉鏈,然後我有話跟你說。”

鬱景明雙手插兜,低眼看著她。

今天晚上是家宴,午飯後他已經換上了考究的古典三件套,西裝外套在客廳沙發上搭著,此刻身著白色襯衫和深藍色馬甲,單頭阿爾伯特鏈一端卡在馬甲扣眼處,另一端自然垂下後落入馬甲口袋中。

整個人看起來一絲不苟高貴優雅,更有一股莫測的沉鬱氣息。

鬱小麥習慣了對他發號施令,這番話一出,卻見鬱景明紋絲不動,眼睛黑沉沉地盯住她。

她忽而有點心慌,“……乾嘛這樣看我?”

她隱約覺出他的一絲攻擊性,就像是……會隨時把她抄過來扇她屁股的隱晦感覺。

雖然他從沒有扇過她屁股。

鬱景明的右手從褲兜裡抽出來,虎口捏住她下頜,迫使她仰起臉。

動作不輕不重,“鬱小麥,”他的聲音稱得上溫和,“……你到底要跟我胡鬨到什麼時候?”

“我……”她條件反射要為自己辯解,“我怎麼胡鬨了……”

話語尾音愈來愈弱,她當然知道,自己一直在胡鬨,昨晚撒潑不肯回家,現在又執意要他鎖在這裡把他當自己的傭人用。

“今年,從年初到現在,你哪一件事不是在胡鬨?”

逃課打架亂跑撒潑,現在竟然光裸著背要他給她拉拉鏈。

真是昏了頭了。

“我知道了,”她從他話語縫隙裡尋到武器,委屈巴巴地,“哥哥是看見彆的女人溫柔似水,回頭瞧自己的妹妹,就覺得自己的妹妹一無是處了。”

“什麼女人?”

他皺眉。

“我不喜歡時方儀!”

她大聲說,“她要是當我嫂子,我一定要跟你斷絕兄妹關係。”

她其實對時方儀沒有任何意見,僅有的幾次短短的會麵中,她也覺出時方儀是個溫柔嫻靜的大家閨秀,毫無可指摘之處。

可她忍不住,她對鬱景明和時方儀的接觸十分不滿。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小姐?怎麼了?”

敏阿姨上樓來叫鬱小麥,剛到臥室門口就隱約聽到裡麵傳來她的喊聲,立刻緊張地敲門詢問。

鬱小麥緊張起來,腎上腺素飆升,腦子都變得敏銳了,她立刻察覺出目前的狀況:她後背拉鏈大敞著,脊背大麵積裸露在外,而她的哥哥就站在她麵前,一手還捏著她下巴。

這場景不能給敏阿姨看見,敏阿姨會覺得她太過任性,纏著哥哥不放。

鬱景明鬆開她,掌心摁在她腦袋頂上門板上,沒出聲。

她清清嗓子,“沒事,敏阿姨,我在跟朋友打電話。”

敏阿姨狐疑,“……什麼斷絕兄妹關係?”

“電視劇,”她說,“我們在聊電視劇。”

“哦,”敏阿姨原地踟躕,“……小姐,得下樓了,你爸媽已經落地,正從機場趕過來呢。”

“好。”

她趴在門縫邊側耳聽,敏阿姨走開了。

回過頭來跟鬱景明對視一眼。

兩人眼神交彙,像是共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一般,彼此都屏息了幾秒鐘。

鬱景明放低聲音,“……怎麼不對敏阿姨說實話?”

她不知如何回答。

他一隻手還摁在她頭頂門板上,於是她整個人都被他籠罩著。她愣愣地仰著臉,隻覺得他好近好近,好近的一張俊臉。

她早就知道他長得好。

當初,鬱良平和陳英蘭對她說,他們的兒子即將回國工作,以後負責照顧她。她乍一聽是工作了的男人,還以為是個會有代溝的無趣大人,為此還悶悶不樂了一陣子。

是敏阿姨悄悄跟她講,聽說鬱先生長得極為英俊。

她起初不太信:長得帥的都在娛樂圈呢。

她完全沒放心上。

那是一個周末,她穿上漂亮的碎花小短裙開心地奔下樓梯,要跟商從京去酒吧玩,樓梯下到一半,眼瞧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自雙開大門外走進門廳。

一絲不苟的三件套西裝,一手拿著手機貼在耳邊。

他抬眼看到她。

她清晰地記得,對視的那一瞬,她呼吸都屏住了。

心裡瘋狂地啊啊啊啊尖叫,這是誰,太帥了吧!輪廓立體,有東方男人的周正,也有西方男人的深邃。

特彆是那一雙眼。

是敏阿姨及時出現,為她介紹說這是鬱先生,鬱良平陳英蘭的獨子,輩分上來講,是她的表哥。

她與他禮貌地打了招呼,甚至客套地握了握手。

他當時看起來很隨和,沒阻止她去酒吧,鬱小麥還以為他很好相處,於是那一晚在酒吧玩的非常開心。

結果,當晚回到家,隻見一樓客廳大亮,他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她。

見到她出現,第一句話就是,“現在幾點了?”

梁子就此結下。

日日雞飛狗跳。

俊臉有什麼用,他總是把她當成叛逆的小孩來對待。

就像現在。

他半溫和半訓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太任性了,對不對?”

鬱小麥斷然不會承認,她搖頭,避重就輕,“我隻是不想讓敏阿姨知道。”

鬱景明盯住她不說話,明顯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

她習慣性耍賴,理不直氣也壯,“怎麼了嘛?你疼疼我不好嗎?我求你幫忙你就幫不好嗎?”

“怎樣疼你?”鬱景明冷靜直白地說,“今天讓我幫忙弄衣服,明天是不是要我幫你洗澡?”

洗澡。

他幫她洗澡。

鬱小麥的臉騰得一下紅透了。

視線不知該往哪裡落腳,慌亂地左閃右躲。

雖說,她一直知道鬱景明心裡好似有個準繩,但凡她越了界,他一定會擋回來,或是訓斥或是循循善誘,可她不願相信,這個準繩戒律是不可能打破的。

畢竟,她有成功的例子在先呢:以前她第一次坐他腿上,被他好一頓教育,可後來,她大著膽子一次又一次繼續往他腿上坐,他也就默許了。

他拿她沒辦法的。

鬱小麥低垂著眼睫,好半晌沒說話。

鬱景明無聲歎氣,抬起她的臉,低頭跟她說,“晚上我有禮物給你。”

鬱小麥眼睛一下亮了,“真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晚上給你看。”他道,“你爸媽馬上就到了,待會兒晚宴好好吃好好玩,不要不開心,好不好?”

“那……”她眼睛骨碌碌轉,趁熱打鐵跟他約定,“等晚上大家都吃過飯聊過天,我去你房間找你,十一點,可以嗎?”

“不在我房間,在二樓客廳。”

“……”她對地點的更改不滿意,可她懂得見好就收,更懂得聲東擊西,於是說,“那你等我一下,我要換件衣服,你必須要幫我拉上拉鏈。”

-

換好衣服,鬱景明回了自己的房間,鬱小麥先下樓。

正好敏阿姨從廚房方向擦著圍裙迎過來,喜氣洋洋地,“小姐,六夫人馬上就到了。”她伸出手,“咱們一起過去迎一迎吧。”

鬱知微在鬱家大家族裡排行第六,在眾多親戚都在的場合,敏阿姨一貫稱呼她六夫人。

鬱小麥抓住她的手,“走走。”

走到門廳才發覺,外麵下雨了。

細密的春雨,挾裹著前院花園數種花朵的香味,清涼濕潤的空氣一波一波侵襲而來。

隔著薄薄的雨幕,看到前院涼亭下,鬱良平陳英蘭和幾個親戚正坐著喝茶。

賞雨聽風飲茶,各位老人家臉上都是一種歲月寧靜平和之態。

鬱小麥過去打了個招呼,這個時候聽到汽車聲。

“我爸媽來了!”

她興致勃勃三兩步蹦下台階,冒著雨往大門口跑,敏阿姨拿著傘在後麵追,“小姐,小姐,小心淋雨。”

幾輛低調的黑色奔馳在門外沿著院牆停了一排,一個高挑的頭發花白的婦人下了車。

“媽媽!”

鬱知微扭過頭,隨即綻放笑臉,“寶貝!”

鬱小麥抱緊了鬱知微,“我好想你媽媽。”

母女倆擁抱了好一會兒,鬱知微的丈夫也從車上下來,和鬱小麥抱了一下,說,“小麥又長高了呀。”

上一次見麵還是去年,高考完她去加拿大度假。

已經快一年了。

鬱小麥左手牽爸爸右手牽媽媽,一家三口往大門口走。

以鬱良平陳英蘭為首的鬱家親戚已經等在那裡。

大人們冒雨握手寒暄,不時有人拍拍鬱小麥的頭或者肩,笑眯眯地對她爸媽說,“小麥長大啦,你們看看,長得多好。”

“亭亭玉立的窈窕淑女。”

鬱知微笑說,“哪裡是淑女,她調皮得很,這些年沒少讓良平哥英蘭姐頭痛吧。”

時隔九年,這還是當年出國後,鬱知微第一次攜丈夫回國。

“怎麼會,”陳英蘭微笑,“一直是景明在照顧她,景明說她很乖呢。”

“真的嗎?”

鬱知微明顯不信,寵溺地點點鬱小麥的鼻子,“小鬼,你是不是收買了你景明哥呀?嗯?讓景明哥幫你說好話?”

“進屋裡再說話吧,下著雨。”

鬱良平說。

“也是也是,咱們年紀都上來了,一把老骨頭,可是得仔細點。”

有人附和著笑說,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行人浩浩蕩蕩沿著花園小徑往主屋走,每個人身旁都跟著撐傘的秘書,在細密的雨裡,黑壓壓的一大片。

鬱小麥和敏阿姨走在人群末尾,最後進入玄關。

在地墊上蹭鞋的時候,聽到前麵又起了低低的喧嘩。

她側耳聽踮腳看,是鬱景明下樓來了。

低低的嗡鳴,是熟悉的大人們的寒暄客套。

鬱小麥沒出聲。

大人們轉移到側廳聊天喝茶。

鬱小麥帶著鬱知微上樓,讓她看一看自己的臥室。

“好漂亮呀。”

鬱知微在她臥室裡四處看,“真不錯。”

母女倆坐下來喝咖啡聊天,鬱知微問了好多問題,關於她的生活她的學業。

鬱小麥事無巨細地一一講給她聽。

鬱知微聽著聽著,臉色一陣悵然。

雖說大人們很少對小孩提起,但鬱小麥一直都知道,當初鬱知微攜丈夫離開祖國遠赴加拿大定居,是迫不得已。

鬱知微的爺爺那一脈,子女眾多親疏複雜,爺爺的續弦去世後,家庭內部因分家產鬨得十分不愉快,一時沸沸揚揚,引起了上麵人的注意。

是鬱良平從中斡旋調和,把事情重又壓下來,平息了事端。

結果就是,鬱知微的父親這一脈,分批奔赴加拿大。

為著鬱小麥讀書,鬱知微和丈夫晚了兩年才去。去了這麼些年,一時也不好回國。

今年,是話事人之態的鬱良平提前跟鬱知微的大伯姑姑知會過,鬱知微夫妻二人才能在鬱小麥18歲生日這天回國一趟。

收養鬱小麥,本是要給她一個安穩快樂的生活,可奈何家族爭端避無可避,連累著鬱小麥也被波及,隻能遠離父母寄養在這裡。

鬱知微到底是覺得虧欠她。

鬱小麥看得出。

她有意寬慰,表現得更興高采烈,給媽媽講,自己交了許多朋友,甚至,昨晚上景明哥哥還為她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派對呢。

“景明很疼你。”

“那是當然啦,哥哥最疼我了。”

“那就好,那就好。”

鬱知微夫妻倆不方便回國,鬱景明這兩年總是會趁著出差去一趟溫哥華,十足有心。按道理,以鬱良平這一脈如今的權勢,以鬱景明本人如今的地位,他都沒必要做這些,畢竟,鬱家家族雖大,但各人人心莫測,家族內部不合是圈子裡人儘皆知的。

這麼說起來,鬱知微他們一家三代,倒是沾了人見人愛的鬱小麥的光,才得到了鬱良平鬱景明的護佑。

若不是收養了這個孩子,鬱知微他們一家現如今還不知是什麼光景呢。

-

晚上七點,晚宴正式開啟。

鬱小麥跟自己的父母坐一塊,她斜對麵是鬱景明。

在座都是大人,席間說說笑笑提及的都是圈子裡的大小事,鬱小麥表現得乖巧安靜,不該聽的一概閉上耳朵不聽,話題點到她的時候,她才如夢初醒似的從盤子裡抬起頭,一臉茫然懵懂,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她不挑食,席間大快朵頤,每個菜都嘗了,最後上甜點,她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盤子裡的吃完,探頭去看媽媽盤子裡的。

媽媽盤子裡的吃了一半。

她想拿過來,又怕一半不夠自己吃,於是習慣性地抬頭去看鬱景明。

鬱景明看過來。

兩人視線隔著餐桌交彙,她抿抿嘴巴,做出饞的樣子來,鬱景明默不作聲,把自己沒動的甜點越過餐桌推到她麵前。

鬱小麥眉開眼笑,衝他眨眨眼。

晚宴後,眾人移步側廳,繼續喝酒聊天。

鬱小麥是小孩不能參與,就一個人上了樓。

她洗了澡,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和皮皮琪琪玩鬨,期間時不時看一眼表。

快十一點了。

她光著腳跑到樓梯口探身往下去聽。

樓下傳來大人們說笑的聲音。

怎麼還沒散場呀。

她失望地回到自己房間,忍不住給鬱景明發消息:

「滴滴,快十一點了哦」

「你要給我的禮物呢?」

過兩分鐘,鬱景明回了消息:

「出來吧」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打開門。

二樓客廳一片昏暗。

她凝目細看片刻,這才辨認出物體的輪廓,沙發上,高大的男人雙腿自然敞著坐在那裡,西裝外套和馬甲都搭在另一邊沙發扶手上,身上隻穿著襯衫和西褲。

他盯著她。

穿著小吊帶小短褲睡衣的女孩輕手輕腳走近了,叫一聲,“哥哥。”

鬱景明的聲音無波無瀾,“坐吧。”

她沒動。

離得近了她才聞出來,他喝了酒,周身氣息沉鬱,好似有種種不明的混亂的東西被他沉沉壓在體內。

隱隱能聽到樓下長輩們聊天說笑的聲音,更襯得二樓客廳一片寂靜。

她沒見過他喝了酒的樣子,成熟男人帶來的不動聲色的懾人壓迫感讓她有點緊張。

可她性格如此,愈怕愈是要以身試法,於是,大著膽子側身坐到他一邊腿上,小聲,“哥哥,你要給我什麼禮物?”

鬱景明沒說話。

一雙漆黑的眸比周遭的昏茫還要暗。

鬱小麥沒話找話,“今天可是18歲成人禮哦,你不能隨隨便便拿尋常的東西來敷衍我。我要獨一無二的禮物。”

鬱景明還是沒作聲。

鬱小麥感覺到,屁股下麵他的大腿很熱,似是繃緊了,肌肉硬邦邦的。她覺得不舒服,稍微挪了挪。

腰被摁住。

喝了酒的人,掌心溫度奇高,鬱小麥被燙到,嬌氣地驚吸了口氣。男人大手的熱度和力量感,透過腰側細膩敏感的皮肉洇進四肢百骸。

渾身血液都沸騰了,心跳得飛快。

鬱小麥仿似看到,昨晚上在酒吧坐在他腿上被他摁住腰時,腦海裡浮現那扇大門,再度打開了。

心臟跳到喉嚨眼,她幾乎有些發抖,緊張地去抓他的胳膊,誰知他手臂的觸感更加驚人,一條條凸起的青筋蜿蜒著,肌肉沿著脈絡延伸。

她又要驚呼,鬱景明手臂一抬繞過她背後將她反身摟住,捂住她的嘴把她摁進了懷裡。

她的脊背貼著他的胸膛。

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了。

“不許叫。”

沉沉的話音落在她耳朵上方,灼熱的氣息一下一下打著她的頭發,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