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隻記得迷迷糊糊之間阮奇給自己喂了一顆止痛藥，肚子上又被放了一個熱水袋，半夢半醒之時，她聽見有人低聲的交談，卻沒精力去管兩人說了什麼。
等阮冉再度醒來，已經到了傍晚。
大概是吃了止痛藥，這會兒痛經已經緩解了很多，阮冉能夠下床了。
一天沒吃飯，等清醒過來時才發覺餓得前胸貼後背，阮冉下了樓，破天荒地發現阮奇竟然在廚房忙活。
“我這是睡一覺換了個弟弟？”阮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見這話，阮奇倒開心了起來，“我活力四射的老姐終於複活了！”
“……”阮冉都不知道該罵哪個點。
阮奇從溫著的鍋裡舀出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他遞給阮冉，“喏，把這個喝了。”
阮冉皺眉，往後一躲，“乾什麼，痛經沒痛死我你想下毒殺我啊？”
“動動你的鼻子聞聞。”阮奇無語。
阮冉聳了聳鼻子，鼻尖嗅到一點辛辣的味道，她抬眸，意外又驚喜，“紅糖薑茶？”
記得小時候，父母決定要再生個二胎的時候阮冉哭得不行，說他們敢生她就把弟弟或者妹妹給吃了，生一個吃一個。
但父母好像並不忌憚她的恐怖言論，在她剛上小學沒多久就給她添了一個弟弟。
從阮奇出生起，阮冉每年都像在曆劫，她幾乎從小就開始給阮奇收拾爛攤子，阮奇不敢找爸媽，就找她這個當姐的，所以有時候她都不覺得自己是姐姐，反而是阮奇的第二個媽。
而就在今天，她忽然發現這個沒什麼用的臭弟弟居然也會照顧人了，阮冉不禁有些感動，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
“你個臭小子，什麼時候會煮的紅糖薑茶，也不怕把廚房給點了。”
阮奇哈哈一笑，猛拍了一下阮冉的肩膀，“什麼啊，這是溫老師給你煮的，我才搞不來這麼複雜的玩意兒。”
被拍得差點倒地堪堪扶住料理台才站穩的阮冉：“……”
阮冉微笑。
真好，她還是可以繼續肆無忌憚無所顧忌地打弟弟呢。
白感動一場的阮冉沒好氣地從阮奇手裡奪過薑茶，回身去了餐桌落座。
餐桌上已經放好了飯菜，除了一些炒菜，桌上還有一鍋熬得非常濃稠的雞湯。
阮冉喝了口紅糖薑茶，眸光一亮。
雖然聞上去有些辛辣，但入口並不難喝，咽下去時也沒有灼燒喉嚨的痛感，就跟帶了點辣味的糖水一樣，還挺好喝。
想起來剛才阮奇說這是溫默煮的，阮冉抬頭環顧四周。
“嗯？溫默呢？”
阮奇說：“他說他晚上還有事，把飯菜給我們買來了就走了。”
“對了，止痛藥也吃完了，溫老師還去給你買了一盒止痛藥，回來就開始煮薑茶，忙了一下午，要我說啊溫老師對你真挺好的，根本沒你以前說的那麼差，你記得跟人家道個謝啊。”
阮冉感到有些意外，但仔細想來，又覺得這是溫默會做的事情。
雖然過去多年，但溫默依然沒變，刀子嘴豆腐心，在辦公室做卷子痛經那回，雖然溫默嘴上說了難聽的話，可阮冉也記得，那天放學是溫默開車送她回的家，回家路上還給她買了瓶熱牛奶。
時過境遷，阮冉回想起下午在房間溫默向她道歉時的神情，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曾經做了多麼過分的事，對於他那樣一個擁有完美形象的人，大概也不允許自己的教師生涯中出現這樣的汙點錯事。
所以無論是紅糖薑茶也好，買的止痛藥也好，或是這一桌豐盛的晚餐，都是溫默對她的一種道歉和補償。
阮冉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並沒有覺得溫默是因為對她好才做這些的。
他隻是愧疚。
-
“所以你說的有事就是喝酒的事？”
酒吧門口，溫默冷哼，對著麵前跟自己一般高，清越英雋的男人，“一回來就去酒吧，溫惠知道嗎？”
顧則瑞嬉皮笑臉地攬著溫默的肩膀，肉麻說道：“哎喲喂哥哥，我這是帶你來放鬆放鬆，而且這是清吧，又不是蹦迪的那種。我家惠惠深明大義，我早跟她報備過了，你可休想挑撥你妹和妹夫的關係。”
溫默十分嫌棄地扒拉開顧則瑞的手，臉上有了平時工作時不曾有的生動表情。
“跟你說了，不準叫我哥哥，真是惡心死了。”
“嘖，那我跟惠惠談戀愛，不叫你哥哥直接叫你大名，這多不禮貌啊，一點都不尊重長輩。”
溫默輕笑，“你要是真尊重我就不會對我妹下手，我真後悔當初沒直接把你打死。”
“瞧你這話說的，我真死了你就會失去一個完美的兄弟，你妹就會失去一個完美的男朋友，這對於你們倆都是莫大的損失！你們一定會心碎的！”
“…………”
溫默都氣笑了。
顧則瑞湊上來，喜笑顏開，沒臉沒皮的，“哥哥笑了，走吧，裡邊兒請！”
進了門，服務員將兩人領到提前預訂好的卡座，這邊離舞台近，可以看到舞台上此刻正有一個女歌手在彈唱。
溫默來這沒有換衣服，還是當老師的那套襯衫西褲，和酒吧這樣的地方格格不入，但卻又因他卓越的容貌和氣質讓人不禁流連駐足。
光光是從門口進來到卡座這段路，就有不少姑娘的目光跟了過來。
顧則瑞收回視線，笑著調侃溫默：“咱溫老師真是魅力無限，你知道嗎你這一身來酒吧，特彆的禁欲係，妥妥的斯文敗類啊。”
溫默眼也沒抬，語氣低冷，“我現在隻想把你給撕了。”
顧則瑞猛地捂住胸口，一臉驚恐，“不，我是惠惠的！”
“……”溫默沒忍住，低聲罵了句臟話。
溫默和顧則瑞是大學校友，隻是顧則瑞學的是金融，溫默學的是數學，兩人在一次校學生會組織的活動上認識，臭味相投的兩人很快成為了朋友，即便是後來畢了業在不同領域工作，他們也沒斷了聯係，時不時還會出來喝幾杯敘敘舊。
直到幾年前溫默發現顧則瑞和溫惠背著自己偷偷談了一年的戀愛，他差點沒把顧則瑞打死。
因為他知道顧則瑞是個怎麼樣的人，上學時他談戀愛就不怎麼走心，換的女朋友一個接一個，作為兄弟他是稱職的，但作為男友，溫默是怎麼都瞧不上的。
所以在知道顧則瑞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的時候，溫默第一反應就是讓兩人分手，因為他害怕顧則瑞又是玩玩的。
因為這事，那段時間溫默和他們兩人鬨得都很不愉快，差點和顧則瑞絕交，也差點失去這個妹妹。
而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顧則瑞和溫惠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是真心相愛，顧則瑞也不是玩玩而已，溫默這才慢慢地接受了他們。
但接受歸接受，溫默還是很嫌棄他倆的，特彆是他們當著自己的麵秀恩愛的時候，他真想一腳把他倆踹出去。
眼見著大舅哥又要踹人，顧則瑞非常有眼力見地給溫默倒上了酒。
溫默看了眼，沒阻止，隻說：“少倒點，我最近不喝酒。”
顧則瑞扭頭看他，“怎麼了，又失眠了？”
“不是。”溫默解開襯衫最頂上的一顆扣子，凸起的喉結上下輕輕一滾，“有工作。”
“你不都放暑假了嗎，還有工作啊？”
溫默隻嗯了聲，沒多做解釋。
褲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溫默拿出手機，解鎖。
正準備和溫默碰杯的顧則瑞剛一抬眼，就看見旁邊坐著的溫默那上揚的唇角，和不加以掩飾的笑意，這麼一個大冰塊，居然有對外人這麼笑的時候。
顧則瑞幾乎是嗖的一下就竄到了溫默身旁，迅速地往他的手機上一瞟。
阮冉：[謝謝溫老師，溫老師今天辛苦啦，好好休息哦~]
溫默不悅地嘖了一聲，扭頭看顧則瑞，卻沒立刻把手機翻過去。
“喲喲喲誰啊，還溫老師好好休息~”顧則瑞滿臉興奮，“你白天乾嘛去了，都累到要好好休息了？”
溫默像是沒聽出顧則瑞話中的揶揄，推開他，給阮冉回去消息。
發送完畢，溫默收起了手機。
溫默也沒想藏著掖著，直接和顧則瑞說了自己在做家教的事情，免得顧則瑞等會兒又要瞎猜。
“家教？你缺錢啊？”
幾乎每個人聽到他在做家教都是這個反應，溫默懶得解釋，卻又覺得麵對顧則瑞一定得說明白了。
“我之前有個大學生貧困補助計劃，是他們幫我在中間拉了個線，我姨媽和他們又是合作夥伴，所以這樣一來二去，就欠了個人情，他們家孩子剛好要找數學家教，剛開始找到李談那裡去，李談沒空，就找到了我。”
“就當是還個人情了。”
顧則瑞聽完，立刻問到了重點：“那剛才那姑娘是誰，一口一個溫老師，也是你學生啊？”
溫默說：“我家教的學生的姐姐，是我以前的學生。”
“怪不得……”雖然一切都很有道理，但顧則瑞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那她謝你什麼？”
溫默抿了口酒，辛辣的味道從口腔滑入咽喉，一路灼燒到胃裡，燒得渾身浮起了一層揮之不去的燥熱。
溫默放下酒杯，笑了笑，語氣低沉，語速緩慢。
“她謝我幫她弟弟補習，辛苦了一下午，不行嗎？很奇怪？”
顧則瑞被溫默這眼神盯得愣了愣，“啊，那倒是應該的……”
褲袋裡的手機再次震動，是阮冉回複過來的信息。
昏暗的酒吧燈光下，明亮的屏幕將對話映襯得格外奪目。
阮冉：[謝謝溫老師，溫老師今天辛苦啦，好好休息哦~]
溫默：[是挺辛苦，加錢嗎，家長？]
阮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