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是錦上添花。」
——初楹日記。
桑梨的話說的委婉,沒有直接挑破現實。
江瑾初哪裡是不如她喜歡他,他就不喜歡她。
沉默須臾,初楹扯了下唇,豁然笑道:“不會,領證前我就知道他不喜歡我啊,我還是選擇和他結婚,這是我的決定,無愧於心就好。”
如果她在意,就不會答應結婚。
桑梨心疼地看著初楹,胳膊收得更緊,像撫摸小貓似的摸摸她的腦袋。
初楹和她碰了個杯,發出清脆的玻璃聲,嘴角綻開一個漂亮的弧度,“喜歡是錦上添花,不喜歡也沒關係。”
喜歡是一件奢侈的事,能領證初楹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
婚姻裡不止有感情,還有責任的紐帶。
說的功利些,江瑾初的條件萬裡挑一,找他做老公是不二之選。
桑梨小聲問:“萬一他遇到喜歡的人你怎麼辦?”
初楹斂下眼睫,卷翹的睫毛撲閃,抬起下巴,緩緩開口,“我們不僅要有追逐的勇氣,更要有接受失去的勇氣,如果我和他過不下去了,那我也不會後悔,我不想等我老了,後悔沒把握住這個機會。”
人生沒有十全十美如意的事,如果相處沒有感情,那也是他們有緣無分。
不必強求,更不會自怨自艾心生怨恨。
桑梨悶下杯子裡最後的酒,由衷地說:“楹楹,你可真是人間清醒,那我就祝你和江瑾初百年好合,如果他讓你傷心,我去罵死他。”
“桑律師的口才我相信。”
初楹的手心托住下頜,側眸問:“你和沈思遠呢?”
桑梨和沈思遠的感情她是見證者,初中相識、高考後確定關係。
感情最熱烈即將修成正果之時,分道揚鑣。
很不巧,同學聚會沈思遠回來參加了。
桑梨不甚在意,找皮筋紮起擾人的長發,“我和他啊,就那樣,無事發生。”
她的眼珠飄來飄去,不敢正麵看初楹。
初楹一眼看穿她心裡的小心思,“你有事瞞著我。”
這下輪到桑梨坦白,“他想複合,我不願意,然後酒喝多了,就達成了簡簡單單的身體關係。”
初楹驚訝地合不攏嘴,“好簡單哦。”
桑梨盤問她,“那你呢?你和江瑾初簡單嗎?”
“不簡單。”
初楹故意逗她,來個大喘氣,“不簡單到隻牽了手。”
是呀,連擁抱都沒有。
桑梨側轉身,握住初楹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來回打量,一個大美女在眼前,“他竟然能忍住,不過符合他的性格,婚前他肯定不會越界,婚後就不一定了,新婚夜你做好準備吧。”
新婚夜?
酒精麻痹了人的神經,不至於完全沒法思考。
桑梨猛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今天就是你的新婚夜。”
她憤憤地說:“江瑾初他行不行啊,不帶你回去就算了,也不帶你去吃燭光晚餐,不合格,扣分。”
初楹被桑梨逗笑了,得為江瑾初說話,“我拒絕了他,因為我晚上約了你啊。”
桑梨抱住初楹,給她一個大大的熊抱,“果然你還是愛我的。”
她詢問:“婚禮定在什麼時候?我是伴娘呢。”
初楹:“沒確定具體時間,媽媽們在看場地,婚紗也需要定製,等確定時間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結婚倉促,江書禾不想婚禮虧待她,全權接手婚禮事宜。
桑梨暈暈乎乎,“我要自己選伴娘服,伴郎要帥一點的。”
初楹滿足她的心願,“行,我和江瑾初說。”
桑梨問:“蜜月去哪兒?”
隻是她促狹的小表情暴露了她的小心思。
初楹喝了一口青梅酒,“沒說過,再說我們很忙,暫時出不去。”
兩個女生喝完了買來的果酒,回味是水果的香甜,帶來微醺感。
初楹回到房間,登上Q.Q小號。
裡麵記錄了她酸澀長久的暗戀時光。
青春的日記,看一次回味一次過去的心情。
「江瑾初,你的名字是這樣寫的,原來你沒比我大多少啊。」
「第一次排座位,我坐在你的前方,明知道你不會在意,還是不敢動,再次相遇說的第一句話是,初楹你的作業本。」
「又調了座位,離你遠了,一天說不了一句話。」
……
初楹看著密密麻麻、一頁又一頁的日誌,捶捶自己的腦袋,“初楹,你話真多。”
每一次說放棄,最後都做不到,不過是自欺欺人。
寂靜的深夜,初楹敲下一行字。
「13歲的初楹你好,恭喜你,你的願望成真了。」
配上結婚證。
孟祈安剛看見結婚證,立刻給初楹打電話。
妹妹秒接,“哥,你結束任務了。”
哥哥是公安特警,職業特殊。
孟祈安聽她的聲音,又在做夜貓子,“晚上不睡,白天不醒。”
他回歸正事,“保護好自己,彆傻傻地什麼都聽他的,男人在床上沒一個好東西。”
先喜歡的就輸了,養妹妹和養女兒一樣操心。
初楹被桑梨晚上帶歪,秒懂哥哥的意思,小臉爆紅,“我知道。”
與此同時,檢察院四樓裡間辦公室燈火通明,遲星宇邊翻閱卷宗邊哀嚎,“江哥,開工第一天,沒人性讓我加班。”
江瑾初是工作狂,昨天便回來上班,卷天卷地。
遲星宇好奇,“江哥你上午乾嘛去了?”
恨不得不吃不睡不喝也要乾活的人,上午破天荒請了一個多小時的假。
江瑾初神色如常,專注在手裡的資料,“領證。”
領證?
遲星宇沒多想,隨口一問,“什麼證?律師資格證不是早就考了嗎?”
江瑾初眉頭微皺,捏了捏眉心,“結婚證。”
結婚證?!
此言一出,除去當事人,辦公室裡剩下的三個人停下手頭的工作,互相看了一眼。
原本不愛八卦的人,涉及到江瑾初,便按耐不住好奇心,掏出手機瘋狂打字。
齊鴻琛:【江檢什麼情況?】
阮向竹:【尊重他人隱私,過個年結婚,符合江檢的辦事效率,閃婚不符合江檢穩重的性格。】
齊鴻琛:【是誰啊?好奇。】
阮向竹:【你膽子最大,你問@遲星宇。】
齊鴻琛用胳膊肘搗遲星宇,給他使眼色讓他問。
遲星宇“咳咳咳”咳了幾聲,清清嗓子。
裝作不經意問道:“嫂子是誰啊?”
春節期間,他接收過一次相親的信息,未料到速度如此之快。
民政局節後第一天上班,江瑾初就領證了。
江瑾初的視線微頓,語氣稀鬆平常,“初中同學。”
初中同學符合常理,遲星宇的胳膊架在桌子上,“江哥,你這就有點不對了,領完結婚證,就回來上班,一直加班到現在,還不回家,怎麼說也是新婚夜,嫂子沒有怨言嗎?”
怨言嗎?江瑾初沒發現初楹有不開心的地方。
整晚未曾過問他的情況,領證好似隻是彼此例行公事。
“她約了朋友吃飯。”
一句極正常的話,遲星宇怎麼聽出一絲委屈的味道。
江瑾初抬起遒勁的手腕,銀色表盤顯示差10分鐘到10點。
他扭頭瞥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現在他們是夫妻,於情於理,他作為男人,應該主動一些。
收起手裡的筆,“今天就到這吧,辛苦了。”
結了個婚,良心發現了?
遲星宇伸了個懶腰,忙不迭說:“總算有點人性了,我要回去睡覺。”
迅速收拾好電腦,溜之大吉。
白天下的雪,到了晚上尋不到蹤跡。
路上寥寥無幾幾輛車,江瑾初路過初楹居住的地方,鬼使神差地踩下刹車,停在了南門。
他略微思忖幾秒,推開車門,下了車。
江瑾初抬起清邃眼眸,看不到初楹住的那棟樓,在保安處登記之後,循著記憶走到她的樓棟。
抬頭向上看,四樓亮著燈,許是沒睡。
他擔心吵到初楹,選擇發微信,【初楹,睡了嗎?】
初楹忙著收拾喝酒的攤子,過了十分鐘才看到信息。
【還沒有,怎麼了?】
江瑾初:【我在樓下。】
初楹立刻回:【等我一下,馬上下來。】
他在樓下等了她十分鐘,初楹換了一件外套,拿上圍巾跑出門。
等電梯的間隙,她想起給桑梨發信息。
【梨子,我出去一下,晚點回來。】
初楹看見單元門前的江瑾初,他在等她。
她很想跑過去抱住他。
最後生生止住腳步,眼角是壓不住的笑意,站在江瑾初麵前,“江瑾初。”
他們現在的關係,喊“老公”更好,但她喊不出來。
江瑾初伸手準備接住她,此刻尷尬地收回手,問她,“困嗎?”
初楹搖頭,“不困,放假睡多了,你怎麼來了?”
他來找她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雖然今天是新婚夜。
女生的眉眼彎成月牙,清瑩眼眸澄澈,江瑾初淡聲說:“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初楹問:“去哪兒?”
江瑾初口吻平淡,挪開了視線,“看房子。”
大晚上去看房子挺奇怪,但初楹乖乖地上了江瑾初的車。
車子向東行駛,路過兩個紅綠燈,駛入鉑悅府的地下車庫。
江瑾初不是不住在這兒嗎?初楹心生疑竇,記得相親時聊過住在哪兒的問題,他住在檢察院附近。
許是搬家了吧。
鉑悅府監控嚴格,一路人臉識彆,電梯直達洋房頂層。
“歡迎回家。”
智能門鎖自動感應江瑾初的人臉。
燈光亮起,初楹得以看清屋子的全貌。
入目是橫向大客廳,一扇超大的落地窗,前方似乎沒有住家。
隻是裝修風格,柔和的光線、暖白色的家具、原木色地板,是當下最流行的奶油風。
江瑾初帶她在一樓溜了一圈,提議道:“去樓上看看。”
初楹跟在他的身後踏進二層,常規的臥室之外,竟然有一方露台。
深夜外麵冷,她隻匆匆掠了幾眼。
江瑾初開啟了全屋地暖,烘托出暖意,看向初楹,“這個房子你覺得怎麼樣?”
初楹坐在雲朵沙發上,拘謹筆直,“挺好的,你住的,你喜歡就好。”
江瑾初沒提同居,她不好意思先張嘴。
男人坐在沙發另一側,“你喜歡嗎?”
初楹斟酌說辭,實話實說:“喜歡。”
可是喜歡沒什麼用,又不是她的房子。
彆人也沒邀請她一起住。
“江瑾初,如果你有喜歡的人,記得提前和我說。”
可能是果酒的後勁,可能是暖氣太熱,初楹的腦袋昏昏沉沉。
問出了桑梨晚上問她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難,舌尖像剛吃過黃連般苦澀。
江瑾初有一瞬啞然失笑,字斟酌句道:“我會保證婚姻的忠誠,無論身還是心。”
初楹放下抱枕,站起身,“我也是。”
就差發誓了。
距離0點還有不到10分鐘,新婚夜隻剩下最後的10分鐘。
江瑾初送初楹回到樓上,誰都沒有開口說同居搬家的事兒。
初楹磨磨蹭蹭,不得不告彆,“我到了,晚安。”
“等一下。”
下一秒,江瑾初伸出右手拽住初楹的胳膊,將她攬在懷裡,抱住了她。
初楹心跳如擂鼓,不舍得打破來之不易的擁抱。
良久,沉沉的嗓音灌入她的耳中。
“初楹,新婚快樂。”
“搬過來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