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高考結束==

夏日的夜晚分外燥熱，出租屋裡沒有空調，隻有天花板上電風扇的攪動聲跟蟬鳴的叫聲格外清晰，周子漁在晚上9點的時候發來一條Q/Q消息——

[年年加油。]

[你也加油。]

因為第二天要高考，薑年看完錯題就熄了燈，早上六點鬨鐘一響，薑年就醒了，她醒了馬上換上一中的校服，出了房門。

女兒要高考，陳萍這個當媽的也不吝嗇，煮了四碗麵跟兩個水煮蛋，水煮蛋隻有薑年跟薑燦兩個孩子碗裡有，薑燦走上來就風卷殘雲，很快就將雞蛋給吃完了，然後他拉了拉陳萍的手臂:“媽媽，我還要吃雞蛋。”

可是這雞蛋本來就隻煮了兩個，一個在薑燦碗裡，一個在薑年碗裡，現在薑燦碗裡的那個水煮蛋吃完了，那剩下的一個便是在薑年的碗裡，要是平日裡陳萍肯定就讓薑年讓一下弟弟了，但今天情況特殊，陳萍沒有依他，連忙哄:“媽媽再去廚房給你煮一個好不好?”

可是薑燦不依不饒，一屁股坐到地上，扯著嗓子就在那嚎:“不行不行，我就要姐姐碗裡的。”

陳萍“哎呦”一聲，她們家這個小霸王，陳萍被他吵得腦殼痛，臉色有幾分尷尬的看向薑年:“年年，你看你弟弟還這麼小，要不讓讓他?”

薑文黑了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將筷子放下，毫不猶豫的指責自己的老婆:“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年年今天高考，肯定是年年最大，我們家又不是貧困戶，一個雞蛋，至於嗎？”

“至於嗎至於嗎，一個雞蛋，她有必要這麼死揪不放嗎？”薑文一為薑年說話，陳萍就生氣，她手指著自己的兒子，開口:“燦燦是她的親弟弟，她就不能對燦燦好一點嗎？”

薑文覺得她實在是不可理喻，不想跟她在這胡亂攀扯，牆壁上的指針都走到六點五十了。

“親弟弟親弟弟，你眼裡就隻有兒子沒有女兒嗎？”

“年年，爸爸帶你出去吃。”

他擔心再這樣爭吵下去會耽誤女兒的高考，他一開始就不該對自己老婆抱有任何的期待，陳萍她就沒把年年當她親生女兒，高考都能吵，這不是在耽誤女兒的前途嗎，也不擔心影響女兒的心態。

薑年臉色很平靜，桌上的麵動都沒動一口，她拿起放在凳子上的粉色書包，跟著薑文一起走出去。

薑燦馬上就不嚎叫了，蹭的一下站起來，他也想跟上去，陳萍看著薑文離去的背影，更加生氣:“薑文，這家裡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你要是出去就再也不用回來了。”

陳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平常她想做什麼，薑文都忍了，但今天他忍不了，做父母的不能太偏心，尤其是在孩子還要高考的時候。

所以薑文頭都沒回，帶著女兒離開，六月份的早上沒有那麼熱，父女從出租屋裡出來一句話沒說，薑文徑直走到一個賣包子的商鋪:“老板，幫我拿一份小籠包跟一杯豆漿。”

“好嘞。”這一片是老小區，也是拆遷家屬的安置院，左右街坊都認識，那老板看了眼薑文父女，笑眯眯的:“薑文啊，你們家女兒今天高考吧？”

薑文眼裡生出驕傲:“是啊，孩子今天要高考了，也是一眨眼，小姑娘就長這麼大了。”

“我都聽說了，你們家薑年在一中成績很好，考個重點大學那是輕輕鬆鬆，沒準還能成為今年一中高考狀元呢。”

今年3月份一中老師來家訪，街坊鄰居也有跑到薑年家裡湊熱鬨的，三月份那次模擬考試，眼前的少女都考了660多分，都進一中年級前五十了，萬一她這次發揮很好，不就輕輕鬆鬆考第一了嗎。

薑文倒是沒想這麼遠，他隻知道自己的女兒很努力，所以希望她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最起碼不辜負自己就好了。

他知道女兒有很大的誌向，所以他這個當父親的也希望女兒走得越遠越好，最起碼不要被困在這個小縣城裡麵。

薑文莫名覺得喉嚨有些堵，向老板說了句“謝謝”，然後將包子跟豆漿接過來，遞給女兒。

薑年背著書包，默默的吃早餐，走到門口，薑年腳步停了下來，薑文也停下腳步，這個老實了一輩子的男人麵容依舊老實憨厚，麵對女兒難掩疼愛，他說:“年年，你進去吧，爸爸祝你考個好成績。”

薑年唇瓣抿了一下，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很靈動:“謝謝爸。”

薑年對自己的家庭或許感到失望，但對父親，她的情感很複雜，因為從小到大，父親並沒有虧待她，但即便有爸爸，她在這個家裡始終格格不入，因為爸爸跟媽媽，還有弟弟才更像一家人。

薑年一邊在腦海中回憶作文的結構，一邊走進考場，還沒進教學樓，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咦，這不是薑年妹妹嗎？妹妹高考加油啊。”

薑年轉身一看，是身穿一中校服的李雲鵬，因為在高二上學期，李雲鵬搬家搬到了周子漁的家旁邊，所以一來二去的，李雲鵬跟周子漁關係就很熟了，又因為周子漁跟薑年關係很好，然後大家都認識了，李雲鵬每次都是一口一個“妹妹”。

李雲鵬笑容燦爛的朝薑年走了過來，薑年回之一笑，態度很誠懇:“李同學高考加油。”

李雲鵬目視她離開，林恒上半年的時候已經保送，如願跟他女神去了一個學校，原來林恒從初中就暗戀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是走藝術的，在今年被特招進入A大舞蹈係，所以李雲鵬覺得今年一中理科最高分很有可能會是眼前這個少女。

頭頂上的烈日照下來，李雲鵬低頭看自己的文具袋，上麵有著大大的六個字——

“北城經濟大學。”

8號下午容縣下了一場很大的雷陣雨，雷聲隆隆，高考說快也快，說慢也慢，下午考英語的時候下了這麼一場暴雨，等學生們考完出來的時候，外麵出現了彩虹，考場外麵拉了一個很大的橫幅——

“高考結束了。”

學生們背著書包，撒起腿就往外麵跑，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薑年隨著大流走出二中考場的門，她眉眼似乎有星光，但很平靜，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她可以。

家長們都在外麵等著，薑年剛走出去，薑文就拿著一杯剛買來的奶茶遞給女兒:“年年考完了，祝賀你。”

“爸爸。”薑年意外，沒有料到父親會一直在外麵等著自己。

薑文欣慰笑笑，沒有問她考的怎麼樣，門口有記者想要采訪，薑年也拒絕了，薑文趁著空隙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為了慶祝年年高考結束，晚上我們一家人到外麵吃一頓。”

陳萍知道薑文今天晚上要去外麵吃一頓，有些惱火，這成績都還沒出來他就要衝到外麵慶祝，這有必要嗎，等薑年讀大學，還不知道要花家裡多少錢，將來薑文還要娶媳婦，這錢肯定是能省就省點，家裡為薑年這個女孩付出的還不夠多嗎。

薑文訂了一家湘菜館的包廂，薑燦看到桌上那麼多菜，很高興，悶著頭夾菜，陳萍一點胃口都沒有，語氣生硬的問自己女兒:“你打算考什麼大學?”

“還沒想好。”薑年低頭吃蝦，隨意回了句。

陳萍皺了皺眉，她這是什麼態度，沒想好是什麼意思，她難道這次發揮失常了，陳萍心裡閃過一絲疑慮，正要追問，薑文將筷子重重的放在桌上:“這成績兩周後就出來了，你這麼好奇，兩周後再問還不是一樣。”

陳萍便閉嘴了，她惡狠狠的瞪了薑年一眼，為了這個女兒，她都很薑文吵多少次架了，這女兒就是個害人精。

一家人就這麼各懷心思的在外麵吃了個飯，路過商場，薑燦又要去買玩具，陳萍便帶著薑燦去買玩具了，薑年跟薑文在門口等著，高考結束，薑年手機裡的消息很多，大多是問她高考成績怎麼樣，還有的是來問她想去哪裡讀大學，薑年一一回複了。

高考結束到出分，有兩周多的時間，這兩周多，薑年每天要為家裡準備三頓的飯菜，洗衣服，做家務，還要輔導薑燦的功課，唯獨一點私人時間是下午的時間，她晚上跟周子漁打電話的時候，周子漁跟她說她喜歡畫畫，可以在網上接下單，這樣也可以掙一點大學的生活費，周子漁說這話的時候很小心翼翼，擔心傷害薑年的自尊心，但薑年知道她是在為自己好，因為她確實需要錢，為此還在網上了解了一下，薑年會畫一些插畫。

查成績這一天，薑年格外的緊張，許是因為她有自己的目標，她擔心沒有實現那個目標。

薑年是在心底建設了三分鐘之後，才打開電腦，網站進去的很絲滑，薑年輸入準考證號跟密碼，當看到那上麵的的分數，薑年險些喜極而泣，睫毛像扇子一樣顫了顫，她知道自己穩了。

就在薑年盯著那上麵分數看的時候，房門一下子被拉開，帶來一股子冷風。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陳萍怒氣衝衝的進來，將門摔的震天響，她剛要質問她整天待在房間裡是要做什麼，真拿自己當大小姐，想要坐繡樓了，誰知等她走近，陳萍看到了電腦上麵的分數——

“總分:701分。”

“語文:136；

數學:144；

英語:142；

理綜:279。”

這下子，陳萍完全是愣住了，她嘴唇發白，手都在抖，哪怕她是沒有經受教育的婦女，她也知道自己女兒分數已經很高了。

薑年大概知道自己媽媽為何會進來，她就這麼直視著陳萍，小臉很平靜，一字一頓道:“如媽媽所想，我想考A大。”

她想去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城市。

看著眼神堅定但冷漠的女兒，陳萍徹底怔住了，正要說什麼，薑燦突然大叫起來，陳萍擔心兒子，下意識的跑過去，著急又心疼的將兒子抱起來:“燦燦怎麼了，是不是哪裡被燙到了?”

薑燦:“媽媽，我害怕動畫片的怪獸，我要媽媽陪我看動畫片。”

陳萍:“好好好，媽媽陪你看動畫片。”

有兒子在，陳萍馬上將女兒給拋之腦後了。

薑年一個人默默的將電腦給關上，這是爸爸前段時間給她買的新電腦，送給她上學的禮物，今天爸爸去工地了，不在家，薑年編輯了一條短信，將自己的成績告訴了爸爸。

出分到錄取，又是一個月的時間，等到錄取那天，班級群裡又是一陣熱鬨，班主任讓學生們將錄取的大學發到群裡，尤其是薑年是被A大錄取了，下麵一陣刷屏，說這是大學霸，一中已經是容縣最好的高中，若無意外，薑年會是容縣理科第一名。

緊接著就是幾條私信，班主任告訴她，她這次被A大錄取，會有兩萬的獎金，過幾天他們老師會去她家裡，也希望她後麵有時間能回學校做個演講。

同日，薑年上了學校優秀學子榮譽榜，與前一屆高考狀元陳臣的名字一上一下。

周子漁這次考了586分，班級第二，她開心的將錄取截圖發給薑年，微信語音裡是掩飾不住的歡喜，因為她這次超常發揮，她父母還有家裡的爺爺奶奶決定幫她在北城看一套小公寓，周家的家境還算殷實，高考一結束，周子漁可算是沒有煩惱了，她話語裡掩飾不住的興奮:“年年，我跟李雲鵬都被北城經濟大學錄取了，9月，我們北城見。”

薑年:“北城見。”

前段時間填報了誌願之後，薑年就出去找了份兼職，在奶茶店幫忙打雜，晚上就回去畫插畫，已經接了幾個單子。薑文知道後告訴她家裡的錢都是他掙的，他再沒錢也不會讓女兒連上大學的學費跟生活費都沒有，讓她不要那麼辛苦。

薑年卻說自己始終是要獨立了，不能一輩子都靠著父母，薑文最後一句話都沒說，因為多說無益，這個女兒或許隻會與他們家越來越疏遠。

九月，薑文將薑年送到火車站，囑咐了她很多事情，讓她在大學不要委屈自己，若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家裡，記得在學校裡不要餓著自己，還讓她寒假一定要回家，到時候他來火車站接，至於她媽媽，他會好好與她說，讓薑年不要擔心，薑年一一答應了。

薑年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上衣跟牛仔褲，頭上戴了個遮陽帽，背上背著粉色書包，手上提著一個小行李箱，個子小小的，薑文不放心，非要將她送到綠皮車廂裡。出來之後，薑文沒有急著走，一直目送著火車離開，他的目光有欣慰，有驕傲，也有不舍，眾多情緒交織。

希望他的女兒能像一隻飛鳥，飛到想去的地方。

等到車站的工作人員讓薑文離開，薑文才出了火車站，一陣風吹過來，薑文覺得眼眶有些酸，抬手摸了下粗糙的眼皮，摸到了濡濕。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薑文低頭看，是一條很簡短的短信——

“爸爸也要照顧好自己，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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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A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