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少年==

薑年回過神，才想起自己將房門給反鎖了，她汲著拖鞋去開門，身體往旁邊側了一下:“爸爸，你進來吧。”

“年年，今天晚上的事是你媽媽不對，爸爸代替媽媽向你道個歉。”薑文看著麵前乖巧文靜的女兒，隻覺得心裡堵得慌，過了好半天他才喉嚨微哽的開口:“你媽媽她隻是……”

再往多的說，薑文已經說不出口了，因為陳萍就差將“重男輕女”四個字寫在臉上了，即便薑文早出晚歸，都不難發現。

說白了隻要不是個傻子，都能看出陳萍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再解釋也是越描越黑。

薑文突然有一種想抽煙的衝動。

薑年微微垂下眼，低頭看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拖鞋:“爸爸，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並沒有怪媽媽。”

“那就好。”薑文布滿老繭的手掌顫了一下，黝黑淳樸的臉上多了一絲安慰，這個女兒從小就沒讓他們做父母的太過操心。

連那些左鄰右舍都說他的女兒是來報恩的。

說完薑文就轉了身，看著爸爸的背影已經開始變得佝僂，薑年突然對著門口喊了一聲:“爸爸，你要照顧好自己。”

“爸爸知道。”薑文沒有回頭，隻是腳步頓了一下。

等薑文回到自己的房間，陳萍已經換了一個黑色吊帶，在那吹頭發，見他進來，陳萍麵露譏誚:“老公，你剛剛去那了，可是有些人又跟你告狀了？”

她閉著眼都能猜到他剛剛是去了哪裡。

這就是陳萍討厭自己女兒的原因，因為她從小就心思敏感，跟她們當爸媽的也不親，養大了也是個白眼狼，但是燦燦就不一樣了，不僅是她一手帶大的，還性格陽光，將來肯定會留在她們做父母的身邊，所以陳萍才會這麼喜歡兒子。

薑文臉色認真的看了陳萍一眼:“年年好歹是你我的女兒，你要是再這麼偏心，將來你就隻當沒這個女兒。”

這句話險些沒把陳萍給氣死，她將吹風機狠狠的往地上一砸，又哭又鬨的開始訴說起了自己多年的不容易。

“薑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一家四口為什麼會住在這個不到一百平的出租屋裡，還不是為了她讀書，哪家可以為了供一個將來就嫁出去的女兒做到這個份上，我每天買菜做飯照顧她們姐弟，我容易嘛。”

隔壁劇烈的爭吵聲透過“岌岌可危”的白色牆壁傳了過來，薑年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熟練的拿起兩個耳塞塞到自己的耳朵裡，繼續埋頭做題。

隻是這樣做題效率還不是太高，訂正錯題的時候，薑年發現自己連錯了好幾道題，她拖著自己的小臉，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摘掉耳塞，聽一下隔壁的動靜，發現隔壁的爭吵就沒有停止的跡象，她就拿著睡意，跟隻貓兒似的打開了門，去了衛生間。

第二天薑年是聽到鬨鐘聲才從床鋪上爬起來，她把鬨鐘關掉，簡單洗漱之後就換上了學校的藍色校服，再把頭發紮起來，特彆青春靚麗。

她背著書包來到客廳，客廳安安靜靜的，陳萍跟薑年的弟弟還在床上睡覺，薑文卻是一早就去工地了。

薑年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將小白鞋給換上，背著書包出了門。

因為陳萍住的房子是在一個小巷子裡麵，早上居民樓下麵幾乎全是買早點的，充滿了人間煙火氣，大叔與大嬸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很熱鬨。

薑年徑直去了一個賣燒餅的小攤子上，遞給老板幾枚硬幣:“叔叔，我要一個雞蛋煎餅。”

“好嘞。”老板是個頭發已經斑白的小老頭，態度很熱情，邊給薑年做雞蛋灌餅邊跟她嘮嗑:“我看你爸爸今天又早早的出門了，這家家都又難念的經，年年當務之急還是要把學習搞好。”

這個小巷就這麼大，你說發生了個什麼鄰裡哪個不知道，薑年的媽媽是個重男輕女的，但有一說一，她爸爸還是個很有擔當的人。

薑年表情恬靜，乖乖巧巧的點了點頭。

薑年的出租屋離一中很近，她每天上學都是走路過去，在去學校的路上，她邊咬著手中的雞蛋灌餅邊看一個自己抄錄的小單詞本，薑年每次考試英語都隻能考個及格，她給自己的目標是高考考到120分。

誰知在過馬路的時候，幾個同樣穿著一中校服的少年穿過馬路，為首的少年皮膚白皙，身影修長，嘴角掛著懶懶的笑意，像是從漫畫裡走出來的。

“恒哥你怎麼黑眼圈這麼重，是不是昨天晚上又在通宵達旦打遊戲了？”

“走開。”

林恒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聲音慵懶好聽。

薑年看了少年一眼，然後繼續低頭看單詞本，往教學樓的方向走。

李雲鵬看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突然開口說:“剛剛那個好像是七班的薑年吧，我們班的語文老師很喜歡她，說她是個特彆勵誌的小姑娘，墊底進入我們學校，高一下學期一路逆襲，現在都是年紀理科中上等的水平了。”

“你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林恒旁邊的周俊若有所思。

因為他對長得太普通的女生不太感興趣，剛剛那女生長得就挺普通的，所以他還真沒印象。

校門口的這個小插曲並未在任何人心裡留下痕跡。

等薑年來到七班，班裡的人大部分都到了，但在學習的人很少，薑年的同桌周子漁正趴在桌子上睡著，見薑年進來，周子漁揉了揉眼睛:“年年，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做作業又做完了，你看看你眼底都有黑眼圈了。”

反正像她們年年這樣的好學生，總是不會因為晚上看小說才有的黑眼圈。

薑年:“昨天晚上有些失眠。”

周子漁頓時苦大仇深:“學霸也失眠，我們可怎麼活啊。”

薑年:“……”

高中的一天時間過得非常快，幾乎就是在按部就班，下午的小課間，班上學生在寫數學老師布置的幾道題，薑年再次被化學老師陳建叫到了辦公室:“薑年，你出來一下。”

今天老師辦公室除了各班的老師，還有一個高高瘦瘦、五官精致的少年，那不是林恒還是誰，一班的張老師抬起頭，笑容憨厚:“薑年同學，我們班的林恒同學說他周末下午有空，你要是時間也方便我就讓林恒每個周末下午去給你補課。”

“至於地點，你們就自己私下商量吧。”

兩人一同走到走廊，這次是林恒第一次打量麵前這個少女，長得嬌嬌小小的，一雙眼睛像葡萄一樣又大又圓，一看就是那種乖巧文靜的好學生。

林恒忽地笑了下，不知怎的，突然從她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薑年同學你好。”

“你好。”

“現在馬上就要上課了，你能把你的Q/Q號告訴我嗎？等回去我加你，有什麼事我們Q/Q聯係吧。”

“有。”薑年這才想起來自己什麼都沒拿，就想回去拿紙跟筆:“我回去拿一下紙跟筆。”

“不用這麼麻煩，你直接說吧，說了我就能記住。”林恒笑著搖了下頭，見少女麵露懷疑，才妥協:“你要想回去拿紙跟筆也行。”

“那我就直接說了。”薑年這才相信他說的話，跟背課文似的將自己的Q/Q號背出來。

她說得極其溫吞，語調也咬得很重，好像生怕彆人沒有聽見。

林恒正要說什麼，打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語調清揚:“好的，我記住了。”

晚上吃完飯，薑年照例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將外婆給自己買的手機充上電，登上Q/Q，一個小時前有好友申請，頭像是一個漫畫人物，薑年給它通過。

[是個帥哥:你好，我是林恒。]

[小湯圓:我知道，我是薑年。]

[是個帥哥:emm，你周末下午幾點有時間？]

[小湯圓，我下午兩點到五點都有時間。]

後麵加了一個微笑表情包。

[是個帥哥:那就兩點到四點吧？地點你來定吧，圖書館，咖啡館都行。]

薑年想了許久，才將視線聚焦在手機上。

[小湯圓:不如去南街的那個寫字樓吧，裡麵有幾間小型自習室。]

[是個帥哥:我都行，那下周見。]

[小湯圓:下周見。]

林恒要在周末給薑年補英語跟物理的事，薑年一直沒有告訴陳萍，挨到了周五放學回家，趁陳萍還在家的時候，薑年語調軟糯、好聲好氣的與她商量:“媽媽，我這周末要去寫字樓自習。”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跑到寫字樓去自習，家裡給你這麼好的環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為什麼總是要讓媽媽跟爸爸為你操心?”陳萍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媽媽，我隻是……”

“你彆叫我媽，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學校談戀愛了，所以周末急著去見他?”陳萍一下子就打斷她的話，表情變得非常嚴厲:“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你班主任。”

薑年不明白自己的媽媽為什麼總要這麼想自己，情緒也一下子上來了:“我沒有。”

陳萍聽不得她在那狡辯，怒不可遏的對著房間大喊:“燦燦，你把媽媽的手機拿過來，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我怎麼養出了這麼一個女兒。”

眼見她真要打電話給老師，還隻有十七歲的少女急得眼眶都紅了，但沒有讓眼淚留下來，她圓圓的眼睛裡帶著央求:“媽媽不要，我真的隻是出去自習。”

薑燦小胖手捏著手機，把它遞給了陳萍，還特彆囂張的朝薑年做了個鬼臉，陳萍馬上撥通了薑年班主任的電話，那邊也很快接通了:“喂，李老師，我是薑年的家長……”

“唉，薑年這孩子也沒跟我說……”

不知道對方跟陳萍說什麼，陳萍語氣馬上變得諂媚起來:“好的好的，這都是應該的，辛苦老師了。”

薑年隻覺得渾身發冷，又覺得自己特彆可笑，在她媽媽撥通這個電話之後，她就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對媽媽抱有任何期待，她已經不想補這個課了。

陳萍將電話掛斷之後，狠狠的刮了薑年一眼:“你怎麼沒跟我說那個男生家裡是開小公司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