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軟(1 / 1)

相逢局 梨酒兒 4839 字 3個月前

我的天呐。

這個世界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魔法空間。

不怪遲蘊要這樣想。

“我自己來。”

遲蘊話音才落,蔣逢手心已經握過她的腳踝,她呼吸莫名變得困難起來,他用毯子把她雙腳裹住,綿密的絨毛就這樣嚴絲合縫的包裹住她已經完全僵硬的腳趾,大概因為房間溫度高,連毛毯都是溫熱的。

這感覺很舒服。

蔣逢很仔細的看到她腳踝的紅腫。

他眉心微皺起,心不由跟著提了起來,她腳上的傷遠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什麼時候受傷的?有多久了?”蔣逢問她。

“一個小時前。”遲蘊有問必答。

她對蔣逢依舊抱著對老板的畏懼心理,即使有過那一次關係她也覺得不真實,畢竟從剛才到現在,她的不真實感可太多了。

蔣逢手稍稍往上抬,把她的腳搭在他大腿上,手邊有藥箱,他在為她上藥之前,動作停頓了一下。

“不要動。”蔣逢特地囑咐她。

遲蘊懵懂又乖乖的點頭。

她皮膚有些許擦破,用碘伏消了兩遍後,他把藥油倒在手心,用手心的溫度捂熱,才輕輕覆在她紅腫的腳踝。

蔣逢看了她一眼,“這是止痛的。”

遲蘊一直低著頭,根本不敢抬起來,他手心的溫度越滾燙,接觸到她皮膚也變得無比發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斂自己的呼吸。

天殺的啊,她之前麵對蔣逢時就總有一些怪異的反應,那時她並沒有把這怪異當一回事,現在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煮熟的雞蛋,越來越燙了,到處都燙。

蔣逢動作很輕,他似乎在很專注的為她塗藥,在這安靜中,突然他問:“為什麼現在才來?”

他是問她今天為什麼曠工。

果然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

遲蘊腦子裡還在思索她回答的話術,蔣逢淡聲追問:“分手了?”

遲蘊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她分手的事,但想到前幾天和他討論過這個話題,又覺得他會這麼問也有他的原因,她勉強笑了下,算是默認。

“分手讓你很難過?”蔣逢似乎很關心她的心情。

但遲蘊現在心情複雜得不是一句“難過”就能形容的。

當人做出每一個重大決定的時候,心裡肯定是五味雜陳,畢竟她是人不是機器,她擁有各種的情感,心緒也會跟隨著一起波動。

不過蔣逢的問話更讓遲蘊煎熬。

他的態度讓她很拿不明白。

遲蘊沒回答,蔣逢也沒再繼續問,他幫她塗完藥後,手往回收,拿過濕巾慢條斯理的擦乾手心殘留的藥油,然後他抬頭看向她。

“會介意和我講一講心裡話嗎?”蔣逢誠懇的詢問她,補充道:“現在可以不用把我當做你的上司來看待。”

他之前就已經確認,遲蘊沒有那麼喜歡她的那個……所謂的男朋友。

以他這段時間對她的了解,她單純又遲鈍,連自己臉紅是因為什麼都搞不清楚,她如此心軟,沒有人助力的話,她也不會狠下心來。

而蔣逢現在想印證他的猜想。

“不是難過。”遲蘊看到他的眼睛時,仿佛被他溫和的情緒牽引了進去,於是不禁回答了他的問題,“隻是心裡有點亂。”

“因為分手?”蔣逢輕聲。

遲蘊下意識搖頭。

昨天晚上喝醉過之後,分手的情緒已經散得很淡,醒來時全然是曠工的慌張和工作不保的急迫,匆忙趕到這裡,又得知一個令她炸裂的消息,她心裡不亂才怪。

“那是因為我?”

蔣逢突然一問,遲蘊明顯慌了,她睫毛都在顫抖,像一隻受了驚的無措小鹿。

蔣逢明白了。

他嘴角有淺淡的笑意,盯著她問:“沒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遲蘊想了想,點頭。

有的。

蔣逢眼神示意,她想問的都可以問。

遲蘊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您會開除我嗎?”

她眨了下眼睛,態度很認真。

她眼睛裡有像雪一樣的純白,實在可愛得令人心軟,蔣逢看著她的時候,時常會覺得她像一隻小兔子……毛發柔軟的,毛絨絨的兔子。

蔣逢嘴角依舊有笑意,“你覺得呢?”

這話更像是在逗她,偏偏遲蘊根本毫無察覺,她隻在想,她前有調戲老板霸王硬上弓的前科,後有裝聾作啞還曠工的事實,蔣先生這樣鐵麵無私的人,應該會秉公執法吧。

遲蘊遲疑了。

遲蘊害怕了。

她已經在心裡盤算自己口袋裡剩下多少財產這件事,有時候真想有點什麼來暖暖自己的口袋,不至於空得令人寒心。

蔣逢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依舊是平靜疏離的,但他嘴裡卻在說:“我到現在這個年紀,很少失控過,唯一一次是因為你。”

蔣逢頓了頓,語氣低沉。

“是因為我太過分讓你害怕了?”

他這樣說時,遲蘊不可避免的把那天晚上的畫麵和蔣先生的臉聯係到一起。

畫麵清晰起來後就更完蛋了,那些打上馬賽克都會被封禁的畫麵,轉化成文字在某個小說網站是要全部口口的……

遲蘊尷尬的笑了下。

蔣先生千萬不要再說什麼過不過分的話,因為他這樣一張禁欲的臉真的和她的記憶很割裂,在她回憶裡的那些事,可以用惡劣來形容了。

極其惡劣。

“我不會開除一個有優秀工作能力的人。”蔣逢站起來,頭頂的燈打在他身後,燈光落下仿若神明,他說這句話,反而讓遲蘊心慌的時候又心虛起來。

他誇她工作能力優秀,誇得像真的一樣。

遲蘊自己等下都要相信了。

“今天算給你放假。”蔣逢說:“不用著急走,等雨停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蔣逢今天有事要回他父母家裡一趟,本來早該走了,但他確實一直在這裡等她。

他知道他現在需要讓遲蘊有個緩衝的時間,他並不希望因為他太著急而嚇到她。

蔣逢離開後,房子裡變得極其安靜,隻剩下遲蘊的心跳聲,在她耳邊跳得越來越響。

她完全忘卻了腳上的疼痛,把臉埋在□□,漸漸的察覺到自己兩邊臉都紅透,她毫無辦法,唯一的想法就是她現在才應該衝進雨裡讓自己清醒清醒。

包裡手機震動了一下。

遲蘊拿出手機,看到是蔣逢發來的微信。

蔣逢:【給你準備了吃的,在廚房。】

遲蘊正想說不用,蔣逢下一條消息已經發過來:【吃完好好休息。】

遲蘊盯著手機屏幕,來回打字半天,最後也隻回複了兩個字:【謝謝。】

應該夠禮貌了吧。

她心裡掂量著。

.

遲蘊是被蔣逢的司機送回家的。

腳上藥效過去後,又隱隱作痛起來,爬樓梯的時候疼痛感格外明顯,但遲蘊這時候沒有太多心思顧到這件事。

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洗個熱水澡。

當頭頂的熱水淋下來,遲蘊舒緩的鬆一口氣,閉上眼睛感受熱氣蒸在皮膚上的溫暖,遲蘊不可避免的開始回想那天晚上那個男人的臉。

都怪她當時喝醉了,那些畫麵就像夢裡出現的一樣,隨著時間越久就越變得模模糊糊,就隻剩下某些極致的感覺,無法褪去。

遲蘊緊接著腦海裡出現那雙有著修長乾淨手指的手,他幫她脫掉鞋子,手心溫熱的覆蓋在她腳踝,和曾經熟悉的手心溫度一般無二。

遲蘊又不由回想起蔣先生說的話。

她現在覺得她完全看不懂他,也弄不清楚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在她揣測他用意的時候,才覺得自己腦子的容量真的不夠用。

蔣先生那天晚上也喝醉了嗎?

不然怎麼會和她……

他是一開始就認出她還是後來才認出來的?

還有,他說他唯一一次是對她失控是什麼意思?

遲蘊,你可真是太笨了。

她在心裡一邊罵自己,擦乾身體穿上睡衣,一瘸一拐從浴室走出來,點開手機,看到袁柯給她發了不少消息。

袁柯這點事好像突然就變得不那麼令人心煩了。

遲蘊沒有回複,她隻當做自己沒有看到。

遲蘊給自己泡了一杯感冒藥,縮在沙發上裹著毯子,身上從裡到外散發出一股莫名的寒意,她隻能打開空調。

這房子的空調效果一點也不好,溫度已經開到很高,房間的溫度卻絲毫沒有上升,外麵暴雨已經停下,溫度卻依舊低得可怕,南方的氣溫都是化學攻擊,裹得再多也還是寒冷到了骨子裡。

好在她回來之前在蔣先生那裡喝了點粥,現在胃裡暖暖的,不至於不舒服。

手機一直在響。

遲蘊腦袋昏沉沉的,她提起力氣拿起手機來看,上麵顯示是袁柯來電。

遲蘊歎了口氣,接起電話。

“蘊蘊,我在樓下。”袁柯語氣緊張,又小心翼翼的說:“你下來一趟,好不好?”

遲蘊轉頭往陽台的方向看過去,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暗了下來,恍惚間看眼手機,才發現已經快六點了。

冬天本來就天黑得早。

遲蘊腳踝又疼了起來。

她站起來緩了緩,想了會兒,才答應道:“好。”

遲蘊套了外套下樓,出門前她在穿衣鏡前掃了一眼,也知道自己現在臉色很不好,她隻能把衣服領子往上拉了拉,把臉擋住大半。

袁柯真的在樓下等著。

昨天晚上發消息遲蘊一直不回複,於是他買了最早一班的高鐵票過來,五個小時的路程,抵達已經是傍晚。

袁柯始終認為,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走到那一步,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長,他也沒有做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女孩子鬨一鬨脾氣,隻要他認真哄就一定能哄回來。

袁柯真心承認,他不想和遲蘊分手。

他們之間真的還不至於到這一步。

遲蘊是來把東西還給他的。

既然他來了也省得她郵寄,當麵點清不再出什麼岔子。

她早猜到袁柯會說什麼。

說實話,遲蘊不願意聽。

或許直到今天她才發現,袁柯和她並不屬於同一個精神層麵,他可以是不錯的朋友,卻構不成一個令她動心並依賴的戀人。

遲蘊很真誠的對袁柯說明白,也希望他可以想清楚這一點。

袁柯自嘲的笑了一聲。

他懂了,遲蘊說這話,意思就是他從來沒喜歡過他。

“所以你有喜歡的人了?”袁柯問。

遲蘊應該否認的,但那瞬間腦子裡迅速的冒出一個人影,在她有意識回避之前,那個人影已經在腦子裡形成了一個雛形。

她眼神心虛的閃過一抹光,慶幸現在天黑下來,她的神情並不明顯。

“沒有。”遲蘊否認。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她心跳得再快嘴裡和心裡也都是否認的。

話音剛落,遲蘊抬眼,目光無意掃到馬路對麵,突然看到一輛熟悉的車。

這輛車是……蔣先生的車?

遲蘊愣住。

她還在回憶那次團建回來時蔣先生送她好像就是這輛車,思緒漂浮,完全沒注意到車窗已經打開。

一雙黑沉幽深的眼睛正靜靜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