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1 / 1)

妹寶 芽生於野 4667 字 3個月前

這樣曖昧的一幕,落進妹寶父母眼中,就不是那麼臉紅心跳叫人感動了。

彩排結束,阿媽踟躕半晌,還是不顧阿爸反對,在一隅茶室找到梁鶴深。

窗明幾淨,午後的陽光格外靜謐。

茶室幽靜,此時隻坐了梁鶴深一人,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是一棵鉛灰斑駁的古樹,如今隻剩滿頭嶙峋枝條和幾片搖搖欲墜的枯葉。

樹影從明亮的窗格折射進茶室的白牆,與檀木架上一盆蘭花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幅天然的水墨畫。

門被輕輕敲響,阿媽在外溫聲喊了句“梁先生”。

梁鶴深聽出聲音,說了聲“請進”,握著手杖準備站起來迎客。

阿媽進門,忙擺手讓他不必客氣。

兩人都坐下。

梁鶴深給她斟茶,茶香氤氳著,灰白的絮狀雲霧浮動在他清雋矜貴的臉龐,那雙眉目一抬一落,他什麼話都不必說,氣韻自在了。

拋開下半身的殘缺不談,這是一張阮家做夢都不敢染指的臉。

阿媽卻不敢細看。

梁鶴深遞去茶杯,抬眸笑說:“伯母有話?”他的語氣一貫溫和,帶笑時如春風溫柔,不笑就摻雜些與己無關、與世無爭的淡漠,而此時,又氳著一層麵對長輩時的敬重。

阿媽坐得拘謹,雙手落在膝蓋上搓了搓,最後鼓起勇氣與他直視:“梁先生,我家妹寶,您知道的,我家妹寶今年剛滿十八歲,生性單純,不懂感情,尤其男女之事,她知之甚少,這方麵……還得您多、多體諒包容。”

梁鶴深維持著笑容,沒做猶豫,點頭說好。

僅是對他“梁先生”的稱謂,意思已經足夠明確,再接一個“十八歲”,梁鶴深什麼都明白。

阿媽說完了,又覺得自己措辭不當,害怕說得過於委婉,反倒讓他誤解,做出什麼“天理難容”之事,咬咬唇又說:“妹寶還小,有些事可以不急,您……”

話音戛然,阿媽讓他平靜的注視扼住了喉嚨。

“我明白。”梁鶴深莞爾,接過她的話,“嫂子不用擔心。”

——他改了對她的稱呼。

言儘於此,阿媽端著茶杯一口飲下,稍稍壓了下內心的惶恐,隨口找了個托辭撤了。

這天除了彩排沒有彆的安排,隔日就是婚期,新娘在淩晨就得起床,準備梳妝打扮,沒有多少睡眠時間。是以,短暫的午休後,妹寶和阿爸阿媽準備回酒店了。

喬舟去停車場取車,梁鶴深出來送客。

下午陽光淡去很多,天空滾了一片白雲來,將藍天遮出了清靈逸動的層次感。

梁鶴深忽然問了句:“身體還好嗎?”

音量很輕,但並不柔弱,剛好隻能被身邊立著的妹寶聽見——阮家爸媽站在前麵的路口。

妹寶疑惑地垂下眸,對上梁鶴深抬起來的視線:“喬舟說你在博物館暈倒了,是我安排不周,沒考慮到旅途行程太滿。”

“不是的。”妹寶急道,“不是行程的問題。”

妹寶嘴笨,想解釋暈倒的原因,但又不敢解釋,她騙了梁鶴深已經不止一件事,明天就是婚期……過了明天,一切再無轉圜餘地時,她會把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梁鶴深收回視線,眸光落在蔥鬱的草地上,他的手以一種從容隨意的姿勢放在腿上,沒有什麼特彆的微動作:“那就好,回到酒店好好休息。”

妹寶“嗯嗯”兩聲,禮貌地回:“世叔也要好好休息。”

“妹寶!”喬舟把車開到了路口,阿媽回頭叫她,“走了。”

妹寶坐到車上,趕緊撥下車窗,笑著向梁鶴深揮手告彆。

-

晚餐之後,妹寶有些無聊,阿媽讓她睡一會兒,等化妝師來了,再叫醒她,可是她心情複雜——興奮、忐忑又隱隱不安。

她拿出新手機,打開微信,想問候一下梁鶴深,卻又知道該說什麼。

一個“晚安”編輯又刪除,編輯又刪除,反複八百遍,下載好的十幾組表情包翻了一遍又一遍,也沒翻到恰如其分的表達。

正組織措辭,屏幕上彈出條聯係人申請加為好友的消息。

妹寶打開一看,發現是李銀澤,她點了通過。

對方一條條消息冒出來:

真是你?

阮妹寶?

巧梨溝的阮妹寶?

妹妹的妹,寶寶的寶?

妹寶:“……”找了個表情包發過去。

在學校宿舍躺屍的李銀澤,盯著屏幕上那張可愛貓頭又是流汗又是癟嘴的無語表情,噗嗤一笑,翻身從床上坐起,劈裡啪啦打字:誰給你買的新手機,阮爺爺知道嗎?

妹寶剛想回複程奚音的名字,轉念一想,李銀澤又不認識她,這個話題聊起來就沒完沒了的,於是編輯信息:我世叔的朋友,一個姐姐送的。

李銀澤盯著消息,微微蹙眉,他一直知道妹寶有個世叔,姓梁,不知道梁阮兩家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來一直維持著不冷不熱的人情往來。

他沒做糾結,翻了翻日曆,編輯一條:還有一個多月我就放假了,北方大學就是讚,寒假會提前放,放到年後。

妹寶:大學有趣嗎?

李銀澤:一般吧,我專業課多,都沒什麼休息時間,但是學校有興趣社,會有誌同道合的同學聚在一起。

妹寶:有學蜀繡的嗎?

李銀澤撓撓頭,直言不諱:這個愛好有點小眾啊,就算有人願意學,也沒人願意教啊!

妹寶眼睛亮了亮。

李銀澤:你在巧梨溝還好嗎?

妹寶:我不在巧梨溝了。

李銀澤滿頭問號:回魁城了?

妹寶發去一個小貓開心搖尾巴的表情包,又編輯道:我在北城呢,我來北城結婚。

李銀澤的笑容死在臉上,盯著結尾兩個字,用力地揉了揉眼:你開什麼玩笑呢?

她才十八歲!十八歲的小孩結什麼婚?阮家把她賣了?啊呸,阮家是什麼身份,能賣小孩?李銀澤看不懂,一口氣僵在胸腔中。

妹寶看著床上的婚紗,稍作猶豫後拍下來,發過去:我和世叔結婚,就在明天。

妹寶到北城結婚這件事,無人知道。阮家對外隻說梁家接她去北城玩,阿爸阿媽篤定她在北城待不長,爺爺對此也三緘其口,也有人覺察出端倪,三言兩語、議論紛紛的,被阮福寶一聲暴喝,誰也不敢再“造謠”了。

妹寶覺得在這件事上,阮家德行有虧。

梁鶴深又不是見不得光的人,她結婚也不是見不得光的事,憑什麼就不能給人知道?

妹寶把消息發出去,看著對話窗口頂上,對方正在輸入的字體閃過兩遍,李銀澤沒再回話,就像信號陡然中斷了,屏幕靜悄悄的。

被他這一打擾,妹寶組織好的問候措辭也記不起來了,再看時間,竟然十點了,乾脆作罷。

妹寶關掉微信,打開程奚音給她下載好的APP,隨便刷刷看看,慢慢有些迷糊,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半夜醒來,手機躺在枕邊,屏幕還亮著,亂七八糟的視頻在自動播放。

妹寶伸手過去,拿起來,睡眼惺忪想點關閉,卻不小心點進了廣告。

隻一眼,屏幕閃現出一個白花花的畫麵,嚇得她乓啷一下坐起,手機被扔到床尾去,床板和屏幕裡的人影一起在搖。

好奇想看,又不敢看。

妹寶縮得遠遠地盯著屏幕,她知道那是什麼——曾經撞見過李銀澤躲在秘密基地看,事情敗露當場,他猛地站起又狠摔一跤,情緒激動得差點掄拳把屏幕砸碎。

所以當時,妹寶就隻看到白花花的一團,可她又不傻,小電影是沒看過,大電影她可看過不少,僅憑腦補也能想象出個中畫麵。

思緒回轉,她定睛一看,才發現屏幕上的人物並不是活人,隻是某些部位特彆浮誇,擺弄的動作也很香豔,讓人心慌臉燒。

她猶豫再三,覺得放任卡通人這樣抖動也很羞恥,於是裹了被子去抓手機。

但卻“不慎”……點了進去。

其實沒什麼見不得人的,就是一本成人漫畫而已,首頁還黑字加粗標注著,建議18歲以上人群觀看。

妹寶思索片刻,懷著一半求知探索、一半不可言說的心情,欣然接受了此建議。

-

婚禮當天,一切按流程進行,沒有發生任何差池。

到場的賓客並不多,都是梁家的至親摯友,讓妹寶期待的起哄自然沒有,梁鶴深也沒有再“親吻”她,但她根本沒有時間感到失落,這天是她來到北城後,過得最繁忙的一天。

淩晨開始化妝,天亮開始接親,天公不作美,這天的天氣算不得好。

早晨時飄了些毛毛雨,天際霧蒙蒙的,上午時天空變亮一些,也有了陽光,但蕭瑟的秋風吹走雲絮的同時,又卷來另一片雲絮,始終遮掩著那本就淡薄的陽光。

到了莊園,妹寶不必跟著梁鶴深去應付賓客,但血脈最近的幾位卻無可避免。

她見到了梁鶴深的兩位姐姐,大姐梁宛君昨日有過匆匆一麵,二姐梁靖宜是第一次見,兩位姐姐都是獨立女性,身穿颯爽西裝,穿著打扮很有格調,還有梁鶴深的兩位姐夫,據說是和阿爸一樣的年齡,但更顯年輕,風度翩翩,言行優雅。

梁鶴深的一對侄兒侄女不太好相處,侄兒穆宇川是大姐的孩子,年齡二十五,侄女冷和雨是二姐的孩子,年齡二十。

前者畢業後在梁家公司掛著一份閒職,模樣很酷,上衣下褲破破爛爛,走的是廢土風,鼻子上還掛了一個鐵圈,即使這樣的場合,也不屑將肆意輕浮的行為多做收斂。

冷和雨稍好,無論穿著還是打扮都很高級,能讓人一眼看出是出身不俗的千金小姐,就是說話刺紮紮的,好像在場之人沒誰能入她眼睛,當然,梁鶴深是個例外,他一個犀利的眼刀過來,大小姐立刻軟了聲音,佯裝甜甜地叫了聲:“小舅媽好~”

妹寶趕緊給她拿紅包,雖然穆宇川沒叫她,但出於公平和禮儀,妹寶還是雙手呈了個錦帛喜包給大少爺。

大少爺吊兒郎當坐著,收下了,抬眸睨她,幽幽說了個數字:“十八?”

妹寶腮紅鋪麵,看不出妝容下本來的窘迫表情,隻有嫣紅嘴唇抿了抿。

大少爺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哼聲打量她:“長得不賴,圖我舅錢啊?你最好老實點兒,讓我發現你有什麼壞心眼,你——”

“死定了!”他咬牙切齒的,但餘光偷睨著梁鶴深,刻意壓低了聲音。

妹寶連連點頭,轉念才覺出他這話說的十分沒有道理,又趕緊搖頭,倔強地反駁:“才不是!我沒有圖世叔的錢,我可以掙錢養活自己的!”

“你嚷什麼嚷!”大少爺差點站起來,鼓著拳頭像要打她。

梁鶴深一個眼刀又過來,大少爺立刻閉嘴了,妹寶逮著機會溜之大吉。

瞧吧,明明是大喜之日,親吻沒有就算了,新娘子還因為一對侄兒侄女憂心忡忡、又提心吊膽到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