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1 / 1)

至死靡他 千野渡 7811 字 3個月前

五點多的時候,宋長恒帶梁穗在體育中心的特設餐廳吃飯。宋長恒落座就在回消息,晚上朋友叫了個酒局,知道她在這種場合待著沒意思,就沒要她去。

他們在一起吃飯通常很快,梁穗沒有拍照分享的習慣,也不黏人,在男女親密的事情上還有些溫吞,鮮少想得到主動,教也教不會。

還得宋長恒擠到她那邊的沙發,親昵地捏著她後頸問:“上回給你買的裙子怎麼沒穿?”

聚會那天的事了,他不說,梁穗都忘了,現在還放在桌底吃灰。都不用拆開她也知道是什麼樣的,宋長恒喜歡看她穿的風格就那一種。

“不喜歡?”他貼到她耳際追問。

梁穗被他擾得癢,縮著脖子說:“沒有,挺漂亮的。”

“那下回穿給我看。”

梁穗遲鈍說好。

這頓飯還是結束得很快,他晚上還有約,梁穗就沒讓他送,獨自坐地鐵回學校,在路上收到了柯冉轉發的一條ins作品。

是辛黎剛剛編輯的最新日常,四張圖片,有兩張都是陳既白的單人照,遠距離放大聚焦,擊劍館裡手持佩劍穿過劍道的挺拔側身,餐廳裡脫去外套倚在沙發指捏細煙的正身。

一張合照,一半她對鏡頭手遮半張臉,一半是後邊自暇自逸半靠沙發椅的陳既白,遠景是餐廳包廂,但其他人都沒框入鏡頭。

柯冉之所以轉發,是有一張擊劍館裡,陳既白跟宋長恒佩劍相向的畫麵。

她追問情況,梁穗也隻說剛好碰上。

柯冉:【那之前那事兒就過去了?】

梁穗:【差不多吧】

回完,梁穗切屏出去,還停在那條ins作品的最後一張合照畫麵,她正想劃開,頂上彈出柯冉的進一步追問:【這麼說你也在現場?】

第二條:【你有沒有覺得辛黎她跟陳既白真有點什麼?這照片拍的跟二人世界式的】

就連評論區也有大多同圈好友起哄彰示,真像那麼回事。

梁穗卻沒興趣在這方麵討論什麼,隨口應付了柯冉,退出畫麵切回微信主界麵。

之前話是那麼說,但其實她微信好友很少,重要的校群都置頂,消息欄一目了然,在第一頁就能看到陳既白那一欄。

……

辛馳是打定了主意,要趁陳既白還沒走,該薅的人情都薅了。

還在國外的時候就把人拉入夥報名了案例分析大賽,打完了線上選拔賽,回來就一直忙,這個商賽含金量高,辛馳要創業,大賽裡打出名也是一條人脈媒介。

陳少爺那是妥妥的六邊形戰士,寫報告、數據分析,樣樣親力親為、領隊作風,辛馳跟著他躺,在本地賽場過關斬將毫無懸念,不出意外,下個月得飛香港打決賽。

今天是難得抽空出來玩,但都看得出來陳既白興致不佳,沒吃兩口東西,撥弄著火機一個人去了露台抽煙。

就在辛黎剛編輯完照片不久,她轉頭找人,被她哥摁回座位,說你少煩他,發那照片一會兒讓他看見,他還得說你。

辛黎抱怨說:“你是哪邊的?我看上你兄弟,你想辦法撮合才是吧?”

辛馳心說可拉倒,對著露台的弓挺背影翻白眼:“那人看上的也不是你這樣的,我有什麼辦法?”

“什麼看上的也不是我這樣的?”辛黎緊抓關鍵詞,聲音立馬尖了:“他看上誰了?”

辛馳滿腦子雙手合十求她彆鬨挺了,不斷打手勢,自個兒鑽進露台,玻璃門一推,隔絕室內外。

露台之外俯瞰城市燈火流瀉,路邊的鬱鬱芊芊卷在風浪裡淅淅颯颯地纏擾。辛馳過去的時候,陳既白還沒察覺,又或是察覺了,不想理。

夾著煙撐在露台護欄上,因低頭看著手機裡而脊背微躬,火星子漸漸被風燃儘,前額發絲肆意飄動,人一動不動,屏幕裡是幾小時前發送的綠條消息。

辛馳眼睛剛湊過去,他手快得一秒就鎖屏。

辛馳嘁笑一聲,前後沒彆人,他也就明說:“彆告訴我你認真的,那麼多好條件的一眼不看,一挑挑個有主的。”

陳既白就斜了個“你少管”的兀傲眼神給他,煙熄了,手機揣褲兜,背過身靠住護欄,突然問:“決賽什麼時候?”

辛馳一懵:“下月二號吧。”

“你猜……”

陳既白思索著偏側頭,狹長眼尾眯起,幽深瞳仁興起一抹戲謔冷光,半臉攏一片陰雲,卻譏諷淺笑:“我把她搶到手,要不要這麼久?”

兜裡一震,屏幕彈出來信。

他閒閒垂目,在鎖屏上睨看——

沒有贅述甚至帶著點妥協的一個字:【好】

-

梁穗剛到宿舍樓就給宋長恒回了消息,開鎖進的門,還以為寢室沒人,一推開就跟書桌那兒一身精致外出打扮的譚怡對上臉。

另外兩個這時候估計還在圖書館埋頭苦鬥,房裡就她自己,她倆私下一般沒什麼好說的,彼此連招呼都沒打,隻是她身上與宅宿舍過度違和的打扮,叫梁穗視線停留得久了些。

梁穗前腳進來,她後腳就開始收拾起了桌麵,手機裡回複消息,像是準備出門。兩人擦肩,譚怡去拎衣架上的香奈兒包,梁穗低頭找出宋長恒送她的衣服來拆。

哢噠開門聲,譚怡回頭留話:“晚上我不回來,你們自己鎖門。”

她剛說完就走了,梁穗轉頭也隻看見房門緊關,眨了眨眼,見怪不怪地回到手裡禮盒裝的裙裝,純白底色,隱約能見針織花紋,心歎了句果然。

宋長恒一向愛給她添置淺色衣裙,不隆重、誇張,主要顯得人乾淨,清薄,一眼萬年的白月光型。可多了就是審美疲勞,這種風格能在梁穗的衣櫃裡自成一派,但都是她自己原先並不愛穿的。

這晚宋長恒跟朋友組局在街市酒吧裡,梁穗是刷他朋友的動態看見。

她很早被介紹認識時加過兩個與宋長恒還算要好的男生,隻是偶爾兩次聯係不上宋長恒,問過他們,也能看見許多她不在的活動裡,宋長恒的身影。

那是他們這些公子哥的日常,屢見不鮮後也很少關注。

隻是今天,在某張舉杯合照裡,看見浮靡紛奢的彩燈籠罩的臉時掃到一側愣了愣,她放大合照裡一個女生的側顏,又在其他照片裡找到相似身影,確定了那個女生就是譚怡。

但照片裡沒法確切看出她和誰一塊兒,男男女女,燈紅酒綠,這張臉也不過一瞥而過。

梁穗剛洗過澡,陽台的風吹起單薄睡衣,停滯稍許就進屋了,剛拒絕裘欣她倆的夜宵邀請,她坐到桌前,點開了和宋長恒的聊天頁,沒問什麼,隻是往上劃了劃消息往來。

他們其實不怎麼在線上交流,很多時候,是他主動要找她出去,或是一個電話過來聊幾分鐘瑣碎,他行程繁複,大致有過了解,梁穗也就很少問他行蹤,有時聊天隻問他在不在。

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不夠那麼喜歡他,後來感覺也不是,她沒有談過彆的戀愛,和姐姐相依為命時,條件沒那麼好,她滿腦子隻有求學奮進,彆的方麵一竅不通,愛情所在她生活裡占據的部分很少,但也全都被宋長恒占了個全。

悸動,喜悅,感觸,她想起很多相處的時刻,又因為彼此世界的難以相融感到落寞起來。

-

找到兼職的事,梁穗還沒有跟梁梵希透過風,周六上午去花店的時候被她問起,說是宋長恒找她說過,讓她勸勸梁穗,雙學位課程那麼多,有空不好好休息還去兼職。

梁梵希一想,覺得宋長恒說的有道理,中午吃飯還在跟梁穗說道。

很多事梁穗也不好說,宋長恒那意思是什麼?用不著奔波,陪著他就能給錢,這像話嗎?

梁穗就這麼打發:“這次兼職時薪很高的,錯過都不知道有沒有下回了。”

“有多高?白撿錢似的麼?”

……可不就白撿錢似的。

梁梵希倒沒有特彆愛管她,隻是擔心她疲頓傷身,年紀輕輕,黑發裡挑白發。

“家教不累的,”梁穗笑著給她夾菜,“每周就那麼兩天,一天就一個半小時。”

梁梵希當時就過來人模樣咦了聲:“你不知道,現在小孩兒可難管,出點什麼事兒,沒誰賴就要賴你。”

梁穗哭笑不得:“哪那麼誇張?”

“不信問你鄒栩哥,他大學時候好日子過多了去線上找家教玩,忒不靠譜,那家孩子——”

“閉嘴。”鄒栩長臂橫著桌就塞了塊紅燒肉過來,堵住她的嘴:“少翻我黑曆史。”

倆姑娘眼對眼,當即笑得不亦樂乎,這事兒就這麼過去。

梁穗趕緊把這邊應付,吃過飯不久就騎店裡的電瓶車幫著外送了兩個當日新單,算著時間回到花店。

花桌旁,鄒栩在手機裡點閃送,梁穗瞄了眼地址,略驚愕地拿起來細看。

鄒栩疑問:“怎麼了?”

梁穗在手機裡翻,拿著訂單對照那處城中心的獨棟彆墅地址——完全吻合。

這人搞什麼?

“鄒栩哥,”梁穗抬頭看了看鄒栩,又落向那束包裝好的卡羅拉玫瑰,“這個我也幫著帶吧,家教剛好路過。”

……

最近收到的消息在昨夜,陳既白如期回複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梁穗背上所備資料,拎著捧花坐地鐵過去,掐著點趕到了彆墅區。

這回的情形跟上回相差無幾,偌大的彆墅正廳內空無一人,四四方方的窗格玻璃透進日光,頂頭的昏暖色吊燈尚且歇著,詭異寧靜。

梁穗準備發消息,坐沙發上等,在廳門口通完電話的管家走進來,給她指了樓上的路。

從外觀上看,四麵八方的房間、露台,梁穗實在沒法準確他的指路,隻好讓他帶一程。

“他讓我去找他嗎?”梁穗踩在管家後一步的階梯,捧著那束與那日相仿的卡羅拉。

到平台時停腳,莫名警覺地問:“學生呢?他不在這嗎?”

男人停頓回頭,很是新奇地看著她。

梁穗心中警鈴更震。

“這個,你得問少爺。”抵達二層時,管家抬指告訴她從那個廊口拐進去。

梁穗抱著花束,往那看時,攥緊了一隻拳,她想把花遞給管家:“這是他訂的。”

他推脫道:“您還是親自交給他吧。”

梁穗目光微凝,默默捧緊了花,過很久,管家下樓的腳步聲漸遠,梁穗才朝裡邊蹀躞,心頭複雜盤繞,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感,在她站在管家所指的臥室門口時,達到了頂峰。

這座宅院很空,傭仆仿佛固定一個時間點做完事情就撤得一乾二淨,家具齊整,刻板肅穆,一如眼前咫尺的門。

她清晰聽見自己發慌的呼吸,也隱約聽見稍遠的,堵在門那頭細密黏膩的像受驚又似急促的顫音。

等她覺出細微不對時,指背已然兩下叩在門板。

緊接,兩邊聲浪都以同頻不同音地跼促起來,梁穗狐疑地蹙眉,手懸著。

持續幾秒,闖出一道放大的悠遠焦灼的尖銳女聲,在喘息,在饜足,幾乎直直的,針刺一樣紮進她大腦裡。

手猛顫回收,條件反射地退卻一步,耳邊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梁穗難以置信地睜眼,胸腔被巨大的詫愕填滿,失控地起伏。

已經沒法分析,第一念頭是要走,腳底發軟,她隻要動一步就會跌倒。

啪嗒。

門鎖轉動。

麻痹感漫布全身,她完全動不了了,眼睜睜地,門縫掖開,彆樣的熱溫自房內釋放。

修長遒勁的半身、全身,漸次自一片黝暗中凸顯,上身是件美式打底背心,左側心口有兩抹藏不住勾出來的烏黑,像紋身,一隻緊實腕臂拉直扣著門鎖,另一隻藏進兜裡,斜倚門框,暇逸地盯向她。

平靜,毫無波瀾,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她過於緊張的幻聽,幻象。

卻仍令她心有餘悸地,不敢上前,也發不出聲音。

對視僵持不過三秒,陳既白抬起腕表,掀起眼皮:“這回準時了。”

也是無事發生的隨性。梁穗也不敢提,極不自然地清清嗓,閉了閉眼,抬目回:“我沒在下邊看見你弟弟。”

門就在她眼前,拉得更開,她是被刺到地撇開眼。

“進來。”

清冷的聲音低沉卻刺耳,沒有在跟她商量,敞著門,背身先走。

梁穗小心翼翼地瞄向裡頭,空的,並沒有除卻陳既白的第二個……女人。簾子蓋住落地窗,房間昏蒙,似晨時微熹,幽幽亮著正對沙發茶幾的電視屏光。

她隻怔愣一刻,前頭人停步,斜身乜看她,似對她所想了然於心,嘴角有嘲意,行至沙發拿起遙控。

電視裡暫停了什麼,梁穗的角度不足以看到,隻看見在他幾下操作後,畫麵換了。

梁穗也不知怎麼稀裡糊塗跟了進去。

“十月二十日,A股三大指數接連下跌……截至……京滬兩市全天成交額……”

標準的播音腔縈繞,掩蓋一些微不可查的異樣和慌張。

梁穗低斂著腦袋,永遠對他保持一種時刻戒備的狀態,簡直要被逼得精神高度緊張。

陳既白看了她兩秒,就著沙發靠坐,茶幾上亮著台燈一束光,照著他即將完成的一幅粉紅主色拚圖。

他一直在拚圖?

那剛剛……

“不好意思,”陳既白側抬頭,毫不掩飾,衝她笑,那麼禮貌得體,卻是一點也不規避地說:“剛才給我定力上強度,看了點兒刺激的,嚇到你了嗎?”

“……”

果然,不是幻聽。

梁穗臉立刻燒得滾熱,連正經地股票新聞播報都不敢直視,喘了口粗氣,顫著呼出,她抿住唇,不作回應。

他悠閒坐著,兩指抵額,這麼看了她一會兒,欣賞完她如何羞躁,又如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愉悅地哼了聲氣,就把她晾在那,什麼也不交代,修長食指點了下桌邊手機,因她中斷的計時繼續。

他叉開腿弓起上身,在剩下的幾塊拚圖裡挑揀,慢悠悠的,饒有耐性。

時間在計時頁中分秒前進。

梁穗等得進退失據,不住問:“家教,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陳既白沒有看她,指腹摩挲拚圖塊,一邊思考,一邊不緊不慢的答:“他在課外培訓班,還沒下課吧。”

梁穗唇微張,驚錯:“那你為什麼……”

“小梁老師,待著一樣算工費的。”他慢條斯理地說著一些好像無關痛癢,卻每個字都攪擾她神經的話。

他一直回避,又沒有,他的目的隻在朦朧間露骨顯現。

他說:“你就記著時,到點就放你走。”

故意的。

終於明白過來。

遲了。

她捧住花束的兩手又麻又僵,正要惱,陳既白冷冰冰的嗓又澆下一盆水來:“玩過拚圖嗎?”

“陳既白。”她壓著被耍的惱悶。

他不理不睬,專注自己的話說:“起初,我也覺得這是個再無聊不過的幼稚遊戲,就像有人覺得安謐,也有人覺得折磨。”

“有人為求治愈適得其反,也有人苦心竭力,引以為樂。”

兩指捏起最後一塊,湊在這幅畫中的唯一缺口,填滿,聲嗓也略帶滿足地挑起:“因為它鍛煉耐性,也消磨耐性。”

這是幅村上隆櫻花,一千零五十片,綻放在櫻花蕊的笑臉詭異又治愈,因為大片色係的擁擠相同,大大考驗拚圖者的能力和耐性。

急功急利敗於垂成,唯有循序漸進,耐心籌思。

“但我最近發現,我耐心也沒那麼好。”

梁穗在瀕臨失控的邊緣,她走過去把花擱放,陳既白隻粗略掃一眼花束間插著的祝福賀卡,斷定:“這次不是你寫的?”

梁穗完全不想理,隻想搞清狀況:“你到底想乾什麼?”

陳既白伸指點停截止時間。

他為此消耗了約莫十八個小時。

“我問你,”梁穗直視著他,眼光熠亮,“為什麼要這麼做?”

針對宋長恒,針對她,為什麼。

“為什麼……”陳既白緩緩站起身,齒間琢磨三個字眼。

他隻是朝她迫近一步,她就要退,望著他的眼神警示卻徒勞,往後,往後,再往後,瘦弱的脊背直抵門邊冰涼的牆麵,退無可退。

她的窘迫在他的注目下無所遁形。

絕對,應該……不能那麼荒謬。

“因為你?”他淡聲吐字。

寒意從頭到腳滲入,梁穗恍惚眨眼,呼吸發抖:“……因為我,什麼?”

他們就像兩個世界的兩種截然相反的極端狀態,好像任她怎麼灼急,崩潰,他都是這樣無動於衷,遊刃有餘。

尤其愛以一貫的審視、打量在她身上遊移,覺得她像一塊未經雕琢的柔潤的白玉,每一處棱角都等待探究,發掘,崩壞她的原本形狀。

欣賞她在平緩的軌道上逐漸失序,像是種極佳享受的體驗。

為此不惜再過分一點。

“我說,”陳既白拉長眼尾一絲笑,狡黠地歪頭,“梁穗,你真的很有意思,很難讓人不喜歡啊。”

周身氣流瞬間凝固,降到冰點。

梁穗如遭雷擊地定住,呼氣由快變緩,由緩變無,緊密的窒息感擠壓至心口。

原來如此。

原來真的這麼荒唐不經。

梁穗當即往門口處挪,深吸一口氣,“看來我們目的相悖,你並非誠心,我也沒必要待下去了。”

“怎麼了?”陳既白玩興大發地瞧著她的小動作,低下頭,誘哄語氣:“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不可以!”梁穗聲量一下拔高。

“啊,為什麼?”

她不聽了,來不及理清彆的,隻想走。

一側身,陳既白步子大得兩步就能踱在她前頭,單掌抵住門板,就在她眼前,啪得推緊。

那股烏檀木香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每一縷氣息,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將她一寸寸地侵占、滲透、圍剿,逃無可逃。

“你……”梁穗後背發涼地昂起脖子舉目,不知花了多大氣力才穩住音:“你不要開玩笑,你知道我有男朋友。”

陳既白扯開嘴角,從這刻開始,所有體感都真切清晰。

她看他看著自己,那就是本相畢露,赤裸裸逼她就犯的眼神,竟悠然自適地噢了一聲:“有男朋友再談一個犯法麼?”

這是什麼道理?

梁穗難以置信他的說法,也總算深切體會早先裘欣說的奇怪。

他果真是個怪人,根本都不能以常人思想去揣度他。

梁穗往牆上緊貼,餘光在張望他維持著抵門的動作,試圖以理說服:“陳既白,我們之前認識嗎?”

不等回答,“好像並不熟悉。”她說,“前不久才剛有交集,而且,都不算愉快,我以為你不憎惡我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怎麼能……”喜歡她?

或者說,這算喜歡嗎?對彆人的女朋友感興趣,又是他新起的惡趣味?

陳既白默聲聽完她這一堆,嘴角弧度一點點提,在女生緊繃著猜疑、費解的表情中,忽然笑出來,越來越開懷、滿目嘲意。

把梁穗都笑懵了,怔怔地看。

“你還不夠有意思麼?”他換著氣,探近她笑說:“現在被關在這兒的是你,你竟然還在跟我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