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穗回去路上就給宋長恒回了報備信息。
地鐵將到站時,跳出回信的是裘欣,問她今天麵試怎麼樣。
梁穗:【通過了】
裘欣:【他沒提宋長恒?】
梁穗:【……提了,但目前看來,沒有太大關係】
裘欣:【那就好】
耳機音樂繼續播放,沒會兒,裘欣又發來消息:【還好嗎?要不要我回來陪你?】
這兩天梁穗或多或少身處輿論中心,裘欣是比較擔心的,也不止是輿論,其中有件怪事,裘欣在當天就想不通。
她也算有名有姓有點話語權,處理起這些沒由來的瞎討論,按理說易如反掌,偏偏這檔事,熱度仿佛壓了個寂寞。
就像有人刻意操作誇大影響,那麼大一所遍布績學之士的高校,這算什麼雞毛蒜皮?值當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地加入討論?她一度懷疑有人故意將梁穗推至人前,畢竟宋長恒那邊的私仇不少。
但這個人是誰?其中被造謠的可包括陳既白,誰膽子那麼肥?
當時沒論出個所以然,梁穗這會兒也回說不用,這事兒並沒有給她的正常生活造成大影響。
那番澄清言論也不是全無效用,謠言經過發酵再到平息,也開始有部分人站在中立或為其佐證。現在最好的結果,是這事兒就這麼下去,關注的人變少,不了了之。
……
寢室裡隻有柯冉在,她老家偏遠,梁穗又總是繁忙,平常假日裡不是約同裘欣出去玩就是窩在宿舍睡得不分晝夜。
梁穗在門口換了鞋,抬頭跟靠在床頭刷手機的的柯冉打招呼:“冉冉?就你一個人啊,吃過晚飯了嗎?”
“穗穗!”她兀地轉過臉來,梁穗才看清她麵上奇怪的訝然,激動又期待地攥住手機爬下來:“你快看看論壇!”
梁穗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摁到電腦前,柯冉根本等不及地占住她的鍵盤操作進入校園論壇,顯然,就像人間蒸發,所有不論舊帖、新帖,找不出任何一條有關梁穗的謠傳,連帶著那聚會廳流出的視頻討論,大範圍作違規刪除處理。
這件事被禁止討論了。
不是事發高峰,也不是趨於平靜,而是不上不下的今天。
“全沒了?!”柯冉再三確認,目瞪口呆。
突然的,毫無征兆的,隻在一小時之內。
梁穗離開彆墅的一小時內。
“天呐,前兩天變化一點兒都謝天謝地,這是管理員被叫去喝茶談話了吧我丟!”
柯冉掰著梁穗的肩膀普天同慶,梁穗無意識地被她晃了兩下,視線回到屏幕中,心下大過於驚喜的驚恐一點點漫上來,到心尖,緊成一根弦。
隱隱不安盤繞,五味陳雜的情緒窒在喉口,講不出話。
全麵下架的熱度可遠遠大過於發酵至今的八卦熱度,柯冉在論翻天的刷屏群聊中還能翻到一些站隊澄清的言論,有知情人表明梁穗家確實是開花店的,還找她線下打折代購過,借此狠狠推了一把梁穗的為人品性,和她接觸過的沒人會說不好什麼的。
當然,最具壓倒性推翻謠言的還要屬一張被人搬運過來的照片。
“你看這個!”柯冉劃給梁穗看,照片截的是辛黎生日當晚在朋友圈發布的一係列分享照,其中一張手捧卡羅拉在跑車旁凹姿勢,“原來陳既白是送給辛黎的……哎呦我服了,我就說這些人不懷好意,非得一邊倒了才肯翻出來對照洗清!”
這不,沒幾分鐘,梁穗被拋諸腦後,八卦畫風再次跑偏,磕回了那對耀眼般配的豪門cp。
這才是止息的終點,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合理又合意的結果。
“唔”地一聲震動,桌旁的手機屏被彈出的消息點亮。
梁穗幾乎是心慌又困惑地看見那條消息。
EAR:【這才叫處理】
心頭繃緊的弦斷裂,炸響的餘韻回蕩,她難以置信地癱靠在椅子上。
真是他。
可為什麼?放任自己的謠言擴大,都快平息了又突然來這一出。
然後……
然後為了再給她發這一條羞辱性的消息嗎?
是這人獨有的惡趣味?
過了十幾秒柯冉才反應她在走神,立直了拍她一下:“穗穗?你看啥呢咋不說話?”
梁穗很失常地被拍了個激靈,又很快掩飾過去,笑說:“沒什麼,家教,今天麵試通過了。”
“好事兒啊!雙喜臨門嘛不是!”柯冉喜不自禁,“我們今晚去擼個夜宵怎麼樣?可惜裘總不在,我得先跟她嘮叨嘮叨。”
梁穗忙趁這時退出界麵,熄了手機屏。
“哦對,太高興了都忘記問你了,”柯冉突然抬頭說:“之前裘總不是要幫你找個有錢二代做家教嘛?你今天麵試的就是麼?”
梁穗有一會兒的不自然,柯冉還不知道那邊是誰。
“……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哇,那時薪不得翻翻倍啊!”
“是挺多的……“
柯冉嘖嘖歎:“你早該找裘總給你牽線搭橋了,不比宋長恒靠譜,我記得,他好像還不樂意你去兼職吧?”
梁穗尷尬地乾笑過去。
她下意識沒坦白。
論壇的事兒攪得她心緒不寧,還是覺得很詭異。
……
“照這麼說,確實詭異得很。”
裘欣抱著複習資料跟梁穗並肩走進圖書館,沿途過來的功夫,梁穗把事兒都坦白清楚了。
她憋得心裡特怪,隻好找裘欣一吐為快。
“我說怎麼費老大勁搞不定,誰一來,半大小時就撤沒了。”讓裘欣想通了,她還算冷靜,沒追著梁穗刨根問底。
“可他為什麼要那麼做?羞辱我?還是羞辱宋長恒?”梁穗緊著眉心,半低著額走路。
裘欣也凝思:“他以前也沒那麼無聊啊。”
今天周一,隻有兩節課,想著七點後去自習室容易占不到位,轉戰圖書館,也是逛了一圈才勉強找到空的。
裘欣拉開兩條椅,扔兩本書在旁邊幫一會兒要來的柯冉占座,坐下抵著腮分析:“就我所知的這個人,他一般不會擺明揪著誰不放,撐死快準狠報複完把人祖宗十八代拉入黑名單,你說他麵試都給你過了,有意見也不能這樣吧?”
她垂睫細盯著梁穗,空生疑念,“總不能是……”她猶豫停頓,咬出二字:“圖你?”
“什……”梁穗呼吸一滯,被她的猜疑嚇到,製止道:“那我覺得還是他喜歡惡作劇的可能更大點,不都說他跟辛黎在一起嘛。”
“誰知道呢,他倆青梅竹馬,要有點什麼,早就鋪天蓋地了。”
梁穗神情更焉巴。
裘欣噗嗤笑,就當開個不走心的玩笑,搭著她的肩小聲:“但你還是小心跟他接觸,他這人我都摸不透,怪得很。”
“誰怪得很?!”
氣氛中斷,柯冉抱著筆記本刷的閃現過來,一張臉橫在兩人中間,給兩人驚得倒抽氣。
裘欣驚魂未定瞪她:“你下回陽間點兒出場行嗎?”
柯冉嘿嘿笑,放下電腦還沒來得及落座,著急得打嘴炮:“先彆說這個,你們猜我回宿舍看見誰了?”
兩人毫不期待地看著她。
“撞上譚怡回來了!她一夜未歸!”
兩人十分無語地看著她。
柯冉敗興地嘖了一聲,手舞足蹈細述起來:“關鍵是什麼,她換了一身金閃閃的大牌奢侈品!包兒都換香奶奶了!”
梁穗無聊地低回頭看文獻,裘欣更是扶額:“這有什麼?人長得也不差吧,在外邊談個有錢男朋友怎麼了?”
柯冉一臉“為什麼你們都不驚訝”的挫敗,“可她都沒來上課啊!她不是在這方麵都可勁兒愛卷穗穗嘛?”
“這難道不是好事?”裘欣歎氣把她拉到旁邊坐下,“她多放點心去談戀愛,就不用總盯著穗穗了。”
柯冉腦筋一轉,點頭認可:“也對……”
於是話題就開始在柯冉的“什麼時候我也能談個有錢男友”和裘欣的“早知道複習這麼煩人就不選法了”之間打轉。
期末將近,新聞法學生確實苦逼,雖然新聞專業大可能不是論文就是開卷考,但法學院是出了名的“平時養老院,考前瘋人院”,本科階段都不會劃分研究方向,所有部門法都要學,備考要背的東西也巨多。
梁穗計劃跟倆室友在圖書館泡上一天,計劃之外是最後一節課後收到了宋長恒的消息,先給她傳了張西門口的照片,說:【問了你室友,你下午就一節課,兌現承諾吧,陪我去玩】
剛出教室,梁穗回了好,和走在前麵些的裘欣柯冉道彆。
兩人都習慣了她總是半途被叫走,但不知道她大部分時候在宋長恒身邊都隻起到陪伴作用。
他帶她去見一些私下交好的朋友,組局玩一些她根本一竅不通的運動,她總是笨拙地嘗試爾後擺手,靦腆地坐在一邊被各種各樣的人搭話盤問。
私人空間還是很多,隻是吃飯、休息時,宋長恒能馬上找到她的區彆。
梁穗這次過去也帶著一背包的複習課業,本著忐忑心,見到宋長恒,他出乎預料地沒有為梁穗兼職的事掃興,仿佛默認接受,梁穗放下一點心,路上互聊了些瑣碎,看似回歸尋常。
目的地是家開在大學城附近那塊體育中心的擊劍俱樂部,宋長恒攬著她跟他兩個等在洽談區的朋友打過招呼,途中幾次看向她脖頸,到吧台點飲品時伸手撩起那兒的項鏈。
“再送你一條吧,這條戴多久了?”
算起來是第一件禮物,還是在追求時被拒絕,在一起後送第二次被接受的。
“我喜歡這條。”梁穗笑著捏起項鏈吊著的小月牙,“你不覺得有紀念意義嗎?”
宋長恒失笑地捏捏她耳垂:“紀念我被你拒絕過一次?”
梁穗被逗樂,後邊朋友催,宋長恒讓她一會兒拿了飲品就進來,他先去換身擊劍服,臨走親了她一下,說穗穗,你可要多圖我點什麼。
身後連接前台入口,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梁穗臉紅還來不及,推他快走。
兩杯飲品製作還有一會兒,梁穗感覺到有人過來就往旁邊站了站,以免妨礙點單,打發乾等的時間,點開了手機劃拉。
她還是尋常不過的樸素裝扮,格紋裙衫襯得身段單薄,挎著不離身的帆布包,低斂腦袋,不受侵擾地站在那。
入了神,也不知飲品什麼時候好的,被一隻手推至眼前提醒:“你的?”
“噢、謝謝——”梁穗側目仰視,對上來人的第一秒,身體先行反應地退至一步,喉口一緊。
這點迅疾的退避被收入眼底,陳既白上半身懶慢地側靠吧台,饒有興致地像看了好一會兒。
見此還覺好笑,挑著眉:“還那麼怕?我看起來會吃人?”
京市什麼時候那麼小了……
梁穗努力平複狀態,狀似無意地對他笑笑:“好巧。”
被他忽略,第二句問她:“怎麼沒回消息?”
梁穗笑容就掛不住,倒是發點能回的,這事兒提得她還有些惱,出口就胡謅:“有嗎?社團和學校的消息很多,可能被刷下去了吧。”
然後就聽到一聲輕笑。
他眼神往她臉上琢磨打量,橫豎就寫著“我聽你編”,卻沒有拆穿,順著說:“這樣不行,萬一是通知時間呢?”
“……”梁穗啞口無言。
他立時接上:“置頂吧。”
“什麼?”
“把我置頂,”他重複,粲然一笑:“這樣不就刷不下去了?”
梁穗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特彆見他支起半邊臉,好似要盯著她做完這件事的模樣。
大腦飛速運轉怎麼埋坑,兩人間的氛圍被一進一退的暗裡對壘擠壓密切,梁穗都快閉息。
“穗穗!”
不遠通往館內的入口傳來熟悉聲音。
梁穗重重鬆口氣,偏頭看見換好擊劍服走出來找她的宋長恒,而在他旁邊,還跟著個並行的辛馳。
兩人都眼神遲疑地對著這邊,梁穗拎起飲品袋就想走,怎料身旁這人一正身,恰恰擋了她一眼,衝那邊抬手招呼,話對辛馳說:“你倆怎麼一塊兒?”
辛馳不甚無語地掃他一眼:“他那兒也有一夥人,說一起玩玩。我還想問你,買哪門子喝的?”後半句話,特意斜向了他身後。
梁穗頭皮一麻,身前咫尺的人忽而低笑,回話:“行啊,”梁穗眼睜睜看著他朝她斜過半張臉,微闔冷眸有無形威壓,他說行,“一起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