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1 / 1)

桑邇一凝:“我是。”

“是這樣的,”對方說,“有人過來報案,說桑愈女士失蹤了,請問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麼時候?”

桑邇一聽便知肯定是劉西婭報的案,便說:“桑愈沒有失蹤,我是她的妹妹,這幾天我們一直在一起。”

對方明顯愣了一下,問:“你們現在在哪裡?”

桑邇不經意地抬眸,看向了周明禮。

“我們在外麵租了一個房子。”

對方的語氣嚴肅起來:“女士,我們了解到的情況是,桑愈患有精神疾病,我建議你立刻和你的母親取得聯係,她很擔心你們……”

那人話還沒講完,電話就突然被另一個人截去。

“小邇呀,是我,我是媽媽呀!”

熟悉的聲音響起,不同於往日,劉西婭這次是帶著哭腔。

“媽求你彆鬨了,快把愈愈送回來吧,媽不能沒有她啊!”

明知這是鱷魚的眼淚,但桑邇在電話裡並沒有辦法同警察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隻好采用拖延的辦法:“我和愈愈隻是在外麵玩,過幾天就會回去。”

劉西婭哭得卻更厲害了:“媽媽現在就想看一眼愈愈,一眼就好,求求你!”

見她情緒激動,民警趕忙把電話又拿了回去。

“女士,”她語重心長道,“法律規定,任何家庭成員不得無故阻止其他家庭成員探視和關心患有精神疾病的家庭成員,況且你的母親還是桑愈女士的監護人,你這麼做不僅違法,在道德上也是說不通的。”

桑邇知道這不過是劉西婭逼她出現的方法,可現在她確實理虧,隻好假意答應:“行,我們明天就回來。”

通話結束後,不過半分鐘,劉西婭的信息就發了過來。

【限你今晚12點之前回來。】

桑邇知道,這是最後的通牒。

她沉默了半晌,唇瓣微啟,顫聲問道:“周先生,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幫我?”

周明禮眼睛都沒抬,漆黑的眸底看不出情緒。

“做生意的基礎是信任,而你,在我這裡的信譽為零。”

比起方才那逼人的壓迫感,此刻他更多的是冷靜和淡漠,隻是單純地在權衡利弊。

桑邇絕望地垂下了眼瞼。

她就像出錯牌的賭徒,一步踩空,滿盤皆輸。

那麼,窮途末路的賭徒往往都會怎麼做呢?

——傾其所有,一把□□。

桑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暗暗地咬了下內唇,淺聲說道:“剛才是派出所的民警給我打的電話。”

周明禮凝立不動。

“他們說我的養母去報案,說我的姐姐失蹤了。”

接著,桑邇話鋒一轉,“在某種意義上,我已經損害了養母的探視權,如果繼續追究,可能還會指控我非法囚禁。而我們現在住的房子,是在你的名下的。”

周明禮終於側眸,寒意覆上本就冷峭的麵龐:“你想表達什麼?”

桑邇的眼裡是孤注一擲的決心。

她說:“現在,我們是共犯。”

周明禮那不露聲色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危險的氣息順勢蔓延,繃直的唇線也慢慢揚起,卻沒有一點笑意。

“威脅?”

桑邇直截了當:“是。”

周明禮半眯起長眸,涼涼道:“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桑邇也不否認:“的確。”

“你有人脈,完全可以擺平所有的事情。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你聯合對家未婚妻,‘囚禁’其精神病姐姐的消息,肯定會傳出去。”

“不僅如此,”她頓了頓,又說,“對家的未婚妻還懷孕了。”

周明禮眉尾稍挑:“聽起來有些敗壞名聲。”

“不過,”他勾唇,“我沒有道德觀。”

桑邇反問:“你是沒有,那你的奶奶呢?”

周明禮一怔。

桑邇繼續說:“她的身體看起來不好,若是聽到這些消息,恐怕承受不住。”

那一刻,她分明捕捉到了周明禮臉上掠過的殺意。

像是為求自保的小動物,桑邇向後撤了半步。

這些微小的動作儘收於周明禮的眼底。

他沒有動作,但嗓音冷得不像話:“你在用我的家人做籌碼。”

桑邇的神經已經緊繃到極點,指尖都微微有些發麻。

她的聲線變了樣,卻仍然吐字清晰:“桑愈也是我的家人。”

周明禮不語。

桑邇道:“我不求將心比心。但看在我把最珍視的東西放在天平上做交易的份上,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屋內陷入了沉默。

也許並沒有很久,但這絕對是桑邇人生中最漫長的幾十秒鐘。

半晌,周明禮終於開口:“最珍視的東西?”

他無聲地扯了下嘴角,滿是譏誚的意味。

“原來比起自己,桑小姐更看重你姐姐的性命。”

桑邇不假思索地應道:“嗯。”

“可以。”周明禮突然說道。

“但想要繼續,必須按照我的方法來。”

桑邇忽地仰臉。

周明禮睨著她的目光裡帶著幾絲玩味:“從現在起,你不再有主權,隻能聽命於我,我要你變成一個純粹的工具。”

他稍頓,微微俯身,“能做到嗎?”

桑邇不自覺地凝滯一瞬,旋即斂去了所有的遲疑。

“能。”

像是溺水的人在激濤駭浪之中抓住了一塊浮木,縱使其上覆滿荊棘,她依舊不會放手。

周明禮微微地抬了下眉毛,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悅。

“孩子打掉,我和你協議結婚,大樓交易結束,立刻離婚。”

他說話直接簡單,沒有一句廢話。

“好。”桑邇答應。

“那等會兒出去,我要怎麼和你的家人交待?”

周明禮瞥了她一眼,道:“閉嘴就行。”

二人再次來到客廳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許是剛才用光了力氣,桑邇現在竟然生出幾分怯意,甚至不敢迎接他們的眼神。

這時,周明禮向前一步,擋在了她的麵前。

他神情淡然,道:“剛才我和她聊過了,我們準備結婚。”

客廳裡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兒,才聽奶奶長歎一聲:“也好。”

周父周母等也相繼開口。

“我們沒有意見,相信你們年輕人能處理好這些事。”

“是的,也算是件喜事,又添了個家庭成員哩!”

氣氛似乎鬆弛下來。

周母重新將桑邇拉到身邊坐下,並將水果推到她的麵前:“小邇,嘗嘗這橘子,可甜了。”

唯獨二哥周閱琛拍了拍周明禮。

他朝外麵微抬下巴,示意:“來支煙?”

周明禮沒有拒絕,和他一起出去了。

二人來到走廊,尋了個僻靜處,各自點燃了一根煙。

周閱琛眉頭微皺,問道:“明禮,我記得這位桑小姐是寧寧幫忙引薦的,前後不過一個月而已,怎麼會……”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再明顯不過。

周明禮吸煙過肺,慢悠悠地呼出嫋嫋白霧,麵不改色道:“射得準。”

周閱琛:“……”

待他們回屋後,眾人便一起前往餐廳用餐。

這麼鬨了一回,實屬有點兒驚心動魄,大家都沒有什麼胃口,草草便結束了這頓飯。

桑邇知道今天是周母的生日,本應該是輕鬆愉快的氛圍,卻被她毀了,心裡不免更加愧疚。

於是周家父母留她下來再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她就沒好意思拒絕。

還好下午大家把之前的情緒都消化了一些,晚餐的氛圍稍微活躍了幾分,吹了蠟燭切了蛋糕,算是把流程都走了一遭。

桑邇和周明禮離開周府的時候,夜色已深,路上雖亮著燈,但幾乎看不到行人。

他們一前一後上車,各自係好安全帶,沒有任何交流。

周明禮車開得很快,雖沒有重油重刹,但每每啟動的時候,推背感依舊十足。

桑邇高度緊張了一天,吃的東西都沒有消化,被這麼顛了三兩下,很快便堅持不住了。

“可以停一下車嗎?”她強忍著不適問道。

周明禮瞥了她一眼。

接著,一腳刹車。

“刺——”

輪胎與地麵摩擦,聽起來像是刮出了火花。

桑邇沒有防備,猛地向前傾倒,安全帶收緊,一下壓到了她的胃部。

她猝不及防,下意識地小聲叫了一聲:“呃!”

可是,她剛張開嘴,就忍不住吐了出來。

周明禮始料未及,一向古井無波的表情也有了波瀾。

桑邇想要下車,一邊吐一邊用手扒著門鎖,可是怎麼也打不開。

就在這時,車門卻突然被從外麵打開。

原來是周明禮從主駕繞了過來。

桑邇來不及感謝,推開他就衝到了路旁的草叢,幾乎是要把五臟六腑也給嘔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平息下來。

她蹲坐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呼吸,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

周明禮蹙了蹙眉心:“站得起來嗎?”

桑邇看了看自己。

發絲淩亂,狼狽不堪。

再抬眼望他。

衣冠楚楚,人模狗樣。

立在那兒像一尊佛,但沒有半點兒要伸手幫忙的意思。

假模假式。

她暗暗腹誹。

“我可以。”她輕聲道。

說罷便要起身。

可是她現在雙腿發軟,沒有一點兒力氣,還未站直,忽覺一陣頭暈目眩,兩眼一黑,竟是直直地栽了下去——

糟了。

一個念頭閃現於腦海。

但下個瞬間,她卻被一股清冽的雪後鬆木的氣息包裹住。

微涼的皮衣貼上她發燙的麵頰,強壯而有力的心跳聲通過男人堅實寬闊的胸膛傳導過來。

周明禮穩穩地扶住了桑邇。

旋即,冷淡的聲音響起,裡麵帶著幾絲不耐煩。

“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