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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虹 唯酒 3717 字 3個月前

chapter13

周傾覺得梁淙有一句話說的很對,沒有永遠的仇人或朋友,大家都隻認錢。

錢可太是個好東西了,能解決百分之九十的問題。

問題是她現在手裡沒錢。

她粗算過,前期研發投入的資金大概要兩千萬。隻要腦子沒瘋,誰都不會給她這麼多錢。

周傾也沒隻等著蘇荃同意或者不同意,做生意又不是馬拉鬆比賽,聽到發令槍響才能跑。及早不及晚,她先把框架搭起來,計劃注冊一個公司,其餘的可以利用現有的資源。

現在的市場部雖然早已被電商打法衝擊得落花流水,開發能力為零,但也並非毫無用處,起碼在持續觀測零售業態,競品品牌,營銷策略,供應商的供貨及價格趨勢,都有詳實的數據在冊。

周傾的目標非常明確,以具體年齡段的消費畫像作為主導,來做產品企劃。她又開始了繁複的案頭工作,用市場調研問卷和大數據做分析反饋。

就是個人,工作量太大了。

程銳年後再次見著周傾,路過她的工位時見她一直低著頭,就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周傾沒有跟他客氣。

“你……”程銳看著她,眼裡逐漸露出無奈的笑來。之前他給周傾的定義是遲鈍,現在換個更確切的詞:傻白甜。

他不覺得她做的事有任何意義。

因為共事將近一個月,程銳著實沒看出周傾有什麼才華,總是默默不語,年前的二十天還請假出國度玩了。

這件事是程銳從周晉仁那裡聽說的,在周晉仁的嘴裡,她就是一個隻會吃飯花錢的大小姐,拿著父母的錢瀟灑……

他聽說關於周傾的事還有很多,比如她十幾歲就被送出去上學了,沒經曆過國內的高考選拔,典型的富人家庭給子女規劃的精英路線,父母一路捧著,豬都能在天上飛。

現在又回自家廠裡。如果她足夠優秀,應該就留美了,回國的一般都是留不下來的。

程銳打小就聰明,升學擇業從不用父母操心,要說缺點就是家境普通了點。而畢業後回明州,也是因為母親身體不好,不能膝下無人。

他偶爾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如果他生在周傾那樣的家庭裡,絕對比她出色。

程銳一邊點開周傾發給他的文檔,一邊想著遲鈍些更好,比較容易接觸,過於精明的女人防備心重,生怕彆人占了她的便宜。

周傾埋頭,聚精彙神地敲報告。

程銳看了一會兒電腦,沒有多少耐心,懶懶地提點她:“你看這些沒用,公司內部的數據庫很小,模型也過時了,參考的意義不大。”話裡還有點吐槽的意思,“我曾經跟黃總提過更新係統,但沒被采納。”

跟著黃總這樣的傻逼領導,多牛的人也要被憋屈死,年前還在為升職高興的程銳,今年這份高興被衝淡了些。春節同學聚會,得知他的一個同學去了互聯網公司發展不錯,同學遊說他跳槽,程銳在猶豫。

他想,這邊萬一還有些彆的機會呢?

周傾終於停下來,黑亮的大眼睛瞅了程銳一秒,然後嘴角有抹溫和的弧度,她在笑。

下屬抱怨上司是很正常的,就算罵老板是傻逼,周傾都能理解。沒有任何人是完美到無可指摘的。

傾虹的高層多是和她爸媽同齡的中年人,能力得到過市場的驗證,人就難免傲慢。世界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他們的思想卻轉變不過來。

就比如說這個黃總,私下經常罵淘寶電商,罵馬雲,看不起網紅經濟,說他們把線下實體生意搞壞了。世界經濟的崩盤都得這些人來負責。

傾虹也有線上店鋪,但業績一塌糊塗。因為傲慢,所以看不到彆人的優點,也不屑學習。

周傾覺得年輕人的可塑性是很強的,不能讓後生力量對公司失望,她彎彎眼睛,和顏悅色地寬慰:“企業轉型總要有一個過程和陣痛,是難免的。”

又說:“你剛剛指出的問題確實存在,這是個係統的問題,所以,我已經向蘇總建議買MarTech公司模塊定製化的cdp了,用來整合全渠道數據,以便我們在品牌推廣的時候,做數字化營銷。”

程銳聽著她的話,愣了下。

“你要有好的想法,歡迎告訴我,我來向上彙報。”

周傾是認真的,團隊協作當然要集思廣益,也要兼具能者上,庸者去的原則。

但此時,程銳卻忽然沒話了,他並沒有什麼建設性的東西,隻是單純吐槽。周傾跟他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樣,她的腦子裡的東西大概已經形成一個鏈路,倒顯得他剛剛的話自大了。

周傾見程銳截止了話頭,心裡有點失望,還以為找到知音了。猜測到他的顧慮,周傾還是說:“或者你也可以直接發郵件給蘇總,她會看的。”

接下來的幾天,程銳倒是沒跟周傾再說什麼,隻是默默觀察她。

這天下午下班後,程銳和周傾還在討論工作,他提議一起去食堂吃飯,正好周傾也餓了。

從食堂出來,碰見了崔嬸。

崔嬸叫她:“小周。”

程銳這種坐辦公室的並不認識崔嬸,根據她身上的工作服判斷她是生產部的,不懂她有什麼要說,竟還不知天高地厚地喊小周。程銳都替人尷尬起來了。

“有事嗎?崔師傅。”周傾對誰臉上都是笑嗬嗬的。

崔嬸實在不好意思地說:“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來著。”她正要說呢,周傾的電話卻響了起來,崔嬸不好耽誤她正事。

電話是周與行打來的,周傾交代一句:“你等我一下。”便走到花壇邊上接電話了,周與行讓周傾抽空去律所拿個合同。

等周傾掛了電話,轉過身,崔嬸已經走了,背影慢慢變小,最後成了一個點兒。

周傾沒有喊她,也沒有去追她,心裡猜到崔嬸想讓自己幫什麼忙。崔嬸除了兒子,還有個小女兒,今年六月份大學畢業。她在車間的時候偶爾聽到崔嬸念叨,在為女兒的工作發愁。

她女兒念的是一所普通的民辦本科,沒那麼好找工作。小公司不穩定,大公司進不去。崔嬸一輩子在車間賣體力和工時,太辛苦了,自然希望女兒坐辦公室裡,吹吹空調就把錢掙了。

去年有次在食堂,崔嬸欲言又止周傾就看出來了。人情社會,周傾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但人家沒主動說她也不好上趕著。

周傾看著那個母親瘦弱的背影,若有所思。崔嬸一直性子要強,為了女兒,想必已經做了無數次的心理建設。

還是程銳把她的思緒拉回來,“這大媽怎麼這樣喊你?”太不懂事了。

周傾說:“她是裁床車間的資深技術工,叫崔梅香。”

“哦,你習慣彆人怎麼稱呼你?”程銳並不在乎崔嬸叫什麼名字。

外企用英文名,國內大廠會取花名,都是為了方便溝通,周傾說:“叫名字好了。”

然後程銳現在喉嚨裡把她的名字練習了一遍,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食堂門前,車窗降下來,“Calice。”

梁淙今天約了蘇荃談事,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對周傾說:“上車。”

程銳看見周傾坐了進去,覺得喊英文名真是拿腔拿調,但那個人喊的又莫名有些繾綣意味。

*

之前談收購,梁淙帶了人來,大張旗鼓的架勢導致廠裡流言四起,造成很不好的影響。這兩次他很低調,都是自己來的。

周傾注冊公司,做品牌已經是確定的事了,並且區分開現在的傾虹廠獨立經營。

她和梁淙兩人分彆坐在會客沙發的兩端,周傾的餘光瞥見他手指交疊放在腹部,腕上有精致的表,頭發一絲不苟,當然是人上人的姿態。但她要對梁淙這種審時度勢的精英感ptsd了。他滿肚子的詭計,她玩不過他。

講道理,周傾並不願意接受颶風集團的資金,真不想和他們扯上什麼關係了。

蘇荃坐在辦公桌後麵,沒有發表意見,她沉默地看著這兩個人。

梁淙笑道:“準確來說,是我要跟你合作,跟颶風集團沒關係。”

“什麼意思?”

“我去年就從颶風集團離開了。”梁淙側過來看她一眼,“你不知道嗎?”

這周傾還真不知道,去年下半年她就沒再關注過他的消息了,不由訝異了下。

蘇荃起身去了外麵,不參與細碎的旁聽,周傾見門被關上,但還是想不通梁淙為什麼要投資自己的項目。她根本不信他所說的那種冠冕堂皇的理由,看好她能成事。

“我不明白,我的事,你為什麼要參合進來?”

“你可以猜,也許是我還對你舊情難忘。”梁淙也換了副麵孔,他的語氣有調侃,沒有笑意,這是在她媽媽的辦公室,開這種玩笑乾什麼?

周傾瞥了一眼角落裡的攝像頭,是關掉的,就任由囂張惡毒的話說出來:“現在老鼠藥也便宜,你要實在買不起,就當我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