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談話,沈輕洛、觀妄臻、祝世白掏出玉牌,讓季明燃留下靈識以便傳音,季明燃才知曉宗門玉牌竟有這個功能。
四人互相交換玉牌,留下一抹靈識,此後他們便能與彼此聯絡通信。
季明燃翻看宗門玉牌,發現其中還有李蕭森、李三陽,甚至薑笑乂三個名字,隻是後者顏色黯淡,無法通信。
昨晚她翻開三陽師兄留下的手記,裡頭記錄了新晉弟子課程訊息,她想聽,卻不好出門。於是掏出玉牌聯係其餘三人。
“你們明日去上新晉弟子課程的時候,能否同音給我?”
觀妄臻回得極快:“那課程有什麼好聽的?我都聽過了,不去。”
沈輕洛則問:“明燃,你已經順利回到峰內了麼?我也不去上課的。”
季明燃回複:“對,我到了。你們都不去?”
祝世白回:“是,我們四人都可豁免上課。”
沈輕洛同時發來傳音:“你想聽?我去給你同音。”
季明燃:“可我想聽全部的課程。”
新晉弟子課程長達一月,每節半天,日日去聽,頗為耗時。
“全部?”觀妄臻再次震驚,“那些基礎知識有什麼好聽的,弘焱尊者沒給你講麼?”
“他留下手記給我。”季明燃道,“我想結合聽聽。”
“此事好辦。”祝世白道:“我們三人錯開輪流聽課即可。”
沈輕洛:“好。”
觀妄臻:“沒問題。明日我先吧,我離得近,後兩天你們做好準備。”
季明燃想了想,又道:“若是你們去聽彆的峰域課程,可同音給我可以麼?”
沈輕洛回道:“可以,我也想聽。你們也同音給我。”
“好。”祝世白回複。
“沒問題。”觀妄臻也答應。
於是一個月內,新晉弟子們都看見傳聞中年輕貌美的師叔祖們。
師叔祖們倒未曾同時出現,他們總是錯行前來,不過弟子們知道,他們作為親傳弟子,日常修煉任務繁重,既無相約同行,上課時機相錯倒也正常。
三人堅持相錯打卡課程,久而久之,弟子從初始的驚羨逐步變為習以為常。
雖然觀妄臻每每上課或出神或睡覺,但他始終堅持上課,甚至偶有幾次執筆抄錄,至於沈輕洛與祝世白更不用說,他們態度認真,筆記詳實,還會不時與講師提問交流。
天之驕子都如此勤勉學習,更何況作為新晉弟子的他們。
新晉弟子打雞血一般,更加積極聽課。甚至有其他已經豁免課程的內門弟子,聽聞此事後,開始琢磨課程內容是否暗藏其餘道法學識,才引得親傳弟子關注,故紛紛加入學習,課程氛圍一派融洽。
不知引起這一切的季明燃,正在院中仔細研讀她的筆記,以及沈輕洛、祝世白、觀妄臻給她帶來的筆記。講師講授的內容不時涉及圖紋秘字,沈輕洛、祝世白會給她仔細記錄,觀妄臻在她要求下也開始做記錄。
合並一起,她已完全掌握靈修基礎知識,以及鼎盛宗獨創的修行心法。由於她基礎薄弱,雖然腦中部分傳承解碼,但她從未接觸,有些內容理解起來仍有障礙,但如今障礙掃除,她已完全領悟。
整理好桌案上書冊,季明燃拿起玉牌簡略道:“今晚見。”
話畢她盤腿坐直,闔目靜心,口中飛快誦念陣訣,雙手手勢變化,一股藍金色光芒以她中心散開,凝聚半圓形狀,將她牢牢覆蓋。
身體骨血傷口點點愈合,滿身猙獰疤痕緩速平複。
很快地,藍金色光芒消失,傷勢痊愈進度停下。季明燃並未睜眼,雙手再度變化,口中陣決再起,一道極淡的白金色光芒自地麵隆起,將她籠罩在內。
季明燃安靜等待靈力回複。
足不出戶一月有餘,除養傷外,她也在消化腦中陣法傳承,並優先挑選當下最為適用的靈愈陣。
靈愈陣能夠使傷勢愈合,但消耗極大,每次使用不過數分鐘,靈識中儲存的靈力幾乎殆儘。
重新煉化靈力同樣費事。於是她又轉而研究回靈陣法。
回靈陣能夠恢複所消耗的靈力。
陣術威力與陣師的修為及對陣法的熟練程度密切相關,她使出的陣法,如今僅能起到加成作用,無法直接恢複。
但若她提高陣法熟練程度及維持度,起碼每使用一次,能夠直接恢複一成傷耗與靈力。
於是她以自己為試驗,日夜練習。她的傷勢愈合速度因此較尋常修士更快上少許,一月以來,身體傷勢已痊愈九成。
藍金色與白金色光芒在她身上反複輪流出現,直至太陽穴突突地跳,季明燃才停下。如此長時間且高頻率地使用靈力,靈識已無法繼承支撐,必須休息。
季明燃停下陣法練習,開始把院中堆積成山的卷冊一一收好,裝入錦囊中。自進入煉氣期,她已能使用玲瓏錦囊的裡層空間,儲存量擴大不少。
將錦囊揣進懷裡,她慢悠悠地步入一房間,拿起地麵圈圈盤旋的繩梯,掛在肩頭。
明啟堂隻兩處保持乾淨整潔,為術法隔絕兩間正房。季明燃猜想,那是薑老板以及簫森師兄的房間。
三陽師兄不在,她自行把西廂房收拾出來,住了進去。
來到明啟堂的第二天,她就把整個院室從裡到外地收拾一番,於是也就發現雜物室。雜物室裡麵什麼都有,蠟燭、燈籠、掃帚、木桶、抹布、錘子、木釘等等,以及地麵上的繩梯。
繩梯盤旋一圈又一圈,不知作何用。季明燃當時沒多想,隻拿清掃器具,把布滿灰塵蛛網的院室收拾乾淨。
再後來,她發現了這繩梯的用處。
當日她從鑾峰躍下墜落,無意中瞥見陡峭的石壁山峰,有一處小小的洞,洞口被從石縫長出的崖柏遮擋,不易被察覺。之所以能夠發現,是因為感受到一絲靈氣微妙的波動,探向來源時,發現崖柏之後的黑黝縫隙。
她並未在意,直到翻開三陽師兄給她的手記。上有記載,泉峰掌宗門要事,燿峰司宗門刑罰,壙峰握宗門度支,霖峰管宗門常務,鑾峰護宗門傳承。
鑾峰始祖簡單粗暴地把所有傳承一股腦塞在一處,命名為藏寶洞。
藏寶洞......身體傷勢已恢複,現在正是探索的好時機。
季明燃往腳下懸崖看一眼,慢吞吞地拿出繩梯,用錘子和木釘將繩梯一端固定在地麵上,而後把繩梯往下一拋,繩梯飄揚展開。
一隻腳踩在第一層橫木上,季明燃繼而落下另一腳,雙手緊抓兩側繩索,開始一步一步往下攀。
進入藏寶洞並不費勁。
在懸崖往下攀爬半日,尋到那棵崖柏,蕩過去,撲到樹枝上,從荊棘灌叢中使勁鑽那道縫隙,也就進入洞中。
無布設半點法術迷陣護器,進來不費靈力隻費體力。
用力推開三重木門,而後她一路暢通前行。
洞中黑黝,燭光隻能照亮方寸空間,季明燃憑些許燭光,不慌不忙地幽靜山洞中漫遊,從第一層,最層往下,直至最底層。
鼎盛宗的藏寶洞,是隱藏在鑾峰孤峰中的倒置九層木塔。木塔每層呈六角形狀,愈是往下,六角愈是收窄。每層樓閣俱是擺放木製書架,書架殘缺不一,不是磕角就是斷裂,書架之上,空無一物。
難怪沒有任何防護,藏寶洞中沒有寶物,又何須防護。
季明燃蹲在地上摸索一陣,又以燭光照亮,細細觀察,每層樓閣木地板上大小凹洞不一,劃痕到處都是。
蠟燭高高舉起,季明燃目光投向殘舊書架。
九層樓塔書架曾倒了一地,摔得支離破碎,地麵亦因此留下痕跡,有人曾將木架一一撿起重新拚湊修補。
會這麼做、能這麼做的,除了她不愛說話的三陽師兄,沒有旁人。
季明燃左手撫在牆壁繁複圖紋雕刻上,雕刻亦是層層可見,從裡之外接連塔身通體。
塔身圖紋在腦海中一點點構造成型。季明燃眉頭輕輕挑起,這是......陣法圖紋。
與此同時,慢慢挪動的左手終於觸碰到她一直尋找的東西,五指合攏,從木壁夾縫抽出一塊木片。
它就是引起自己注意的那股稀薄靈氣波動的源頭。
季明燃舉起蠟燭湊近木片,巴掌大小的破碎木片隻有三兩扭曲筆畫。
找到了。腦海中十萬傳承唯一殘缺的一角,原來在這裡。
手中木片突地微微顫抖,季明燃識海一蕩,整座九層木塔塔身陣紋在腦海中展開,電光火石間一道聲音閃過——
不肖子孫還妄想我護你們生生世世?
千年倒計時,今日開始!
數道歎息隨後響起。
蘊藏始祖陣意的磅礴傳承之力衝蕩識海,季明燃頭痛欲裂,摔落地麵,蜷縮成團。
上古陣法圖——境罡陣,守一方之土、護千秋平安。
此陣傳承遠非現階段的她能夠承受,許是接觸陣法實物,令她補全傳承的瞬間,直接越過數階領悟這一上古陣法傳承,識海遭受衝擊,靈識崩潰。
蠟燭摔落熄滅,四周靜默。
季明燃抽搐掙紮、渾身冷汗直流,就在此時,衣物之下泛起星點綠光——是她一直掛在脖頸的玉環,玉環緊緊熨帖在胸口,一股冷流順著經絡往上,頭疼減緩。
不知過了多久,識海逐漸適應傳承破解帶來的劇痛,季明燃掙紮爬起,顫抖著重新點燃蠟燭,將木片塞進錦囊中。
伸手攥起脖子的紅繩,墨黑色的玉環墜在眼前。
這是禹天行給她的玉環,是它穩住自己險些崩潰的靈識,為識海容納傳承之力爭取了時間。
重新將玉環仔細藏在衣服最裡層,季明燃爬起來,重新返回首層中央。
她從錦囊中取出筆墨,趴在被砸毀的地麵上專注描繪,待她落下最後一筆,溫暖光芒自塔身溢出,幽暗陰冷的藏寶洞頃刻間亮如白晝。
僅僅複原上古陣法圖紋,其本身自帶的陣力所散發的光華,足以照亮整座高塔。
它不僅是藏寶洞的守護法陣,更是宗門護陣大陣的陣眼。當下布下陣法的始祖,竟給自家守護大陣刻意留下隻能維持千年的禁製,這道禁製隻有陣法臨近泯滅才會被發現。
季明燃收起筆墨,忍不住搖頭,像曆代鑾峰峰主那般重重歎息。
始祖真是瘋瘋癲癲。
腦海中的塔身陣法圖紋,存有數次續接的痕跡,想來是曆代鑾峰峰主手筆。他們察覺陣法生異,發現自家始祖的胡鬨之舉後,續接陣法時所留下道道無奈歎息一同被存入陣意中。
千年一續。算算時間,此番本該由薑老板續上,想必她還未來得及就突生變故,於是維持陣力的塔身圖紋多處斷裂缺失,效力大減,藏寶洞守護連同宗門護宗大陣徹底失效。
季明燃掏出玉牌,向李三陽發出一道訊息:“師兄,宗門還有其他陣修嗎?”
李三陽很快回複:“沒有。”
不出所料的回答。鼎盛宗之中,泉、燿、壙、霖四峰主修一術,唯鑾峰因掌握世代傳承而百花齊放,峰內出過陣修、符修、法修、器修、體修、醫修等等。
譬如她的師尊薑笑乂是陣修,但大師兄李簫森是符修、二師兄是法修,隻有她繼承師尊修習陣法。
鑾峰都沒有彆的陣師,其他更不會有。
季明燃坐在地上,把裝在錦囊中的自己所抄錄的傳承全部掏出來,她一本一本地把傳承書分門彆類地放置書架上。
待她把此次帶來的傳承放好,走出洞口時,天幕星垂,夜已降臨。宗門玉牌傳來觀妄臻的催促:“就差你了,人呢?”
折騰大半天,也就放滿四五座書架。她的任務是歸還傳承,即要把傳承填滿整座塔,工程浩大,可如今,她的任務不僅如此——
季明燃倒退出洞,仰身墜下,風在耳邊呼嘯,她的雙目緊盯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崖柏縫隙。
她終於明白為何宗門要死死守住她帶回傳承的消息。
她將至寶傳承帶回,保存傳承的藏寶洞就在她居所底下,甚至就是她房間方向底下!
如今護宗大陣經已失效,靈修界所有人可來去自如。
而鑾峰隻有她一人。
她是甕裡的鱉,危險得很。
季明燃目光嚴肅冷靜。
在末世,她的居所銅牆鐵壁。
在凡世,她的小屋被加固得嚴嚴實實。
現在住在鼎盛宗,鼎盛宗就是她家。
她的家理應有足夠防禦,能夠抵禦萬擊。
所以,她要一一修複塔身圖紋,重新喚醒保護五峰兩川的境罡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