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兔肉顏色金黃,油脂汁水滲出滑落,散發出陣陣香氣。

季明燃雙眼緊盯兔肉,默默咽口水。

她整個心思撲在兔肉上,沒有發現一道視線正不住地落在身上。

“臭小子!”大胡子霍地訓斥:“瞧什麼瞧?把腦袋給老子縮回去!”

不成器的東西,一點定力也沒有。不像自己,迎麵對上那長相驚人的小夥子,就保持住了尋常心,沒有傻乎乎地盯著人家看。

被訓斥的胡渣小青年被大胡子的嗓音嚇倒,整個人一震。

大胡子恨鐵不成鋼,正欲再開口訓斥,長胡子止住他:“冷靜,彆嚇到旁人。小師弟平日不是這般行事,定是有什麼緣由。”

目光掃過麵色不虞的小夥子,羊胡子溫和道,“若讓姑娘和公子誤會,可不好。”

“請問——”此刻胡渣小青年猶豫出聲道:“這位莫非、莫非是薑氏冥器鋪的季姑娘?”

此話一出,大胡子一夥人紛紛扭頭看向季明燃。

季明燃愕然。

鋪子有名到這種地步?連店鋪裡的小夥計也會被認出來?

“這位小哥曾光顧過?呃,抱歉,沒能認出來。”

薑老板生意火爆,上門顧客雖多,但不至於倒黴得需要頻頻光顧,她自然不會記得每位顧客。

見季明燃不否認,小胡渣喜道:“果真是您。當年族中長老們猝然離世,我匆忙接任族長之位,叔伯們皆冷眼旁觀我如何處理喪葬之禮。全靠您悉心指點,我才能處置周全,不讓旁人笑話,族中長老得以體麵下葬。”

季明燃作為專業夥計,對店鋪行當規矩爛熟於心,一向賣得愈多,便會說得愈多。照小哥說法,他八成是曾將店鋪喪葬用品全套買走的大客戶。

“也是我拜入宗門前的事情了。”小胡渣興高采烈地跟師兄們說起當年事,“季姑娘是個實誠人,那楠木真真是頂好的,我那挑剔的叔伯當時瞧見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他再仔細地打量季明燃一番,感歎道:“七、八年不見,季姑娘出挑許多,我差點沒認出來。”

八年管飽,且長時間泡在室內,季明燃自是不似當年那般黑黃枯槁。

嵌在透白肌膚上的一雙眸子黑白分明,眼梢微揚,氣質渾然清冷出塵。偏巧那雙明眸生得又大又亮,言談間濃長羽睫輕顫,眉眼生機泛泛,靈動逼人。

隻是人看起來依然伶仃羸弱,尤其是那掛在眸子下的黑眼圈,烏青發沉。

小胡渣依靠那醒目無比的黑眼圈,還是將季明燃認了出來。

禹天行聞言淡淡地瞥他一眼,微微側身,似無意般恰好擋住胡渣青年的視線。

小胡渣奮力伸長脖子與季明燃搭話,“季姑娘甚少出門,今個兒怎也來此地了?”

季明燃直言:“聽聞天門將啟,老板讓我過來。”

烤肉之餘,豎起耳朵認真聽的大胡子大力擊掌,道:“難怪!我正詫異,此處鬥爭得厲害,沒個築基帶隊,你和他過來瞎湊什麼熱鬨!也是,這次挑戰越陣的沒準半路翹辮子。薑長老這麼快就派人過來蹲守生意,果然高明!

季明燃不明白:“道長為何如此篤定我們是來做生意的?”

大胡子大笑起來:“你二人也就你有丁點兒引氣入體的跡象,除非薑長老失心瘋了,讓你們越陣,不就是存心讓你們找死嗎?薑長老再黑心也不會這麼黑。”

季明燃沉默。

她總不好上趕著給自己老板套上失心瘋或是黑心腸的名頭。

認定二人不是和自己人搶名額的,大胡子完全放心了,翻動著叉著兔肉的木棍,繼續道:“隻是你們來晚了。道宗十修不知道使得什麼法子,跟官府勾結在一起,在祁望山布下陣法,將他們宗門弟子及郡城內百姓以外的人通通擋在外頭。”

“道宗十修?”季明燃覺得這詞兒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大胡子抓了把胡子搖頭道:“薑長老連這也沒跟你們說嗎?”小姑娘啥也不懂,看來的確是薑長老店鋪的尋常夥計,之所以能夠隱約摸著引氣門路,十成是因為從事喪葬行當需要辟邪之故。

小胡渣聽到季明燃發問,緊忙回答道:“這題我會。百年前,修仙宗門林立紛爭不斷,後來十位大能出麵主持大局,平衡各方勢力達成盟約,這才平息不少事端。十位大能背後的宗門同盟,便是道宗十修。”他擔心自家師兄所言會讓季明燃多想,補充道:“薑長老是原十修其中一位,後來她說要專心做生意便退出了。可能也因如此,才不與季姑娘提及。”

季明燃實則完全不在意。若猜的沒錯,薑老板是將這事給徹頭徹底地忘到九霄雲外。

季明燃繼續問道:“道宗十修聽起來挺正派的,禁止他人入城又是何故?”

大胡子扭頭呸了聲,唾棄道:“就是抱團。這天門往往出現一次沒個甲子不會再現,哪知這次時隔二十年又要來了。大夥兒擔心這次以後得要百年才會再出現,便都趕著這趟。道宗十修索性布陣,確保他們宗門嫡親弟子可以搶占先機。”

正說著,地麵突然間猛烈晃動,似要將地麵上的生物都給狠甩出去。

禹天行一把將季明燃抓入懷中,旋即轉身麵朝大樹,將她牢牢牢攏住。季明燃登時使勁抱著樹乾。二人合抱大樹,勉強穩住身形。

“哎喲喂——”大胡子身邊的宗門弟子們反應不及,紛紛摔倒在地,翻滾不停。

遠處有幾束光線落下,照得山林亮白如日。

大胡子與他身旁的羊胡子倒如磐石般穩穩地站在地麵,兩人護著柴火繼續翻烤著兔肉,但臉色不善。

大胡子率先開罵,“天殺的狗崽子又來了!”

“一個兩個的,這幾日來多少人了!”羊胡子氣急敗壞。

大胡子叫罵不停:“鼠輩,不入流的東西!”

伴隨著絡繹不絕的唾罵聲,震感漸漸消退。

季明燃探出頭來:“這是怎麼回事呀?”

摔了個大馬趴的胡渣小青年仰頭大聲道:“異世者,從旁的小世界過來的。”

羊胡子氣哼哼道:“覺得在自己世界搶不過旁人,就趁著天門將啟各界出現縫隙,橫跨世界過來搶占我們的機會。”

跨世......

饒是季明燃這般修道知識淺薄的人,也不會猜測不出,能夠穿越世界的修士,能耐有多大。

季明燃若有所思。

就連這樣的大能也要去旁的世界搶道,可想而知,各小世界修士競爭之劇。

本就被堵在城外進不去,還眼睜睜看著來了不少異世大能,難怪大胡子一夥激動。

大胡子正舉著兔肉比手畫腳地唾罵,忽覺手裡一空,發現自己手上的兔肉竟到了俊俏小夥子的手裡。

後者拿著他烤了半天的兔肉,坦然得像給自家東西一般,遞到小姑娘手裡:“吃吧。”

一點也不客氣。

偏偏那小姑娘還真接過去,熟稔地將肉撕開,一半遞回給小夥子,張嘴就咬。

大胡子猛吸口氣。

都這勢頭了,還隻顧著吃!

關鍵還不給他留點兒!

大胡子正要開口說道說道,季明燃卻在此抬起頭來,一頓猛誇:“好吃!大哥手藝真好,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兔肉!大哥你們已經築基,想來早已辟穀,其餘人摔得不輕估摸要緩緩,大哥您手上這隻兔再不吃可要焦了,我們就先吃為敬,多謝大哥了!”

嘿!向來被嘴刁的師弟們埋怨的大胡子怨氣頓時消散,齜牙笑道:“識貨!小妹識貨!還有一隻馬上好,妹子給我等著啊!”

同時轉念一想。

也對,人家過來做生意的,來再多的異世者也與他們無關,所關注的頭等大事自然就是飽腹之事了。

就連羊胡子也接話道:“還有我,也嘗嘗我的手藝。”

季明燃樂得多吃,笑道:“遇到各位大哥還真是有口福了。”

“都是天涯淪落人,進不了鳴華郡的門。”大胡子歎氣道,“多吃點吧,妹子千裡迢迢趕來結果白跑一趟也不容易。”

季明燃聞言驚訝:“大哥築基修為也闖陣失敗了嗎?”

大胡子臉紅起來,心想幸好有胡子遮擋,旁人也看不他的窘迫:“也也也不止我們,這幾日鳴華郡外像下餃子似的掉下成串修士。”

“掉下來?”

“城門布放森嚴,還有官兵把守,大夥兒想著空中或許陣法會有所削弱,於是就各種闖了。”

他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的屁股:“我們不敢再硬來,便在不遠處觀望。”

“嘿。”季明燃來興趣,“這些人是怎麼掉下來的?各有各摔法麼?”

對這還來勁了,大胡子覺得季明燃有點兒看熱鬨不嫌事大。

橫豎閒來無事,他還是回應道:“去東南那邊的,一般直直撞上,垂直落下,砸得嗷嗷叫。西北方向的,倒時被卷起來,打著旋兒掉下,各個都暈頭轉向、眼冒金星的。”說完順手將剛烤熟的兔肉遞給季明燃,“繼續嘗嘗這個。”

方才積極拿肉的禹天行此刻毫無動作。

季明燃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大胡子剛剛拍過屁股的手,笑容依然燦爛:“大哥不必客氣,我們飽了。給其他大哥們吃吧,他們還餓著。”

大胡子師弟們方才顧著相互驗看是否受傷,並無留心大胡子的動作,嗷嗷待哺地叫喚道:“對呀,師兄我們還餓著呢!”

“師兄彆忘了還有我們呀。”

大胡子瞪他們一眼:“讓你們勤加修煉,至今連辟穀都不成氣候。”

“這不跟著師兄來見識見識嘛。”

“對,咱們見識多了或許就頓悟了呢。”

大胡子嫌他們吵鬨,順勢拉著羊胡子將手上的兔肉全都甩給他們。回頭一看,卻見季明燃靜靜地蹲在火堆旁,托著下巴,臉蛋皺成一團,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樣。

自己好歹擔任大師兄多年,大胡子自認十分明白她在憂愁些什麼。“小妹子。”他開口勸解道:“這生意,難搞!算了吧!”

羊胡子拂拂胡子,也道:“築基也難以入城,何況是你,想必薑老板會理解的。”

小胡渣接道:“季姑娘莫要難過,此事也確實為難你了。”

“是啊。”“是啊。”

咬著兔肉的眾人也連連道。

然而——

“大哥,這兔子肉質較之其他地方的,鮮嫩許多,不知道叫個什麼名堂?”季明燃冷不丁地問道。

大胡子一頭霧水,隻覺得小姑娘思維跳躍,方才才為進城之事愁眉不展,現在忽地又關注起兔子來了。

“火絨兔,口能吐火,能彈起十丈高。”

此地靈植靈物甚多,盛產火絨兔,故而他們特地抓來給自家師弟們作為靈食補充靈氣。

“火絨兔啊......”季明燃咬下一大口兔肉,雙眼烏亮,“我有個法子可以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