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仰雪在葳蕤的燈火中看著她，夜色中的燈光朦朧，襯的她眉眼更加溫柔，似清泉潺潺縈繞在心間。
他笑著望著她，沈韞禾回頭從那個小布枕頭下拿出一塊紅蓋頭，上麵畫了一隻大雁。
“會繡嗎？你的蓋頭？”她問。
謝仰雪的笑意更甚，“我的蓋頭？”
“不然呢？”沈韞禾笑著反問，“我給你畫好了，你照著繡。”
他小心翼翼的接過，看著圖案皺眉，“大雁？彆人都是鴛鴦。”
“大雁是忠貞之鳥啊，陛下要的是一人一世一雙人，那是大雁。”沈韞禾耐心解釋，“我們不一樣。”
他滿意了，並不覺得男子繡蓋頭有任何不妥，摸索著上麵兩隻展翅欲飛的鴻雁。
沈韞禾歪頭看著他，“我繪圖，你繡樣，民間說這個叫夫妻同心。”
謝仰雪笑著點頭，“好。”
沈韞禾拿過紅蓋頭，重新疊起來還給他，“今日不早了，快歇息吧。”
“嗯。”謝仰雪將那塊布揣在了懷裡，從善如流的睡在了另一側。
沈韞禾吹滅那個小小的燈盞，屋中一片寂靜，謝仰雪在窗外透過的月光中溫柔的注視著沈韞禾。
沈韞禾睜開眼睛，黑暗中並沒有發現謝仰雪迅速閉上了眼睛，她看著謝仰雪在月光下的臉龐，轉向了他的那一側。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小小的銀河，除了目光，誰都沒有跨過那道線。
第二天一清早，沈韞禾醒來發現枕邊已經沒人了。
習以為常的坐起身，結果發現屋子裡變了模樣。
小小的房間裡到處都掛著紅綢，大紅花掛了一個又一個，窗戶上貼了一個大大的“喜”字，原本破敗的桌子也被紅布覆蓋住，兩個紅燭擺在一旁，中間是摞的高高的穀物和桂圓，牆上貼的依舊是喜字。
沈韞禾緩慢的看著一處又一處的變化，手起身時摸到了一個柔軟的布料，低下頭看見了一個被認真疊起來的衣服。
布料和做工都和此處的環境格格不入，她輕柔的看著上麵的刺繡陣腳，突然明白了什麼。
這不是皇宮的刺繡，這是民間的繡法。
他的那句“保密”不是因為禦林軍來找他，是他在籌謀這場婚事。
她推開房門，門外有一個大箱子，箱子上麵也貼了喜，還有一個臉盆，臉盆裡放著一捆由紅布紮起來的稻穀。
還沒問出口，一旁忙乎著的盼曉走了過來，左手拿著好幾個大紅色的喜，右手拿著一碗漿糊。
“醒了？”她用下巴示意沈韞禾看看周圍，頗為自豪開口，“怎麼樣？好看不？”
沈韞禾笑出了聲，“這都是你一個人弄的？”
“還有我們呢！”好幾個拿著紅綢的婦女一起回應，張羅著掛在屋外哪裡。
沈韞禾忍俊不禁，接過了紅綢的另一頭，笑著問：“我徒弟呢？”
“嘿呀，新郎新娘成婚前不許見麵。你倆才分開多久，彆給我壞了習俗啊。”大當家的笑著嗬斥道。
她拍拍手貼完最後一個喜，點頭看著掛上的紅綢，“好了，不錯，咱們現在去布置屋裡吧。”
“屋裡？”沈韞禾皺眉問，“你們還沒進屋裡？”
“對啊，你都沒醒，我們咋進去啊。”盼曉回應著她。
沈韞禾抬頭看著屋外掛起的紅綢和各式各樣小燈籠，又想起屋內的布置，低頭掩下笑意，“好。”
“笑啥呢？樂傻了？”盼曉問她，然後對著旁邊的人道：“把這個箱子抬進去。”
“箱子裡是給你做的花棉被，還有婚嫁衣物，上麵的臉盆是添置的物件，上麵的稻穀寓意多豐多福。”盼曉解釋著這些東西，轉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她，“咱寨是窮了點，但是也算該有的都有。”
“嗯。”沈韞禾點頭，“這些很多了，已經夠了，謝謝大當家的，謝謝諸位。”
盼曉擺擺手，打開房門看著裡麵的布置傻了眼，扭頭問：“你布置好了？”
沈韞禾搖搖頭，“應該是他布置的，還沒來得及布置院子就被你們抓走了？”
盼曉趕緊解釋：“沒抓沒抓，反正暫時你們不能見麵。”
“好。”沈韞禾乖巧點頭，終於看向盼曉，“大當家的，給碗飯吃吧，我還沒吃飯。”
盼曉忙看著她，“誒呦布置忙忘了，我現在去你們廚房給你做一個。”
“我和你一起。”沈韞禾跟著她一起。
打開那個鐵鍋上的木蓋，蒸騰的熱氣彌漫出來，一個圓乎乎的蒸蛋和八寶飯擺在一起，沈韞禾詫異的望向了盼曉。
盼曉掀起了另一個木蓋，看見一條已經做好的魚。
兩人對視一眼，盼曉先笑了，“你小徒弟還挺貼心。”
沈韞禾看著做好的飯菜，突然就想，嫁給他好像真的很不錯。
到了中午，大當家的提著飯來找她，一群小孩圍著沈韞禾，正在聽她將精忠報國的故事。
“姐姐，你怎麼來了？”沈韞禾問道。
盼曉輕微的晃了晃手中的籃子，“你徒兒讓我給你送飯呢。”
沈韞禾笑著望向她，不自禁問道：“他呢，他吃飯了嗎？”
盼曉歎氣搖頭，“你倆怎麼看到我的第二句話都是問對方怎麼樣，搞得我像棒打鴛鴦的惡人一樣。”
“哪敢啊。”沈韞禾回道，接過籃子問：“你們吃了什麼啊？和我吃的一樣嗎？”
盼曉正揉著那些女孩們的腦袋，聞言抬頭，也好奇的擠過來看她的籃子。
沈韞禾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往前探的小孩和盼曉，“怎麼了？”
盼曉拍了一下沈韞禾停下的手，“你吃的是你徒兒特意給你做的，和我們不一樣，快打開讓我們也看看。”
“哦，好好。”沈韞禾揭開了那個籃子用來保溫的布，一個白白的米飯，上麵用兩個紅紅的棗做了眼睛，黑色的芝麻畫了個笑臉，正在對著她笑。
小女孩：“有一點點的醜。”
沈韞禾笑出了聲，摸著那個小女孩的頭，“忠言確實逆耳。”
盼曉彈了那個小女孩的頭，那個小女孩捂著頭也不在意，反而看著沈韞禾問：“姐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沈韞禾笑著搖頭，“沒有啊，實話沒錯。”摘下那個紅棗塞到了她嘴裡，“甜嗎？”
小女孩點點頭，其他女孩眼巴巴的開始，“姐姐姐姐，醜，我有棗嗎？”
沈韞禾忍俊不禁，盼曉一個挨著一個給她們彈腦瓜崩，“回家吃棗，今天新打了。”
“真的？！”小女孩們驚喜的問道。
“真的真的，去吧。”盼曉揉著她們的腦袋說。
那些小女孩果然要走，然後又想起了什麼，又轉身對著沈韞禾甜甜道：“姐姐再見。”
“嗯嗯，慢點跑。”沈韞禾看著她們說。
盼曉用胳膊捅了她，快看看下麵是什麼，沈韞禾點點頭。
一個小小的隔板，下麵整齊的放著兩個模樣精致的菜，一道鴿子筍湯，一個蘑菇炒肉。
“哪來的鴿子，彆打了誰家的信鴿。”盼曉皺眉疑惑，“他還算有心。”
沈韞禾笑著端出來，“和我一起吃吧。”
“我吃過了，你吃吧。”盼曉擺擺手，認真的看著她囑咐，“不許偷偷見麵。”
沈韞禾不理解這個習俗，但是尊重，她堅定的點點頭，“我不會的。”
夜晚，繁星滿天，這個小屋子的窗戶被敲響了，謝仰雪的聲音傳來：“韞禾？”
沈韞禾立馬坐起來，笑道，“謝仰雪？”
“嗯。”
聽到回答，沈韞禾直接下去開了房門，謝仰雪聞聲直接背過身對著她，小聲道：“你怎麼出來了？”
“你背過去乾什麼？”沈韞禾笑著問。
謝仰雪從懷中掏出一個簪子，簡約而精致，他背過手遞出去，“我身上沒有彆的東西了，唯有這個。”
怕沈韞禾誤會，他趕緊繼續，“這是我母親曾經的簪子，被我找回來了，就當作，你我的定情信物。”
沈韞禾接過簪子，還帶著謝仰雪的溫度，她握在手裡，低頭想著自己身上還有什麼是能換的。
仿佛看穿了她，謝仰雪輕聲溫柔道，“我想要你的心做交換。”
冷風一吹，沈韞禾腦子一抽以為這是什麼妖怪來掏心的，後退了幾步才反應過來自己穿的是古言，不是奇幻。
她突然笑出了聲，點頭，又發現謝仰雪背對著她，於是調笑開口，“一個簪子換我的心？不太公平吧。”
謝仰雪也笑了，“你的影子剛剛已經點頭了。”
沈韞禾這才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垂落在麵前的地上，像兩個緊緊依偎的人，她向左移開一步，將自己的影子融於謝仰雪的影子中，“這下看不到了。”
謝仰雪笑，“那也來不及了，你我明日就要成婚了。”
沈韞禾不再逗他，溫柔的回，“嗯，快回去吧，我答應了，夜裡冷。”
“早些歇息”他又補充，“明日見。”
“好。”
沈韞禾握著簪子，轉身關上房門，窗外的影子越來越小，最後消失。
她盯著那個小小的影子，心中竟生出了萬般不舍。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半晌搖頭笑著想，情亂人心。
天才剛蒙蒙亮，沈韞禾聽到了屋外的動靜，還沒等她們敲門，沈韞禾打開了門，身上穿的是謝仰雪送來的那件婚服。
眾人愣了一瞬，忘記從她臉上移開，半晌才看向她的衣服，“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穿上這個衣服你都不像凡人了，像下凡的仙女。”
沈韞禾笑著轉了一圈給她們看，“好看嗎？”
盼曉點點頭，“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