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仰雪皺眉回望,看見了這雙熟悉的眼眸,那個明亮的雙眼此刻哀怨似的笑著,像隻聰明的狐狸。
盈兒就站在沈韞禾身旁,謹慎的注視著謝仰雪。
謝仰雪道:“沈氏之女,沈韞禾。”
沈韞禾平淡的笑著低頭行禮道:“炎大人好啊。”
謝仰雪道:“沈小姐似乎對自己的計謀很有信心。”
“是我相信炎大人是個聰明人。”沈韞禾溫柔反駁。
謝仰雪確實想借沈家的東風,不過直接答應反倒讓人生疑,不如將計就計。
他開口道:“沈氏能給我什麼?”
沈韞禾微微挑眉反問道:“將軍想要什麼?”
江山,帝位。
謝仰雪道:“權利。”
“成交。”沈韞禾回。
謝仰雪幽深的眼眸望著麵前這個大言不慚的沈氏之女,隻能笑著道:“多謝。”
沈韞禾開門見山道:“禦林軍不能落在謝奉延一黨手中,將軍能做到嗎?”
謝仰雪思索後言簡意賅道:“做不到。”
沈韞禾氣笑了,望著他問:“那將軍如何才能做得到呢?”
謝仰雪回:“將禦林軍監事一職給我,我可以讓他有名無實的拿著禦林軍。”
沈韞禾漂亮的眼睛審視著他,然後裝作為難道:“可是將軍這樣,讓我很難不懷疑將軍的立場啊。”
她彎彎的眼眸眯起來疑惑道:“莫非貴妃娘娘已經給了將軍更好的待遇?”
謝仰雪不動聲色的回望著沈韞禾,坦然道:“價高者得。”
“趙氏有的,我沈氏都有,將軍當真要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舍棄往後的無儘榮華嗎?”沈韞禾挑眉問。
趙氏是支持謝奉延一黨的。
謝仰雪望著她道:“沈小姐不信任炎某,那炎某隻能另則高枝了。”
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算了。
沈韞禾想。
沈韞禾問:“將軍是不是忘了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繼而溫柔道:“你懷中抱著的可是我的堂妹。”
“將軍是想悄無聲息的收下一個美人,還是將私通沈氏女的名號鬨的人儘皆知?”沈韞禾笑著繼續,“名聲事小,可若陛下疑心了將軍,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謝仰雪隨手鬆開攬著女子的手,一步一步靠近沈韞禾嗤笑反問道:“名聲?那不如乾脆將沈小姐的名聲一同敗壞好了,就是不知沈小姐還能不能做上心心念念的太子妃之位。”
沈韞禾毫無半分懼意的回望,盈兒拔劍站在她身前,她笑著道:“炎將軍私通沈氏女,被我撞破,惱羞成怒想滅口,我的侍女拚死抵抗。”
謝仰雪對此女麵不改色的胡編亂造又有了認知,妥協道:“那沈小姐說說,該如何阻止謝奉延拿到禦林軍呢?”
話音剛落,一個微不可查的銀針直擊沈韞禾命門而去,盈兒立刻抽劍去擋,卻沒料到謝仰雪是聲東擊西。
盈兒擋住了沈韞禾的一擊卻讓自己落入下風,轉瞬謝仰雪就出現在眼前,利落的伸手超她劈去,盈兒側身躲過,卻在這個空隙讓謝仰雪掐住了沈韞禾的脖子。
“放開我家小姐!你這樣的招式分明是小人之舉!”盈兒氣急道。
“我何時說過我是君子?”謝仰雪問。
沈韞禾又是厭惡又是無奈的小口呼吸,皺眉笑道:“將軍不要小看了女人。”
隨即抬手揮起一刀,謝仰雪發現了她的動作,轉身奪了她的刀反緘,還順手卸了她的另一隻胳膊。
沈韞禾痛的悶哼一聲,另一隻手捏著的粉末無力的撒在地上。
謝仰雪這才開口道:“沈小姐的伎倆還是留著過家家吧。”
盈兒的眼睛已經要冒火,麵色緊繃道:“放開我家小姐。”
“現在我有資格談條件了嗎?”謝仰雪問道,也沒有求回答,反而自顧自的繼續開口:“回到剛開始的條件吧,沈小姐助我拿到禦林軍的監督權,我讓謝奉延有名無實的握著禦林軍。”
沈韞禾忍下疼痛嗤笑道:“這樣與我而言有什麼好處嗎。”
謝仰雪認真答:“謝奉延會以為自己真的握了實權,以為我是他們一派的人,你們再激一激他,逼他謀反。”
沈韞禾道:“將軍還真是兩麵三刀的小人。”
“彼此彼此罷了。”謝仰雪回道。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謝仰雪挑眉笑著道:“我要權利,與其真的把禦林軍給謝奉延讓他慢慢壯大與太子黨抗衡,不如直接讓他謀反殺了皇帝。”
“到時候軍權在我手中,謝堂清是堂堂正正的太子,而謝奉延是謀逆的賊子,我以從龍之功協助太子上位,不好嗎?”
謝仰雪接著輕聲道:“除了相信我,沈小姐好像也沒有彆的權利了。”
沈韞禾閉眼複又睜眼道:“將軍好謀算。”
“我答應了。”
謝仰雪鬆開刀隨手接上了沈韞禾的胳膊,這才彎腰道:“冒犯了。”
盈兒上前迅速將沈韞禾護在身後,小心翼翼的望著謝仰雪。
謝仰雪無奈笑著攤手。
沈韞禾望著遠處倒地的堂妹,漫不經心道:“美人就贈予將軍了,希望將軍不要失諾。”
謝仰雪點頭道:“放心,我永遠不會是謝奉延一黨的人。”
隻是他也不是太子黨的人。
沈韞禾無聲的看著他,最後萬分有涵養道:“將軍告辭。”
謝仰雪望著她離開的背影勾唇輕笑。
上鉤了,東風來了。
盈兒仔細的檢查著沈韞禾的脖頸和胳膊,確認沒有問題了以後才疑慮重重的開口:“小姐真的要信他?”
沈韞禾道:“自然不信。”
盈兒不解道:“那為什麼還要答應他?他就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可以背叛謝奉延一黨自然也可以背叛我們。”
“因為他唯利是圖。”沈韞禾笑著回答。
他眼中有和自己一摸一樣的東西,那雙眼睛裡寫著為達目的不則手段。他想要權,哪一方有優勢他就在哪一方,而沈韞禾則確保,太子黨會永遠占據上風。
沒有永遠的盟友,唯利是圖才是最可靠的,因為沈韞禾不允許自己壓得注落於下風。
“明日讓父親的口風鬆一鬆,讓謝奉延一黨如願的爭到禦林軍吧。”沈韞禾開口。
盈兒隻能點點頭。
這場宴席以後,李明曲的女兒與王氏二公子“意外”看對了眼,不日王氏向皇後求賜婚。
公主擇了駙馬,王氏入了太子黨。
朝中局勢波濤湧動,唯有趙氏帶著旁係的小官繼續擁立謝奉延。
李氏則閉眼不參與紛爭。
皇帝皺眉喊來了謝仰雪,問他如何看待此事。
謝仰雪在華貴的地毯中站起來,堅定道:“禁軍與禦林軍永遠衷心於陛下,絕無二心。”
謝朗笑著擺手讓他坐下,這才開口:“朕欲讓他們分庭抗衡,你可願擔任禦林軍監事一職?”
謝仰雪垂眸道:“得陛下信賴,為陛下分憂,乃臣三生有幸。”
謝朗點頭道:“你做事,朕放心。”
又是一年春分,公主迎娶駙馬。
沈韞禾於夏至被封為太子妃擇吉日大婚,禦林軍以曆練為由交於謝奉延。
太子黨與謝奉延一黨間差距削弱,謝仰雪特封監事一職。
還未等欽天監算出吉日,沈韞禾的外祖母柳氏病故,按照丁憂的規矩,沈韞禾守孝一年。
柳氏是早已落寞的氏族,斷斷幾十年便被世家除了名,成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戶。
沈韞禾對這個外祖母毫無感情可言,從小也未曾見過幾麵,但她麵上仍要悲痛不已,流下幾滴吊唁的淚水。
蒼白的紙錢隨著火光化為灰燼,謝堂清的太子府迎娶新妾。
沈韞禾望著飄灑的紙前難得的想:“死的真不是時候。”
不過來日方長。
謝寄言先到了冠禮之年,這個不受寵的皇子仿佛早就被人忘卻了,皇帝賜於了他封地,封他為安陽王,遠離京城。
他是無人在意的棄子,前往封地的那年隻有李疏塵為他送行。
謝奉延開始急躁了,他明年就到弱冠之年了,若派他去封地那再想翻身可就難了,何況現在禦林軍在他手中,他該用權利博一博才是。
趙氏女嫁給了謝奉延,東宮傳來侍妾有孕的消息,沈韞禾在守孝中聽到此消息崩斷了一串瑩白的玉珠。
她為謝奉延添了一把火。
那夜刺客入了東宮,箭矢與火光齊現,禦林軍被刻意拖著晚到了許久,那個侍妾為太子擋了一箭,當場喪命。
沈韞禾正在照常的為外祖母細心的抄寫往生經,然後焚於麵前的火光之中。
她眼中映著閃爍的火焰和笑意。
謝朗大怒,這是禦林軍第二次救駕來遲了,城門牢鎖,刺客插翅難飛,卻都如同上次般被抓到就吞藥自儘,唯有謝仰雪抓到了一個活口。
沈韞禾不甚在意的聽著這個消息,無謂道:“抓到了是好事啊。”
她隻是給了謝奉延一點錯誤的東宮布防提示而已。
一箭雙雕,自己免除後顧之憂,謝堂清坐穩太子之位。
謝朗沒有把那刺客移交給大理寺卿,反而相信的讓謝仰雪去審問那人,讓他務必問出消息,無論主謀是誰都要查個水落石出。
謝仰雪以性命擔保定會將此事查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