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韞禾聞言抬頭,直直的看著李明曲,試探著問:“姑姑?”
“是太突然嚇到禾兒了嗎?不要緊的,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不願嗎?”李明曲似擔憂的問。
兩個獵人都在試探著靠近獵物。
沈韞禾垂眸思索,後下定決心般抬頭,目光透著少女的害羞和歡喜,她道:“我願意的。”
李明曲終於如釋重負的笑了,點頭道:“好孩子,我必不會讓肅明薄待了你。”
沈韞禾抿著唇點頭,然後才溫聲道:“姑姑還是尋個由頭吧。”接著思索後開口:“不若待雪化了辦個探春宴吧,讓京中未娶待嫁的兒女一同前來,若能有幾對願意結為夫妻,也算姑姑成人之美。”
李明曲讚賞的笑道:“這倒是與我想到一處了,隻是禾兒,肅明他現今仍在禁足,原本的崔氏又…”
皇後適可而止的停下,蹙著眉憂愁道:“恐怕定你做太子妃還需些時日。”
沈韞禾寬慰的苦笑道:“姑姑放心,禾兒不在乎這些虛名,禾兒可以等。”
李明曲摸著她的頭發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兩人又寒暄了好一會才分彆,李明曲又給了沈韞禾一支彆樣的鳳凰簪。
沈韞禾推辭不得隻能收下,任由皇後將釵子攢在了她的頭上,這才終於離開。
盈兒為沈韞禾披上白色狐裘,撐著傘避雪,這才疑惑道:“小姐為何要推辭這支釵子,這不是太子妃的象征嗎?”
沈韞禾坐上馬車後乾脆的摘了發釵,將明黃金燦的鳳凰釵重新放回了首飾盒中,這才搖頭開口:“沒有太子妃的旨令,我就永遠隻是個沈氏的女兒罷了,帶著它未免太招搖,惹的人眼紅,憑白添些禍端。”
盈兒懵懂的點點頭,然後才問:“小姐要買些除疤的藥膏嗎?”
沈韞禾嗤笑出聲,冷漠道:“既然皇後想讓我留著,那便留著吧。”
李明曲給了她那麼多好藥,照理來說自然有祛疤的,可她的疤痕卻並未消失。
今日李明曲又說了這樣一番話,想來是本就不想讓她去除疤痕,女兒家的身體和嫁娶息息相關,不過是想告訴她,隻有謝堂清不會在意這個疤痕,不會嫌棄她。
她倒是不在乎這個疤痕是否能去除,一個汙點若能讓謝堂清時時記得自己對他母親的恩,讓她從中獲利,那她就願意留著這點難看的疤痕。
不過是相互算計罷了。
“父親。”歸家的沈韞禾溫順的向沈常青行禮。
沈常青正在正廳的門口觀雪,旁邊是燒的明亮的炭火,還有貌美膽怯的羅家女,她的新後母。
沈常青麵色不悅的望著她,抬手屏退了眾人,盈兒仍站在原地為沈韞禾撐傘,遮去飄零的雪花。
沈常青望著這個仿佛什麼都沒聽到的侍女,眼中銳利尖酸。
沈韞禾也似乎不覺得有什麼,帶著盈兒入了內廊,站在沈常青麵前道:“父親還有何事,不妨直說。”
盈兒自若的將傘合上為自家小姐的大氅上掃殘雪。
沈常青氣極冷笑,從懷裡扔出一小袋香囊道:“你乾的好事。”
沈韞禾一向在這種沒權沒勢的人麵前直來直去,更懶得浪費精力去做樣子演戲,所以她直接讓盈兒為羅氏女送去了香囊。
裡麵裝著的自然是濃鬱的麝香。
沈韞禾連眼睛都沒抬,自然而然問道:“是她向父親訴狀了?”
沈常青皺眉冷硬道:“你哪還有女兒的樣子!竟連個弟弟妹妹都容不下!”
沈韞禾笑著開口:“父親。”
語氣竟是冰冷寒霜,似廊外的飛雪,看著輕薄皎潔,卻刺骨冰冷,她道:“我喚你一聲父親,是我不想扯破這層皮,可若父親硬是要撕了這層窗戶紙,就彆怪女兒無情。”
沈韞禾接著輕聲道:“我母親究竟是因為下人的疏忽而亡,還是有人蓄意而為,父親難道不清楚嗎?”
沈常青詫異的望著她,臉上的血色褪的一乾二淨,旁邊就是炭火,可他像突然身墜冰窖一般,不可置信的出聲:“你說什麼?”
沈韞禾輕笑著凝視著他:“在我嫁入東宮之前,我不希望父親有任何除我之外的兒女,父親可明白了嗎?”
這就是在威脅人了。
沈常青喘息著愣了半晌未置一言。
盈兒將那香囊撿起來拍過灰塵後又恭敬的還給了主君。
沈韞禾繼續溫聲道:“若父親一定要責怪女兒的話,那就讓整個沈氏為我母親陪葬吧。”
說完再也不看沈常青的臉色,帶著盈兒轉身離去。
“一個靠女人和做牆頭草上位的爛泥,他也配讓我在他麵前作戲。”沈韞禾厭惡道。
盈兒寬慰道:“小姐莫氣,來日做了皇後,整個天下都是您的,何必在意這些。”
沈韞禾眼中的狠戾卻沒被這場雪壓下去,她無不陰暗的說:“不如給父親下個毒好了,一了百了。”
盈兒認真思索後道:“隻要小姐想,盈兒現在就著手去辦。”
沈韞禾心情終於好了些,笑著望向盈兒道:“去吧,讓當家主母親手送於我爹爹。”
“是。”盈兒回。
夜半時分,沈府主屋的燈火亮了一盞又一盞,府醫匆匆忙忙的往一處趕。
沈韞禾坐在庭院中望著門外來來往往的府醫侍從,不禁笑出了聲,終於道:“夜深了,閉門歇息吧。”
盈兒回是,關上了沉重的木門,將主屋隔絕的乾乾淨淨。
清晨,雪停了,隻留下底下的一片潔白。
侍從們灑掃著庭院中的殘雪,開門時發現了屋外有個似乎站了許久的女子,凍的臉頰紅了,正是主母。
那侍女恭敬道:“主母安康。”
“沈韞禾呢?”羅氏女問道。
那侍女低眉道:“小姐昨夜睡得晚,現今還未醒,主母有事不妨等小姐醒來吧。”
“你,你們!你們欺人太甚。”
沈韞禾打著哈欠披著大衣走出了屋,看著她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新入的主母啊。”
羅氏女正要向前爭論一步,氣的眼睛都紅了,她忍下眼淚開口:“你究竟想做什麼,他可是你父親!”
沈韞禾溫柔的笑著答非所問道:“你腳下踩著的這片土地,是我母親的嫁妝累積而成,你住的府邸,乃是我母親的遺物,沈氏的現狀,是我李氏鋪出來的路。”
她這才繼續看向羅氏女道:“在我李氏門楣麵前,他算什麼東西。”
“你?你!你竟然大逆不道!”羅氏女詫異道。
“大逆不道?”沈韞禾重複著這幾個字。
最終她笑著說:“我就是大逆不道,你若想繼續做你的當家主母,就安分些少來招惹我,沈常青尚且不敢來找我,你一個小小的羅氏,你怎麼敢?”
羅氏女被這個瘋子驚的說不出話,她所學的女誡倫理中沒有這樣的女兒。
“送客吧。”沈韞禾開口。
羅氏女再未出現在沈韞禾的麵前,沈常青也許久未去見這個女兒。
冬雪消融,萬物抽出萌芽,一抹抹嫩綠冒了出來,謝仰雪在謝朗的手下混的如魚得水,一個禁軍硬生生頂了近臣的名號,被眾臣豔羨。
皇後在此時舉辦了探春宴,宴諸位適齡兒女前來赴宴,以結兩性之好。
謝仰雪本要推脫,謝朗卻覺得他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紀,也該娶位賢妻,勒令他必須要去,他隻能也參與其中。
這是沈韞禾特地為謝仰雪布的局。
宴上男女並不同席,中間隔著薄薄的屏風,謝仰雪在京中名聲大燥,自然少不得有羞怯的女孩偷偷尋他在何處。
沈韞禾笑著問盈兒:“可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盈兒回。
沈韞禾點頭斂下眼眸,隨即又意味深長的看向了遠處觀望的少女們。
可惜了。
謝仰雪旁邊是一個麵容姣好的宮女在為他斟酒布菜,每次添了新酒時都帶過來一陣女兒家特有的香味。
他望著那宮女細白的手腕思索著,那個宮女用靈動的雙眸膽怯的望了他一眼,隨即將酒放在了桌上,低著頭小聲喊道:“將軍。”
皇後在層層明珠垂簾之後,讓人瞧不清楚她的麵容,隻能看到雍容華貴的服飾,李明曲對眾人舉杯歡慶。
謝仰雪淡漠的笑著,端起了這杯明顯有問題的酒,不著聲色的儘數潑在衣袖之中。
宴席儘散,男女皆帶著侍從去往禦花園觀花,謝仰雪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那個宮女果然識趣的扶住他道:“將軍醉了,不如奴婢帶將軍去休息吧。”
謝仰雪迷茫的嗯了一聲,任由她扶著帶自己走。
初春還有些冷,那個宮女帶著謝仰雪越走越偏,直到逐漸與人群背馳,周圍隻剩下二人。
謝仰雪用手狠狠捏住住了那侍女的手腕,此舉嚇了那個小宮女一跳,忙疑惑的問道:“將軍?”
謝仰雪直起身子,陰冷的眸無需遮掩,滿是戾氣和煩悶,他冷冷道:“叫你的主人來見我。”
那宮女顫抖搖頭道:“將軍在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隨即就想用另一隻手想扯開自己的衣服,謝仰雪迅速縛了她的兩個手腕,另一隻手則直接掐上了她的脖頸。
謝仰雪一字一句道:“還想活的話,叫你的背後之人來見我。”
那宮女皺著眉可憐的望著謝仰雪,委屈搖頭開口道:“將軍在說什麼,奴婢真的不知道。”
看來是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來的。
謝仰雪嗤笑著問:“皇後還是沈氏?”
那宮女詫異的瞪大了眼,隻能咬牙拚死去完成自己的任務,張嘴喊:“救……”
謝仰雪一掌劈暈了她。
隨即自若的將女子攬了起來,頗為粗暴的扯開了那女子的手腕,朱砂痣顯然已經不在了。
他嘲弄的笑了一聲,周身的氣場冷硬刺骨。
沈韞禾站在不遠處對他道:“將軍怎的這樣不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