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微不可查的皺眉,不得不懷疑崔家。
這個扶持自己坐上皇位之人,也會為了皇位殺了自己。
世事難料,人心叵測。
李明曲抹著淚,白色的手絹染上斑駁的水漬,遮住了她一瞬而過的笑意。
謝朗,你的報應來了。
想當年你為了皇位親手斷了自己的手足,現今坐上皇位卻渴求有一個兄弟不會背叛你。
太惡心了,太可笑了哈哈哈。
手足相殘,夫妻成仇,父子相殺。
李明曲哭著繼續道:“臣妾有錯,是臣妾將肅明護的太好,讓他不知人心險惡單純至此,都是臣妾的錯。陛下罰吧。”
“母親!是兒臣的錯,都怪兒臣太愚笨一時大意,是兒臣的錯!”
“都閉嘴!”謝朗厲聲嗬斥,對著謝堂清開口:“你確實愚笨,罰你禁足東宮半年!”
“至於你,皇後。你教子無方,罰俸一年。”
“臣妾認罪。”
“兒臣領罰。”
謝朗氣憤的離開,李明曲抹淚望著他的背影,模糊的視線像極了潛伏於陰暗潮濕之地的毒蛇,似乎下一秒就要漏出毒牙撕咬上去。
李明曲抹乾淨最後的淚,又仔細的擦了兒子的淚,這才緩緩開口:“這次你做的太急了。”
謝堂清無措道:“現在該怎麼辦,父親對我起疑心了。”
李明曲笑著站起,望著自己的兒子慢慢說:“來日方長,有母親在,你怕什麼。”
謝堂清點點頭:“有母親在,兒臣什麼都不怕。”
“沈氏的底子不錯,想來手中的東西不會少。”李明曲拉起了自己的兒子,溫柔道:“母親會讓她做太子妃助你,你隻需要安心的在東宮待著就好。”
謝堂清點點頭,這才憂愁道:“可是他拿走了兒子的禦林軍,現在我無任何實權了。”
李明曲笑著拍著謝堂清的肩膀說:“放心,母親替你把禁軍拿過來了。”
謝堂清詫異的瞪大眼,歡喜道:“在哪?”
李明曲將手絹隨意的打開,風吹的手絹瘋狂翻動,她溫婉的笑著道:“等風大些。”
謝堂清不明所以。
與此同時,謝朗剛踏出東宮,掌事太監立馬低聲道:“陛下,崔統領求見。”
“崔永元?朕還未找他,他來做什麼?”
“崔統領說,他來請罪。”
崔永元跪在殿中央,手中盛著的是禁軍令牌。
謝朗沉默良久,最終忍下所有情緒問道:“你何罪之有?”
“臣手持禁軍卻未來得及救駕,此乃一罪。臣女兒於家中自戕悔婚,此乃二罪。臣於家管教不嚴,於朝無用君主,此乃三罪。”
謝朗皺眉道:“什麼?自戕?!”
崔永元赤紅著眼眶道:“臣之女崔明挽,因臣家教不嚴,與外男苟且私會,畏罪自戕。”
“外男私會?”謝朗微微挑眉問道。
昨夜亥時。
一個不起眼的馬車停在了崔家後門,潔白細嫩的手腕掀起車簾,望著這所燈火通明的府邸。
不出片刻,崔永元將信將疑的走了出來,看著眼前帶著帽兜之人。
“你究竟想做什麼?”崔永元狠厲道。
那女人溫柔平緩的開口,聲音曼妙動人的蠱惑:“我是要救崔大人啊。”
接著帽兜落下,漏出了雍容華貴的臉,那張臉的眼睛裡有著驚人的光芒,透著權勢和智慧。
李明曲。
“皇後?”
李明曲點點頭,然後繼續開口:“你的妻子救過我,你的女兒要殺我。這可讓本宮怎麼算?”
崔永元瞳孔緊縮,努力淡然道:“娘娘說的,微臣不明白。”
李明曲嗤笑著望向他:“本宮若沒有證據,會貿然前來嗎?”
“隻是本宮大度,一命抵一命便算了。本宮今日前來,不是來殺你的,反而是來救你。”
崔永元仍堅持道:“微臣不知娘娘在說什麼。”
“本宮希望你明日也可以如此嘴硬。”李明曲笑著說,然後示意嬤嬤拿過了一支簪子。
一支明黃色金燦燦靚麗而莊嚴的牡丹簪。
崔永元臉色瞬間蒼白。
李明曲拿過繼續開口:“本宮在東宮的書房中找到了此簪。”她將簪子摸索在手中故作詫異道:“誒呀,怎麼和本宮賞賜太子妃的那支一摸一樣呢?”
崔永元努力鎮定道:“娘娘許是認錯了,明兒那支好好的在家呢。”
李明曲笑的更燦爛了,她道:“是嗎?崔大人或許不知,我李明曲的首飾,表層金的紋路合起來,可以印出皇後玉璽。”
說著她就將這支牡丹簪的花拿起來仔細端詳,嬤嬤拿來紅色的印泥和缺了一空的半印。
李明曲將牡丹染上印泥,牡丹花蕊上長短走向開合各異的花瓣沾上了血紅,更加栩栩如生,她輕柔的將花瓣摁在了那塊空白的地方。
那半印果然填滿,嚴絲合縫。
崔永元不可置信道:“我女兒從未弄丟過簪子!”
那嬤嬤將半印拿去燒了,又將那支簪子的印泥擦了個乾淨放入盒子。
李明曲無奈道:“可是眾女眷都看到你女兒宮宴之日帶了這隻本宮也確實給她的簪子,而它在書房被找到了。”
崔永元嘴唇微顫,最終氣極開口:“你給的本就是假的!”
“崔明挽潛入太子書房竊取機密,慌張下掉了這隻簪子,於是派人連夜趕製了一隻假的。”李明曲望著他,繼續笑著說:“和皇後在十幾年前給了未來太子妃一個假簪子。你說,陛下信哪個?”
崔永元目眥欲裂,氣急了喘息著問:“你究竟想要什麼?”
“放心,我是來教你們如何活下去的。”
崔永元無可奈何的望著她。
李明曲拿出另一個錦盒道:“這是假死丸,服下七日內人會如同死人,七日後藥效散儘自然蘇醒。”
接著她遞給崔永元開口道:“我要你女兒認罪假死,隻不過認的罪是私會外男。然後你交出禁軍令牌,以昔日從龍之功和舊交讓陛下放過你們,崔家從此衣錦還鄉,不過至少還有一條命。”
崔永元不甘的望著她。
李明曲也不惱,笑著問:“留下一條命和九族儘滅,崔大人好好考慮。”
此刻的崔永元低下頭痛苦的閉眼,對謝朗回答道:“是,臣之女私會家中侍衛,臣就將那侍衛已斬,沒曾想,沒曾想女兒竟也隨他去了。”
謝朗皺眉聽著他的話。
崔永元繼續道:“臣今日看到女兒屍首時,想到了臣的妻子,她若在,想必不會讓明兒坐上這個太子妃之位。”
“臣本一介莽夫,幸得陛下賞識,給了臣可自保的機會,讓臣能夠報答陛下。臣之妻亦如此,想來當初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敢肖想讓女兒做上太子妃之位,反倒對不住陛下的恩賜,也讓女兒丟了命。”
“都是臣的錯。”崔永元涕淚橫流道:“臣對不住陛下的期望,對不起諸位兄弟,對不住去了的妻子,陛下罰吧。”
“你,你。”謝朗你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原定的崔家太子妃死了,崔永元這個有從龍之功的舊臣脫甲謝罪,若他再以謀反為由去崔家府邸搜查,那老臣該人人自危的以為他這個皇帝眼裡沒有半分仁義。
疑罪未明,自己落於他人之後,罷了。
“你老了,既然自請卸甲歸田那朕有何罪也不便再罰。”謝朗最終道。
隻是謀逆之罪,哪怕是疑罪也該死。
崔永元叩首道:“陛下仁義,實乃我朝萬民之幸。”
謝朗苦笑著走下去,立在崔永元的身旁,拿起了這枚自己還是皇子時親手給他的令牌。
早已麵目全非了。
“走吧。”謝朗對崔永元說。
崔永元以年老為由卸甲歸田,帶著女兒屍首離開京城,途中第三日,全家死於匪患。
李明曲倒對這個消息好不意外,反而是聽到謝朗下令剿除匪患時笑出了聲。
“惺惺作態。”李明曲說。
謝朗召見了謝仰雪。
謝仰雪臉上的傷已經好了,那張臉再無遮擋的暴露在謝朗眼中。
他靜默了許久,最後問了那個被打斷的:“你父親是何許人?”
謝仰雪淡定回應:“臣父炎極,已於去年死於軍中。”
“炎極。”謝朗念著這個名字,點點頭道:“今日在禦林軍中可習慣嗎?”
謝仰雪道:“與行軍相比簡單了許多,很好。”
謝朗笑著聽這個回答,然後仔細的看著他的臉,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最終低頭道:“嗯,退下吧。”
他的臉很像一個人,但謝朗想不起像誰。
不久後侍衛向謝朗稟明:“軍中確實有炎極此人,他也確有一兒子入軍隨行,隻是兒子現今下落不明。”
謝朗拿著奏折終於放下了疑慮,點頭道:“召禦林軍炎暗吧。”
謝仰雪奉旨前來,跪下不明道:“陛下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謝朗聞言抬頭,麵色和悅的開口:“你救駕有功,則日起封為禁軍統領。”
謝仰雪愣了片刻,隨即叩首道:“謝陛下賞賜。”
城中兩處守衛,一處禦林軍守宮內,一處禁軍守宮外。
他已經拿到其一了,該想想怎麼讓他們自相殘殺了。
李明曲疑惑道:“什麼?禁軍給了那個毛頭小子?”
那個女官點點頭,這才開口:“不過娘娘放心,禁軍不比禦林軍,陛下沒有把禁軍交給殿下那就說明禦林軍還是殿下的。”
李明曲憂愁搖頭道:“不,禦林軍是太子的。”
陛下已經不信李家,也開始懷疑肅明了。
她得儘早找到幫手。
沈家。